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安

　　林氏古堡别墅坐落在城北的山丘上，尖顶塔楼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颜姝站在树丛中，通过望远镜观察这座仿哥特式建筑。后脑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顾不上这些。

　　"三个入口。"程予安蹲在她身旁，黑色作战服让她几乎融入夜色，"正门有保安，东侧厨房门锁着，西侧有个车库入口，警报系统应该已经老化了。"

　　颜姝调整焦距，注意到三楼一扇窗户透出微弱的蓝光："那里有人。窗户没关严。"

　　程予安眯起眼睛："那是塔楼的位置...长发姑娘的高塔，真够戏剧化的。"

　　两人悄无声息地穿过灌木丛，接近西侧车库。程予安用一根铁丝轻松解决了老式锁具，铁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车库内停着一辆古董劳斯莱斯，上面落满灰尘。

　　"林媛的十八岁礼物。"程予安低声说，"看来林国生很久没来这里了。"

　　颜姝的指尖拂过车盖，沾上一层薄灰。她的目光被车库角落的工具箱吸引——里面少了几件工具，而且最近被使用过。

　　"有人来过。"她指向工具箱，"而且很匆忙，连工具都没放回原位。"

　　程予安点头，示意跟上。她们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主楼。大厅里摆满了古董家具，墙上挂着林家人的肖像画。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诡异的图案。

　　楼梯吱呀作响，两人不得不放轻脚步。颜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液病的虚弱感与紧张情绪交织在一起。程予安似乎察觉到了，回头递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三楼走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门缝下透出蓝光。程予安贴门倾听，然后缓缓转动门把——

　　塔楼房间被改造成了实验室。中央的操作台上摆满了化学仪器和试管，墙上贴满了分子式和童话故事的插画。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一把轮椅，上面绑着一个瘦弱的女孩，长发垂地。

　　"徐梦？"颜姝上前一步。

　　女孩抬起头，露出与徐梦相似却更加憔悴的面容。她的手腕被皮带固定在扶手上，静脉注射管连接着一个小泵。

　　"不...跑..."女孩的声音嘶哑。

　　程予安已经拔出了枪，环视房间："有人在等我们。"

　　"当然在等。"一个温润的男声从阴影处传来，"不然怎么叫'请君入瓮'呢？"

　　沈奕从书架后走出，白大褂一尘不染，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含着笑意。作为林国生的私人医生和实验室负责人，他出现在犯罪现场本应令人惊讶，但颜姝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

　　"沈医生。"程予安的枪口对准他，"或者我该叫你'玫瑰公主'？"

　　沈奕轻笑："公主只是个代号。玫瑰社的女孩们总喜欢这种童话称呼。"他走向操作台，动作优雅得像在准备下午茶，"我更喜欢'园丁'——培育、修剪、必要时摘除枯萎的花朵。"

　　颜姝注意到他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戒指——和赵世凯的一模一样。"你和赵家什么关系？"

　　"敏锐的观察，颜法医。"沈奕赞赏地点头，"赵世凯是我舅舅。二十年前，他资助我学医，希望我能继承家业。可惜..."他耸耸肩，"我对商业没兴趣，只对大脑化学感兴趣。"

　　程予安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所以你就用那些女孩做实验？"

　　"最初只是小打小闹。"沈奕调整着一台仪器，"SP-0923确实能增强服从性，但效果不稳定。直到我发现某些特殊个体——比如林媛、徐梦她们——对药物有独特的反应。"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们的大脑会产生一种罕见的神经递质，能让SP-0923变异成完美的控制剂。"

　　颜姝的思绪飞速运转："所以你利用玫瑰社测试药物，然后...杀人灭口？"

　　"不全是。"沈奕走向轮椅上的女孩，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有些花朵太珍贵了，舍不得摘。比如徐梦，她对药物的反应最完美，是绝佳的研究样本。还有程予宁..."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程予安。

　　程予安的枪纹丝不动："我妹妹在哪？"

　　"安全的地方。"沈奕微笑，"她的大脑产生了抗药性，但数据非常宝贵。至于其他人...林媛她们开始恢复记忆，威胁要揭发一切。我只能启动'休眠协议'。"

　　"用童话做杀人主题？"颜姝冷笑，"幼稚的自我满足。"

　　沈奕的表情第一次变得阴沉："幼稚？那些女孩在药物控制下杀了多少人？林国生用SP-0923清除了多少商业对手？我只是...给他们一个符合身份的结局。"

　　程予安向前一步："钥匙。蓝胡子的钥匙能打开什么？"

　　"啊，那个。"沈奕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钥匙，与案件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能打开林国生的秘密保险箱，里面有所有非法实验和谋杀的证据。程予宁六年前就发现了，可惜没来得及使用。"

　　颜姝的大脑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你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林国生。所以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调查。"

　　"聪明。"沈奕鼓掌，"现在，请把U盘交出来。我知道你们从画廊拿了备份。"

　　程予安冷笑："凭什么？"

　　"凭这个。"沈奕突然掀开白大褂，露出绑在腰间的炸药，"还有三分钟。足够你们交出U盘，或者陪这座古堡一起上天。"

　　颜姝和程予安交换了一个眼神。程予安缓缓伸手入怀，掏出U盘——

　　然后猛地掷向房间另一端的玻璃窗。

　　沈奕咒骂着转身去捡。程予安趁机开枪，子弹精准地打中他右肩。沈奕踉跄了一下，却出人意料地笑了："晚了。"

　　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整栋建筑的警报突然响起，紧接着是门锁自动闭合的声音。

　　"气体麻醉系统启动。"沈奕靠在操作台边，血从指缝渗出，"三分钟内，整栋楼会充满麻醉剂。没有解药的话..."他的目光落在颜姝身上，"尤其是对你这种血液病患者，颜法医，会是致命剂量。"

　　程予安冲向门，发现已经被电子锁死。颜姝则迅速检查徐梦的输液装置："是SP-0923的解毒剂！"她拔下针头，递给程予安一剂，"快注射！"

　　沈奕挣扎着站起来："没用的...你们永远逃不出去..."

