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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够了没
——东宫正殿内
“演够了没?”楚璨撒开扶着钟离泊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嫌恶。
钟离泊猝不及防,身体晃了晃,踉跄两步才站稳。
额上磕出的红痕在惨白的脸上愈发刺眼,泪水未干,挂在睫毛上欲落未落,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她抬起头,眼中是尚未褪尽的惊惶和浓浓的委屈,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和难以置信:“殿下…您…您说什么?妾身…妾身不明白……”
“不明白?”楚璨嗤笑一声,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没有看她,而是踱步到窗边,背对着她,身形在晨光中拉出一道孤绝的剪影。
殿内残留的兰花香气息,此刻闻来只觉得腻得发呕。
“刚刚在凤仪殿那场戏,唱得真是精彩绝伦。”
钟离泊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更显慌乱和无助。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被误解的急切:“殿下!妾身…妾身真的只是无心之失!是以前…以前在家时确实听下人嚼过舌根,说那李大人…李大人似乎不像后来传的那般不堪…妾身只是…只是觉得奇怪,一时嘴快…绝无他意!更…更不敢牵连殿下!妾身…妾身当时只想替殿下分说一二,不想…不想反倒…”
她说着,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抬手去擦,动作仓皇,显得更加可怜。
楚璨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她。
他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分毫,反而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将她笼罩其中。“替孤分说?”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眼神却锐利如刀,“是替孤分说,还是想借着孤,把靖州案这潭水搅得更浑?嗯?”
他的气息冰冷地拂过她的面颊,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专注。
钟离泊被他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脊背几乎贴上冰冷的殿柱。
她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受惊的小兽,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殿下…您…您怎能这样想妾身…妾身…妾身只是您的妻子,只想安安稳稳地侍奉您…那朝堂大事,妾身不懂,也不敢懂…今日之事,是妾身蠢笨,给殿下招祸了…妾身…妾身甘愿受罚…只求殿下…莫要厌弃妾身…”
她垂下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每一个字,每一个颤抖,都完美契合一个被夫君误解、恐惧失宠的深宫妇人。
楚璨盯着她低垂的发顶,那上面还残留着凤仪殿磕头时沾染的细微金砖尘埃。
他心底深处那根名为怀疑的弦,却绷得更紧。
他站直身体,那股迫人的压力稍稍退去,但眼神里的冰冷却丝毫未减。
他不再看她梨花带雨的脸,而是转身,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倦怠的疏离,却字字如冰锥:
“孟羽迎,不管你究竟是谁。”他顿了顿,“孤不管你存着什么心思,也不管你背后是谁。东宫不是你的戏台,孤更不是你的观众。”
他走到主位坐下,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扶手,目光投向殿外刺目的阳光,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安分守己,扮演好你的太子妃。孤可以给你一份表面上的安稳,保你一条性命。但若你自作聪明,妄图在这深宫里搅动风云,或者…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缓缓转回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孤不介意…让东宫多一位病逝的太子妃。想来,亡妻之位,对孟家和你背后的人,也算是个体面的交代。”
“亡妻”二字,轻飘飘地从他口中吐出,却像淬了剧毒的冰凌,狠狠扎进钟离泊的耳中。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钟离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她依旧低垂着头,泪水似乎也凝固在了脸上。
宽大的袖袍下,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没有因这赤裸裸的死亡威胁而泄露半分真实情绪。
几息之后,她才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攫住,身体软软地顺着殿柱滑跪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带着彻底的绝望和卑微的顺从,破碎不堪:“妾身…谨记殿下教诲…绝不敢…绝不敢有半分逾矩…只求…只求殿下垂怜…”
楚璨看着她伏在地上的身影,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至凋零的花。
他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深潭般的沉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记住你今天的话。”他淡淡地丢下最后一句,不再看她,“退下吧。闭门思过期间,好好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是…谢殿下…”钟离泊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她艰难地撑起身,不敢再看楚璨一眼,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一步步倒退着,直到殿门边,才转身,踉跄地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里。
背过身,钟离泊眼里的冷冽却如深渊,带着锋利的锐光。
缓缓抬手抚去脸上的泪水。
这才刚刚开始。
楚璨独自坐在空旷华丽的正殿中,瑞麟香的余味萦绕不散。
他闭上眼,指腹依旧摩挲着冰凉的扶手,脑海中却清晰地回放着凤仪殿上的对话。
他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那深潭般的沉寂下,暗流汹涌。
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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