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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线结
笔杆上的紫藤花结被磨得发亮——是上周雨天在画室,李淮枝帮他重编的,线尾多了根浅灰的丝,和他帆布包侧袋露出的棉线一模一样。
前排的贺时突然回过头,篮球在膝盖上颠出轻响:“喂,你俩的画具盒是不是长在一起了?”他用下巴点了点王佑树桌角的铁盒,“昨天我看见李淮枝拿你的群青颜料,管上的牙印都对得上。”
王佑树的炭笔顿了顿,在画纸边缘蹭出个浅灰的点。他当然知道——上周三美术课,李淮枝的群青颜料空了半管,趁老师转身时抓过他的颜料管,挤颜料时犬齿在管尾咬出个小三角,和他自己咬的那个缺口,像被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巧合。”他把画具盒往桌里推了推,铁盒撞到墙,发出闷响。里面躺着片香樟叶,是雨天后李淮枝塞给他的,叶梗缠着他编的棉线结,蓝颜料在叶面上洇出的纹路,像条没说出口的河。
贺时突然笑了,篮球转得更快:“巧合?那他素描本里夹的香樟叶,怎么和你夹在数学书里的那片,连锯齿形状都一样?”
王佑树的喉结猛地滚动。他确实在数学书里夹了片香樟叶,是开学时捡的,边缘有个歪歪扭扭的缺口——上周借李淮枝的数学笔记时,看见他的笔记本里也夹着片同款,缺口处用铅笔轻轻描了圈,像在确认什么。
“要上课了。”王佑树把素描本合上,炭笔在封面蹭出道灰痕,形状和李淮枝速写本上的“小勾”印子重合。他看见贺时的眼睛亮了亮,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转身时故意撞了下李淮枝的椅背,他放在桌角的帆布包晃了晃,露出半本素描本,封面上沾着点群青,蓝得发亮。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李淮枝就把帆布包往桌肚里塞,动作太急,包侧袋的棉线勾住了桌腿,扯出半片香樟叶——是王佑树编了棉线结的那片,塑料膜上印着道浅灰的指印,像有人反复摸过叶梗的结。
他慌忙把叶子塞回去,指尖在包上蹭了蹭,留下道浅蓝的印子——是上周调群青时溅的,当时王佑树递来纸巾,指尖擦过他手背,把蓝渍晕成了片小小的云。
“你的包好像破了。”后桌的余屿突然开口,他正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紫藤花,“侧袋的线松了,掉东西。”
李淮枝的手顿了顿。他知道侧袋松了,是上周雨天在画室,王佑树帮他捡蓝树叶时,指尖勾住了线脚,当时他说“我帮你缝”,却被贺时的起哄打断,最后只把松掉的线头打了个结,和他笔杆上的紫藤结一模一样。
“没事。”他把帆布包往怀里拢了拢,能感觉到里面的素描本在发烫。第19页夹着片香樟叶,是王佑树掉在画室的,叶梗缠着半截灰蓝棉线,他画“他编线的手”时,特意把这片叶子画在了指缝里,用群青描了叶脉,蓝得和他递来的叶子一个色。
早读课的最后十分钟,贺时突然从后门溜了出去,回来时袖口沾着草屑,冲王佑树比了个口型:“走廊见。”王佑树皱了皱眉,却看见他往李淮枝的帆布包旁边放了颗玻璃弹珠,透明的,在阳光下折射出片蓝影,像颗缩小的群青颜料。
下课铃刚撞响走廊,贺时就拽着王佑树往外跑:“余屿说他在图书馆捡到支笔,好像是你的。”王佑树被他拖得踉跄,画具盒从怀里滑出来,正落在李淮枝的帆布包旁边——贺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铁盒“哐当”一声翻倒,素描本顺着包侧袋的破口,滑了进去。
“哎呀!”贺时夸张地叫起来,“你的画本掉进去了!”
