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底棠》

　　左相府的海棠开得如火如荼时，沈灼棠的及笄礼到了。

　　十五岁的少女立在镜前，身着一袭霞帔锦裙——裙身用南粤进贡的云锦织就，底色是淡淡的海棠红，上面用赤金、银线、孔雀蓝三色丝线绣满“百棠争春”图，九百九十九朵海棠形态各异，花蕊处缀着细如粟米的珍珠，行走时，阳光透过珍珠，在裙摆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落了满地星辰。外层罩着月白纱衣，纱上银线绣的流云纹随步轻晃，衬得内里华贵愈发含蓄。

　　发间梳着垂挂髻，暂插几支赤金小钗，只等正宾加笄。额间的海棠印记被胭脂轻晕，与裙上花影相映，活脱脱一枝初绽的海棠，风华动人。

　　及笄礼设在“揽月堂”，堂前紫藤花架下铺满红毯，两侧百盆海棠盛放，香气馥郁。正宾请了两位：辈分尊崇的昭阳大长公主，与沈灼棠自幼玩闹的洛阳二公主萧明玥。

　　昭阳大长公主着石青色翟衣，头戴七尾凤钗，端坐主位，目光落在沈灼棠身上时，带着长辈的温和——她看着这孩子从抓海棠花瓣的奶娃，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恍若隔世。洛阳二公主穿杏粉色宫装，裙摆缠枝海棠绣得活泼，头上金步摇的铃铛轻响，趁人不注意，偷偷冲沈灼棠比了个“美”的手势。

　　吉时到，司仪唱喏：“一加礼——”

　　昭阳大长公主取过羊脂玉笄，轻簪入沈灼棠发髻，声音庄重：“沈氏有女，名灼棠，年十五，今日及笄。愿汝德容兼备，福寿安康。”

　　沈灼棠屈膝拜谢，起身时玉笄轻晃，与额间花印相衬，清雅动人。

　　“二加礼——”

　　洛阳二公主捧金镶红宝石笄上前，脚步轻快。她与沈灼棠自小爬树掏鸟窝，此刻故意凑近，悄声道：“这支簪子我挑了半月，配你正好——等下带你看北疆将军话本，跟萧珩哥哥似的！” 说罢扬声念祝词：“愿沈氏明华，心有丘壑，自在如风。”

　　“明华”二字刚落，堂外忽然传来内侍尖细的唱喏：“陛下有旨——沈氏灼棠接旨！”

　　满厅皆惊，沈毅山率众人跪迎。传旨内侍展开圣旨，朗声道：“左相之女沈灼棠，聪慧端方，今逢及笄，特册封为‘明华郡主’，赐金册宝印，食邑三百户。钦此！”

　　沈灼棠叩首时，心头剧跳——皇帝竟将她自取的“明华”二字嵌为封号，这份荣宠，京中罕见。“臣女谢陛下隆恩！” 额间海棠印记在烛火下亮如金瓣。

　　内侍递过锦盒：“郡主，这是金册宝印，还有昭阳大长公主求来的郡主仪仗。”

　　待内侍离去，宾客道贺声更热络了。昭阳大长公主笑道：“陛下早说要给你惊喜，往后便是有封号的人了，行事更方便些。”

　　三加礼时，沈毅山将嵌东珠的凤首笄簪入女儿发间，展开字帖朗声道：“赐字‘明华’！” 与封号呼应，满厅掌声雷动。

　　礼毕赴宴，洛阳二公主拉着沈灼棠往后院跑：“藏了杏仁酥，快吃！” 迎面撞见萧景曜与萧珩。

　　萧景曜着宝蓝锦袍，递过锦盒：“贺你及笄，这赤金手镯刻了‘平安’二字。”

　　萧珩捧紫檀木盒，指尖轻触她手背：“一点心意。” 盒内红石雕海棠木簪，簪尾刻“珩”字，温润如玉。

　　“我喜欢这个。” 沈灼棠将木簪插在鬓边，与金玉簪钗相映，灵动非凡。

　　洛阳二公主打趣：“萧小郡王手艺比匠人强！” 萧珩望着她鬓边海棠簪，目光柔和。

　　昭阳大长公主与沈毅山远远看着，前者笑道：“青梅竹马，岁月正好。” 沈毅山捋须颔首，眼中满是欣慰。

　　风拂过，海棠花瓣落在沈灼棠霞帔上，与金线海棠相融。她摸着鬓边木簪，忽然懂了——这场及笄礼，是成年的宣告，更是将牵挂与荣宠系在发间心上。往后无论风雨，她既是左相府的女儿，是明华郡主，更是被众人珍视的沈灼棠，如这满院海棠，既要开得明艳，亦要立得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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