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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良心发现
张明治一个人惶恐不安地坐在办公室内的老板椅上,心中既紧张而又惭愧。他万万没想到被告竟是被他抛弃女人的女儿,想不到自己当年做的孳,竟然今天遭到报应,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李琴是他的女儿。但回想那段难忘的岁月,的确是李妮不止一次冒着风险给他送来温暖和希望,如果不是她自己早就命丧黄泉,更谈不上今天的荣耀了。他微微闭上眼头靠在背椅上,不堪回首的往事如电影一般,一幕幕清晣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病倒在破草房内昏迷不醒,是她一次次偷偷地送来饭菜和药品,使他在绝望中重新燃起对生活的信心,在那些漫漫的长夜中,是她陪伴着他驱走了一个个孤独难熬的不眠之夜,临别前那个难舍难分的晚上,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许诺一定要把她调到北京。想到这里他的脸热火燎辣,就好像在烈火中烧烤一样。他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是他把她无情地抛弃了。记得那天他突然被两个民警用吉普车带到派出所,说是接县局指示让他揭举他父母的犯罪事实以及交待自己的罪行,他回答不出。说他拒不交待顽抗到底,被吊起毒打一顿,肋骨打断一根,膝盖被打伤,晚上才放他回去,他疼痛难忍,实在受不了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在回去的路上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他把裤子撕成几条连结起来,系在树杆上决定了断此生,把头伸了进套里。可是没想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却又醒了过来,发现竟躺在李妮怀里,原来李妮自中午听说张志远被带走,就一直为他捏了一把汗,她知道肯定会遭毒打,一直到天黑不见人影,就感到情况不妙,尽管她胆小如鼠,最怕走黑路,但为了心上人,她吃过晚饭,拿了手电便偷偷出了村,她要去派出所看个究竟,以为张志远一定是被打得不能动了,没想到走到一个山岗上,手电光下突然看到树上吊着一个人,当时她吓得魂飞魄散,发现吊的竟是张志远,也顾不得害怕,扑过去将他救下。张志远慢慢苏醒过来,看见李妮就像见到父母一般,抱住她放声大哭。李妮安慰他几句把他背回了村,不巧被一个村民碰上,这事很快在村里七嘴八舌传开,最后传到她父母的耳朵里,她父亲差点气死,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顿,让她立马和张志远断绝关系,并把她锁在屋内不让出门,她只好表面上屈服,答应和张志远断绝关系,可内心却仍在想着他,一直偷偷摸摸地和他来往……
时间到了76年的夏天,张志远的父母得到平反昭雪,消息传来张志远按捺不住内心的高兴,晚上炒了几个菜,买了一瓶白酒,把李妮偷偷地约来为此庆祝一番。两杯酒下肚,他向李妮郑重宣布要娶她为妻并白头偕老。李妮由于过于激动,第一次喝酒的她,几杯酒过后就感到头重脚轻扒在桌上。张志远也喝得昏昏沉沉,他趁机把李妮抱起放在床上,一时冲动借酒劲两个人发生了关系。李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吓得她惊恐万状。张志远却安慰她说,你不要怕,你现在就是我的女人,明天就给我父亲写信,告诉他咱俩的事,等我回城后咱们就结婚,让我父亲把你调到北京,咱们永不分离。可李妮仍半信半疑地对张志远说如果你回去不要俺咋办?张志远立即跪在地上发誓道,如果说话不算数就让汽车压死……没等他说完李妮便捂住他的嘴说谁让你发誓啦,只要你不嫌弃俺就行了。李妮信以为真,也不在紧张了。从此两人的关系由秘密转为公开。连李妮的父亲也不再反对了……
他回到北京就把和李妮的关糸告诉了他父亲,当时他父亲就说了一句:她是农村户口,无法调到北京。过了几天他又问父亲:“爸,李妮的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是农村户口,无法调到北京,再说我刚恢复工作,那些违犯原则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干的。你的工作已得到组织上照顾,准备把你安在郊区一个监狱当一名监管。”父亲用极其强硬的口气对他说。
一句话说得张志远也不敢再吭声了。
紧接父亲又责备他:“你呀你,你怎么能和一个农村女孩谈上呢?况且他父亲还是个富农,将来入党提干都会受到影响。那地方我解放前就去过,是个连兔子也不拉尿的穷地方。你周叔现在咱们家乡江州中院任院长,他女儿一宏,比你小一岁,今年工农兵大学刚毕业,你以前也见过她,长得既漂亮又聪明,前些天对我说想把一宏介绍给你,我现在也不能上班了,很想回老家江州,你周叔说准备把你调到法院,让你当一名法官。”
一提法官他觉得眼前突然一亮,这可是他从小就忘寐以求的。可又不知如何向李妮交待:“法官当然好,比看老改犯强多了。但李妮怎么办呢?”