李淮枝正低头收拾笔记,帆布包突然沉了沉,他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片粗糙的纸——是王佑树的素描本,封面上印着他的名字,旁边有个小小的炭笔勾,和他手腕内侧的蓝印子一模一样。
“你的本。”他把素描本往外抽,却被包侧袋的线勾住了页角,画本“哗啦”一声翻开,停在第37页。
走廊的阳光突然变得很亮。
画页上是他蹲在香樟树下的侧影。炭笔把他咬糖纸的弧度描得清清楚楚,蜂蜜柚子糖的包装被画成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蜷曲的糖块,像颗没说出口的心跳。他的校服袖口沾着点蓝,被王佑树用群青颜料轻轻晕开,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3青+2白,今天的蓝。”
李淮枝的指尖开始发抖。他认得这个场景——是上周三下午,他在香樟道捡王佑树掉的橡皮,当时他站在不远处的紫藤花廊下,假装看风景,原来一直在画他。
更让他心慌的是画里的香樟树。王佑树用浅灰炭笔在树干上画了个极小的勾,和他笔杆上的划痕一模一样,要凑近看才能发现,像个藏在画里的秘密。
“画得还挺像。”贺时突然凑过来,下巴快碰到画页,“你看你咬糖纸的样子,被他画得跟偷糖吃的松鼠似的。”
李淮枝猛地合上素描本,却被贺时按住了手:“别急着关啊,我看看后面——”他的手指往画页里塞,带出片香樟叶,是王佑树夹在里面的,叶梗缠着根新棉线,是用他掉的浅灰线和他的灰蓝线编的,末端打了个紫藤花结,和他包上的松线结分毫不差。
“这不是你掉的线吗?”贺时指着棉线结,“王佑树你可以啊,捡了他的线还编成结,藏在画本里?”
王佑树的耳尖红得要滴血。他冲过来想抢画本,却不小心撞翻了李淮枝的帆布包,里面的素描本“啪嗒”掉在地上,翻开的页角正好对着他——第19页,画的是他编棉线结的手。
铅笔把他指节的茧都细细画了出来,指缝里夹着片香樟叶,叶脉用群青描过,蓝得发亮,和第八章他递的蓝树叶完全一致。画页右下角标着行小字:“他编结时,会数37根线,和香樟叶的锯齿数一样。”
王佑树的呼吸突然停了。他记得这个下午——上周雨天后,他在画室编棉线结,李淮枝坐在斜后方,铅笔在素描本上沙沙响,当时他以为他在画紫藤花,原来一直在画他的手。
更让他心跳的是画里的颜料管。他握在手里的群青管上,牙印被他用铅笔轻轻描了圈,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糖纸,折痕和他口袋里的蜂蜜柚子糖一模一样。
“原来你俩互相画啊!”贺时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王佑树画他捡叶子,李淮枝画他编线结!还都藏着掖着的!”
余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他捡起地上的素描本,指着李淮枝画的“他调颜料的侧影”:“这页的日期,是你生日那天吧?”
李淮枝的脸瞬间白了。那天他确实画了他——他穿着灰蓝校服,站在画室的窗边调群青,阳光从他发梢漏下来,在颜料盒上投下片蓝影。他不敢画正脸,只画了侧影,却在画页背面写了行更小的字:“今天他的校服,比群青浅三分。”
王佑树突然把自己的素描本从李淮枝手里抽回来,又把他的素描本捡起来,塞进他怀里,闷声说:“保管好。”
指尖擦过他掌心的棉线结,像被画本里的炭笔烫了下,两人同时缩回手,却又在半空中撞到一起,像两只受惊的鸟。
“我……”李淮枝想说什么,却看见他素描本的第37页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他咬糖纸时,左边的虎牙会露出来,像颜料管上的小缺口。”日期是他第一次买蜂蜜柚子糖那天。
王佑树也看见了他素描本第19页背面的字:“他编结时,睫毛会垂下来,遮住眼睛,像香樟叶挡住阳光。”日期是他第一次编紫藤花结那天。
走廊里突然静得能听见香樟叶的沙沙声。
贺时和余屿识趣地退到了楼梯口,余屿还在小声说:“我就说他俩不对劲,上次看画展预告,王佑树特意让老师把他的画挂在李淮枝旁边。”
王佑树的喉结动了动。他确实去找过美术老师,说“想和李淮枝的画凑个系列”,当时老师笑着说“你们的群青用得一样,挂一起肯定好看”,他没说出口的是,他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画里的紫藤花,缠着他画里的树藤。
李淮枝的指尖在素描本上捏出三道印子,把画页第19页的“他的手”捏得发皱。他突然想起上周雨天,王佑树把外套递给他时,袖口的蓝渍沾到了他的手腕,现在那道蓝印子还在,像个没擦干净的秘密。
“你的画……”他的声音有点抖,像被风吹动的棉线,“紫藤花后面,真的藏了片香樟叶吗?”