　　颜姝的目光扫过实验室，突然锁定在角落的化学品柜上。她冲向柜子，快速挑选出几瓶试剂："程予安，掩护我！"

　　程予安连续开枪压制沈奕，同时移动到颜姝身边："要做什么？"

　　"制造一个小爆炸。"颜姝的手稳得惊人，迅速混合试剂，"足够炸开那扇通风窗。"

　　沈奕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疯狂地扑过来。程予安一枪打中他的腿，将他放倒。

　　"十秒！"颜姝将混合物装入玻璃瓶，塞入布条引线。程予安接过自制的□□，用打火机点燃，精准地掷向通风窗。

　　爆炸声震耳欲聋，但效果完美——通风窗被炸出一个足够人通过的缺口。新鲜空气涌入，稀释了已经开始释放的麻醉气体。

　　"带徐梦先走！"程予安推着轮椅到窗边，帮助虚弱的女孩爬出窗外，顺着藤蔓下滑。

　　颜姝正要跟上，突然被沈奕抓住了脚踝。他满脸是血，却仍死死拽着她："你们...毁了一切..."

　　程予安毫不犹豫地开枪，子弹精准地击中沈奕的手腕。他惨叫一声松开了颜姝。

　　"走！"程予安推着颜姝向窗口。

　　两人先后爬出窗外，顺着藤蔓艰难下滑。刚落地不久，整栋别墅就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麻醉气体达到了临界浓度。

　　远处传来警笛声。徐梦瘫坐在草地上，虚弱地指向别墅："沈奕...他在地下室...关了很多女孩..."

　　程予安立刻掏出手机："需要增援和救护车！"

　　颜姝则突然想起了什么，冲向别墅后方的花园小径。程予安追上她："去哪？"

　　"蓝胡子的禁忌房间。"颜姝指向一栋低矮的石屋，"如果沈奕模仿童话，最重要的秘密一定在那里。"

　　石屋门锁着，但程予安几脚就踹开了。里面不是想象中的恐怖场景，而是一个设备齐全的监控室。墙上屏幕显示着多个房间的实时画面——其中一个是病房，床上躺着个短发女子。

　　程予安的呼吸停滞了："...予宁？"

　　颜姝迅速检查控制台，找到了对应的地址："城东康复中心！她还活着！"

　　程予安的手颤抖着抚上屏幕，六年来的坚持在这一刻化为无声的泪水。颜姝静静站在她身旁，直到警笛声逼近。

　　三周后，阳光透过病房窗户洒在颜姝的病床上。她的血液病因为接触麻醉剂而轻微发作，但医生表示控制得很好。程予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份文件夹和一盒草莓。

　　"结案报告。"她将文件夹丢在床上，"沈奕活下来了，但下半生将在轮椅上度过。他交代了一切——利用SP-0923控制富家女获取财产的计划，十年前的那些'意外死亡'，甚至林国生的几起商业谋杀。"

　　颜姝拿起一颗草莓："徐梦呢？"

　　"恢复得不错，已经能指认沈奕的所有罪行了。"程予安坐下，阳光在她的短发上镀了一层金边，"赵雅逃到了瑞士，但国际刑警正在引渡。至于我妹妹..."

　　她打开手机，展示一张照片——一个面容平静的女子在花园里画画，旁边站着个微笑的护士。

　　"她记不起我是谁，但医生说记忆有可能慢慢恢复。"程予安的声音轻柔，"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而且安全了。"

　　颜姝点点头，突然注意到程予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新项链？"

　　程予安摸了摸那个小小的银质吊坠："不，是给你的。"她取下项链，倾身为颜姝戴上。

　　吊坠是一块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精简版的元素周期表。颜姝的手指抚过那些熟悉的符号，感到一阵暖流涌过全身。

　　"我知道你不喜欢花哨的东西。"程予安的声音罕见地有些紧张，"但这个...我想它很适合你。"

　　颜姝抬头，发现程予安的脸近在咫尺。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颜姝从未见过的柔软情绪。

　　"谢谢。"颜姝轻声说，不确定自己指的是项链还是别的什么。

　　程予安缓缓靠近，呼吸拂过颜姝的嘴唇。这一次，没有电话，没有警报，没有突如其来的危机。只有阳光、草莓的甜香，和那个迟来太久的吻。

　　一个月后，颜姝的办公室门牌换成了"特殊案件调查组—法医顾问"。隔壁是程予安的"特殊案件调查组—组长"办公室。两间办公室之间的墙被特意打通了一扇门，据说是程队长的强烈要求。

　　夕阳西下时，程予安推开颜姝家的阳台门，发现她正倚在栏杆上看日落。城市在脚下延伸，灯火渐次亮起。

　　"想什么呢？"程予安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颜姝靠在她怀里："在想化学反应...有些物质单独存在时稳定无害，但一旦相遇，就会产生惊人的能量。"

　　程予安轻笑，下巴搁在她肩上："像我们？"

　　"像我们。"颜姝转身，吻上这个曾经让她头疼的刑警队长，这个现在让她心跳加速的爱人。

　　远处，城市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而在某个角落的黑暗里，也许又有什么罪恶正在滋生。但此刻，在这个阳台上，只有两个曾经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最完美的反应方程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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