“那只好断绝关系,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好拿主意。要看你自己,也不知你和那个女孩的关系到底发展什么程度?如果深了你就回山西和她结婚,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给你两天的考虑时间。”
他父亲一说让他回山西,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感到凉嗖嗖的。立时想起在山西曾经熬过的那些艰难岁月,宁可背判李妮做个负心人,也不愿再回去了。他马上回答道:“就是一般朋友关系。”
“现在你不必急着回答,等你考虑好才答不迟。”
虽说他当时否认了和李妮的关系,但他毕竟和李妮亲近过,甚至两个人多次睡在一起,况且李妮还救过他的命,这一切不得不使他慎重考虑。但每当李妮和一宏放在一起衡量时,天平的法码不由地倾斜到一宏这边,此时他感到李妮不仅条件明显落后于一宏,就连名字也土的掉滓,两个人简直有天壤之别无法相比,而且他从小的愿望就是长大当一名法官,不能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美好的前程。因此最后决定和李妮一刀两断,去江州当一名法官,为了和以前彻底划清界线,甚至连名字也改成张明治。
两天后,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
父亲问他:“这可是你自己的主意,但有一条李妮那边要处理好。”
他回答说他会处理好的。
虽然他回答的容易,但处理起来却没那么简单,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向李妮表达,最后决定干脆就这样不吭不响地断掉算了。他认为李妮当时一定会恨他,等时间一长也就死了心,况且上次去信地址就写了一个北京,既使来找也无法找到,所以也没再写信……
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万万没想到今天得到了报应。
这次庭审对张明治来说,无疑是一次12级地震,强烈地震波把他震得头昏眼花,连东西南北也分不清了。原以为案子会一锤定音,既能判这个按摩女的罪,又能得三万元的民事赔偿,而且自己的晋升也会顺理成章,不料想会出现180度的逆转,不仅判不了胡爱霞的罪,反而把自己又牵涉进去,并直接影响到他的升迀,直至现在他仍未忘记晋级,可想而知他那名利的欲望在他脑海里早已根深蒂固。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确低瞧了这个矮小体弱貌不惊人的李超峰,想不到这小子竟调查地如此细致,他对李超峰既充满了恐惧又产生了一丝好感,因为李超峰没有直接把他揭出来,更改受害人名的事也只字未提,否则他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尽管他焦头烂额,却仍存一丝侥性心理,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医院内真是他的初恋情人李妮吗?如果万一不是她,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因为一宏告诉过他,检察人员去医院调查过,并未发现李超峰所说的那个人,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亮,就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决定立即亲自去医院一探究竟。
他从办公室出来,马上驱车到了医院。在泌尿科病区询问了值班的医生是不是有位叫李妮的病人?她女儿是名大学生。医生告诉他没有叫李妮的病人,不过有一位叫李素梅的患者,听说他女儿是名大学生。他问这名大学生是否经常来医院?回答说以前每逢星期三和星期日来,不知咋回事?有一两个月没来了,据她母亲说是去参加国际物理竞赛。张明治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看起来李超峰说的全是事实。十有八九这个李素梅就是胡爱霞的母亲。张明治翻阅了病历,上面的籍贯果真是山西运城,姓名李素梅,难道她改了名字不成,为了证实这一点。张明治想亲自到病房看一看这个患者到底是不是李妮?为了不让病人看清他的面目,他向医生借了一件白大褂和一幅口罩,忐忑不安地向李素梅的病房走去。张明治进门一眼就认出病床上满脸病态的李妮。尽管二十多年未见了,虽然体形偏瘦了许多,但面貌脸型并没太大变化。此时的他顿时感到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仅存的一丝侥性心理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妮也看到了他,两个人目光碰撞在一起,张明治立马将头垂下,不敢与这个被他抛弃的初恋情人对视。李妮感到面前这个人有些面熟,似乎在那儿见过,所以一直盯着他不放。张明治恐怕被她认出,慌慌张张地退出病房。李妮的两只眼仍在追着他看,直到出门拐进走廊瞧不见为止。
作为检察机关的领导周一宏,心情更为复杂,她不仅对李琴母女深感同情和敬佩,同时对李超峰也增添了一份敬意,因为他没有当庭揭穿张明治就是张志远,以及他丈夫张冠李戴更改受害人名字的事情。与此同时她却对张明治充满一种不可原谅的愤恨,恨他瞒了她二十余年,如果不是这次庭审恐怕一辈子也很难知晓这些秘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平时道貌岸然,头头是道的法院院长,竟然恩将仇报,将救过自己性命并一身相许的农家女抛弃,简直禽兽不如。她离开法庭后,突然有个想法她亲自要去医院会一会丈夫的初恋情人,看看被抛弃的李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觉得见了面不好开口。他沉思片刻想到自己是市妇联会委员,不如以市妇联的名义前去看望,于是到超市买了些食品和水果,坐上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
张明治前脚刚刚离开,她后脚就到了医院。她向医护人员问清李素梅的床号,直接去了病房。当她第一眼看到病床上被病魔折磨的面色苍白而又浮肿的李素梅时,心里不由地产生一种怜悯和同情。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来到病床前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李素梅瞪着两只大眼惊奇地望着这位不素之客,寻思她可能走错了房间?