王佑树低头看着他怀里的素描本,画页上的“他的手”正握着颜料管,管上的牙印被他描得发亮。“嗯。”他听见自己说,“用你掉的那片叶子当模特。”
李淮枝的睫毛颤了颤,像落了只蝴蝶。他翻开自己的素描本,指着第25页——画的是片全蓝的香樟叶,叶梗缠着两根棉线,灰蓝和浅灰打了个死结,旁边写着:“3青+2白+1赭石=他校服的颜色,试了17次才对。”
“我调了很久。”他的指尖划过画页上的蓝,“总觉得差点什么,直到上周看见你的校服……”
王佑树突然从画具盒里翻出片香樟叶,叶梗缠着根新棉线,是用他素描本里掉出来的浅灰线,和他自己的灰蓝线编的,末端打了个紫藤花结,比上次的更紧些。
“这个给你。”他把叶子往他手里塞,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全是汗,把棉线结洇得有点潮,“这次的结……不会松了。”
李淮枝的手指突然收紧,把叶子攥在手心,像握住了颗发烫的糖。他能感觉到叶梗的结硌着手心,和他笔杆上的结一模一样,原来他编结时,真的数了37根线,和香樟叶的锯齿数一样。
上课铃响了,走廊里的人渐渐散去。贺时和余屿还在楼梯口探头探脑,被王佑树瞪了一眼,才嬉笑着跑开。
“快回去吧。”王佑树把他的帆布包拉链拉好,指尖勾住松掉的线脚,“放学我帮你缝好。”
李淮枝点点头,转身时帆布包撞到他的画具盒,发出哐当声,像两颗心跳撞在了一起。他走到教室门口,突然回过头,看见王佑树正把他的素描本往自己画具盒里塞,动作轻得像在放什么宝贝。
“你的画本……”他咬了咬唇,“也给我保管吗?”
王佑树的耳尖又红了。他把素描本往怀里拢了拢,闷声说:“嗯。”
李淮枝笑了,像被阳光晒化的糖。他转身走进教室,帆布包里的素描本硌着后背,像片发烫的树叶。第19页的“他的手”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片香樟叶,叶梗缠着根新棉线,是王佑树刚编的,紫藤花结在阳光下泛着浅灰的光,像个终于系紧的秘密。
王佑树站在走廊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捏着他素描本上掉下来的页角。上面画着个小小的紫藤花,花瓣边缘用钛白颜料描过,像沾着层薄薄的光,和他画里的紫藤花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他画的“他调颜料的侧影”,原来那天他不仅画了他的手,还画了他发梢的阳光,画了颜料盒上的蓝影,画了他没说出口的、藏在群青里的心意。
画本里的秘密被摊开了,却像被阳光晒过的香樟叶,反而更绿了些。王佑树把素描本往怀里揣了揣,能感觉到里面夹着的香樟叶硌着胸口,像颗跳得越来越响的心跳,再也藏不住了。
走廊的窗户外,香樟叶在阳光下泛着光,有片叶子的边缘沾着点蓝,像谁不小心把群青颜料掉在了上面。王佑树笑了笑,转身往教室走,笔杆上的紫藤花结在风里轻轻晃,像在数着还有多久放学,还有多久,能再看见他捏着蓝树叶时,指尖发亮的样子。
上课铃响到第三遍时,王佑树才攥着李淮枝的素描本,踉跄着冲进教室。后桌的贺时用胳膊肘撞他后背:“藏什么呢?脸跟被香樟叶染了似的,红透了。”
王佑树把素描本塞进桌肚最深处,压在数学课本下——课本里夹着片香樟叶,是上周李淮枝掉的,现在叶梗缠着他新编的棉线结,结尾比之前多绕了三圈,他数着他素描本里“37根线”的数字,故意多绕了他的生日数。
“看什么呢?”数学老师敲他的桌角,粉笔灰落在素描本露出的页边上,“这道解析几何,李淮枝刚解出来,你上来讲。”
王佑树猛地抬头,看见李淮枝正站在讲台旁擦黑板,校服后背沾着片香樟叶——是刚才在走廊,他慌乱中蹭到他身上的。他的指尖捏着板擦,手腕内侧的蓝勾印在阳光下泛着浅蓝,和他画本里“他咬糖纸时袖口的蓝渍”一个色。
他走上讲台时,故意往他那边偏了半步,鞋跟蹭到他的帆布鞋。李淮枝的肩膀颤了颤,板擦在黑板上顿出个白印,像他素描本里“他编线结时,指尖无意识的停顿”。
“这里错了。”王佑树的粉笔尖点在他写的辅助线上,“应该作垂线,不是中线。”指尖离他的粉笔字只有半厘米,能闻到他袖口飘来的松节油味——和他画具盒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是上周雨天他借他颜料时,蹭在袖口的。
李淮枝的耳尖红了,伸手去改,袖口扫过他的手背,留下道浅灰的粉笔印,像他素描本里“他握炭笔时,指节沾的灰”。王佑树盯着那道印子走神,被老师敲了下讲台:“走神什么?讲题。”
他慌忙收回手,却在转身时,看见李淮枝偷偷往他座位瞟——他的目光落在他桌肚露出的素描本页角上,那里画着他蹲在香樟树下的影子,炭笔把他校服上的褶皱都描得清清楚楚,连口袋里露出的半颗糖纸都没放过。
课间操的音乐刚响,李淮枝就被贺时堵在了走廊。“坦白从宽啊,”贺时晃着手里的篮球,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你素描本第28页画的那个‘香樟叶标本’,是不是王佑树掉的那片?我看见叶梗缠着他的灰蓝线了。”
李淮枝的手猛地攥紧了帆布包带。第28页确实夹着片标本:是王佑树在画室掉的香樟叶,被他压在字典里晒了三天,叶脉上的小洞用群青填了半管,剩下的一半泛着浅灰,像他画本里“半蓝半灰的树叶”。他画标本时,特意在页脚标了行小字:“洞太多,像被他咬过的颜料管。”颜料管都咬出坑了,还好意思说我?”贺时突然伸手去拽李淮枝的帆布包,“我赌你包里肯定有王佑树的群青——上次看你调色,管上的牙印都跟他的对上了!”
李淮枝猛地把包往身后藏,指节攥得发白。帆布包里确实躺着支群青颜料,是上周雨天王佑树塞给他的,管尾的牙印被他用铅笔轻轻描了圈,像在给某个秘密盖章。刚才缝包时,王佑树的针脚蹭到了颜料管,现在管身还沾着根浅灰的线头,和他编棉线结的线一个色。
“要你管。”李淮枝往楼梯口走,却撞见抱着画框的王佑树。他怀里的参展画用防尘布盖着,边角露出点紫藤花的蓝,群青颜料在布上洇出个小圈,像他画本里“3青+2白”的试色。
“贺时又胡扯什么?”王佑树把画框往旁边挪了挪,余光瞥见李淮枝攥着包带的手——指尖沾着点群青,是刚才翻素描本时蹭到的,和他画本里“他袖口的蓝渍”一模一样。
“没什么。”李淮枝的耳尖红了,突然想起自己素描本第32页的画:王佑树咬着颜料管调颜色,阳光从他齿间漏下来,在管尾的牙印上投下片细碎的光。页脚标着行小字:“他咬颜料管时,睫毛会抖三下,像在数调色的比例。”
贺时突然从后面冒出来,胳膊肘架在王佑树肩上:“他藏你的颜料呢!”他冲李淮枝扬下巴,“敢不敢拿出来看看?管上是不是有他编的棉线结?”
李淮枝的手猛地收紧,帆布包带勒得掌心生疼。他确实在颜料管上缠了根棉线,是用王佑树笔杆上松掉的灰蓝线编的,打了个极小的紫藤花结,和画展画里的结分毫不差。
“拿出来就拿出来。”王佑树突然开口,伸手从李淮枝怀里抽出帆布包,拉链“刺啦”拉开——群青颜料管滚了出来,管尾的牙印上果然缠着根棉线,结打得歪歪扭扭,却和他笔杆上的结能对上。
“你看!”贺时拍大腿,“我就说吧!连颜料管都缠情侣结了!”
李淮枝的脸瞬间烧起来,想去抢时,王佑树却先一步捡起颜料管。他的指尖划过管尾的牙印,突然笑了:“编得比我好。”
李淮枝愣住了。他看见王佑树把颜料管往自己画具盒里塞,动作轻得像在放什么易碎品:“画展要用,先放我这。”管身的棉线结蹭到他的指腹,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下。
贺时还在旁边咋咋呼呼,李淮枝却盯着王佑树的画框——防尘布下的紫藤花里,藏着片香樟叶的轮廓,群青颜料在叶梗处缠了圈线,像他刚编的棉线结。他突然明白,那些被颜料管、牙印、棉线结串起来的瞬间,早就在画里长成了藤蔓,缠得比谁都紧。
午休的画室里,王佑树把李淮枝的群青颜料管摆在调色盘旁。管尾的牙印被阳光晒得发亮,棉线结在风里轻轻晃,像在数着离画展还有多久——到那天,所有藏在颜料管里的秘密,都会和并排的画一起,在阳光下无所遁形。李淮枝的手还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王佑树把那支群青颜料管塞进画具盒。管身的棉线结晃了晃,蹭到旁边的钛白颜料管,留下道浅蓝的印子——像他素描本第32页画的“试色条”,3青+2白+1点钛白,是上周王佑树教他调的“阴天的蓝”。
“别理贺时。”王佑树突然开口,指尖敲了敲画具盒边缘,“你的颜料快用完了吧?我这里还有半管,下午借你。”
李淮枝的睫毛颤了颤。他认得那半管群青——是开学时两人一起买的,王佑树总说“你的用得快”,每次都把自己的管往他画架推。现在管尾的牙印比之前深了些,像被反复咬过,边缘还沾着点赭石色,是上次调“他校服色”时蹭的(3青+2白+1赭石,试了17次才对)。
“不用。”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包,里面的素描本第27页正对着他:王佑树把颜料管递过来时,手腕内侧的青筋微微跳,阳光在管身的牙印上投下片小影子,像颗没说出口的句号。他当时在页脚写:“他递颜料时,总把牙印那端朝我,像在递什么要紧的东西。”
王佑树突然从画具盒里翻出片香樟叶,叶梗缠着根棉线,线尾沾着点群青——是从李淮枝那支颜料管上蹭下来的。“这个给你。”他往李淮枝手里塞,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刚才捡你包时掉的,叶尖缺了个角,像你颜料管上的牙印。”
李淮枝捏着那片叶子,突然发现叶梗的棉线结里藏着根细毛——是王佑树校服上的灰蓝纤维,和他自己帆布包上沾的一模一样。他想起上周雨天王佑树帮他捡蓝树叶时,校服袖口扫过颜料盒,当时他以为是错觉,原来纤维早缠在了一起。
“你画我的时候……”王佑树突然盯着他的素描本,“是不是也画了颜料管?”
李淮枝的脸瞬间烧起来。他慌忙合上素描本,却被王佑树按住了封面——第32页的画露了出来:王佑树咬着颜料管调颜色,舌尖轻轻抵着管尾的牙印,炭笔把他齿间的光都描得清清楚楚。旁边用铅笔写着:“他咬颜料管时,会先含三秒,像在数调色的秒数。”
“画得很细。”王佑树的指尖划过画页上的“牙印”,突然摸到纸背有硬物——是片被颜料浸透的香樟叶,群青把叶脉染成了深蓝色,边缘却留着圈浅灰,像他颜料管上“被牙齿磨白的边”。
“这个……”李淮枝的声音有点抖,“是用你掉的颜料画的。”
王佑树突然笑了,从自己的素描本里抽出张速写:李淮枝蹲在画架前,握着他的群青颜料管,管尾的牙印被他用指腹反复蹭得发亮,帆布包侧袋露出半截棉线,正缠着管身打了个结。旁边标着行小字:“他握我的颜料管时,会把棉线结转三圈,像在确认什么。”
“我也画了。”他把速写往李淮枝手里塞,颜料管上的群青蹭到了画纸边缘,“上周看你调颜料,总觉得管身少了点什么,后来才发现,是缺了你的棉线结。”
李淮枝低头看着两张画:他画的“他咬颜料管”,他画的“他握颜料管”,两张画的颜料管牙印能拼在一起,像块完整的拼图。管身的棉线结一左一右,缠成了个对称的圈,和画室窗台上那盆紫藤花的藤蔓一模一样。
贺时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画室,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行啊你俩,连颜料管都画情侣款?”他冲画具盒抬下巴,“赶紧把这两管群青绑一起,省得你们互相偷。”
李淮枝的耳尖红透了,却没反驳。他看着王佑树把两支颜料管并排放好,群青的管身靠着钛白的,像他画里的“蓝树叶靠着香樟枝”。王佑树突然从口袋里摸出根棉线,是用他的浅灰和自己的灰蓝拧的双股线,在两支管尾的牙印上缠了个死结。
“这样就不会掉了。”他的指尖缠着线头,在结上多绕了三圈——和李淮枝素描本里“他咬颜料管时睫毛抖三下”的数字一样。
李淮枝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结。棉线带着颜料管的温度,像被两人的手心捂热的。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封没寄出的信里写的“树藤”——原来不用等树藤爬满窗棂,两支缠着棉线结的颜料管,早把他们的心意缠成了再也解不开的形状。
画室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并排放着的颜料管上。群青的蓝和钛白的白在管身洇出片浅紫,像少年人没说出口的、被颜料染透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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