“大姐,我是市妇联的,听医院领导说你女儿是名大学生,她特别孝顺专把你接来治病,大家深受感动,我代表市妇联来看看您。”
李素梅一听是市妇联的领导来看她,当时就受庞若惊,慌忙从病床欠起身,激动地不知所措,连话也说的结结巴巴,甚至有些语无伦词:“谢……谢领导,领导……忙还来看俺山里的人。”
“大姐。”周一宏倒自然多了,她慢慢地坐在病床上:“你的病好些吧?”
“好多了。”
“听说你是山西人?”
“对,俺是山西运城的,是俺闺女硬拉的。你喝水,俺给你倒。” 说着就要下床。
周一宏忙拦住他:“我刚喝过,你不用客气,听医生说你女儿出国去参加物理竞赛一个多月了。”
听了这话,李素梅不由地感到一种自豪,说话声音也大了:“对,今年刚上大学,就出去比赛,说是在北京就得了第二名。”
“据说她是你们村第一位大学生,恭禧大姐生了个这么聪明好学的女儿,一定是你的聪明才智全继承给了她。”
李素梅笑了笑摇摇头:“错了,俺可不聪明,从小连学也没上,这孩子像她父亲。”
周一宏正愁找不到话茬问这事,没想她倒帮了自己的大忙,赶紧问道:“她父亲怎么没来?”
一句话把李素梅问住了,大概是觉得和市妇联的领导说话不好拒绝,但又不知如何回答。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说出:“他是个下放知青,回北京了。”
“回北京,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嫌弃你自己走了?”
这让李素梅更加为难,但又不怕拒人家领导的面子,停了一会她很不情愿地回答道:“他叫张志远,也不是他嫌弃俺,他也有他的难处,再说咱一个乡下人大字不识一斗,咱不能为了咱叫人家守在山区一辈子,那样就会断送他的前程。”
周一宏顿时产生一种敬意。她心里完全明白了,今天李超峰在法庭的陈述毫无半点虚假。虽然面前这个病女人外貌一般,但他内心是那么善良贤惠,她做梦也没想到张明治看上去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伪君子:“大姐,你就不恨他吗?”
“这都是二十多年的事了,你说不恨一点那是假的,可毕竟过去的事了,恨他也不用,只要他有出息,过的好就行了,俺现在也好多了,闺女有出息了,俺觉得受点苦也值了。”
这番话更让周一宏震惊,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怪不得李琴有如此的大爱精神,与这位善良的母亲自身的品质和教育是分不开的。
周一宏现在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大姐,你好好养病,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说着便起身。
李素梅慌忙从床上下来送她,被周一宏拦住:“你不用动大姐,我走了。”
“那好,您慢走。”
周一宏现在全清楚了,她憋着一肚子气离开医院回到家,想找张明治问个明白,原以为他早早离开法庭回家了,不料家中无人。她打电话想不到张明治关机,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胸膛内燃起,她忐忑不安地往床上一躺,回想起今天的庭审,让她哭笑不得而又充满气愤,本来是为儿子事开的庭。想不到竟给张明治审出初恋情人还带个女儿,这个现实让她无法接受,竟然被他骗了二十余年。尽管李超峰没有完全把盖子揭开,但她心知肚明。两个人在一块生活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看清张明治真正的面目,原来是一个彻头彻尾地伪君子。她越想越生气,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向头顶涌上来了,无比愤怒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情感。
焦头烂额的张明治从医院慌恐不安的出来,天色已到正午,他既未回家也没去法院,而是把车开到城外一个偏僻无人之处,仰靠在车座上双眼紧闭,他万万没有想到案情会是这么个结果。如果事情处理不好,不仅会影响他和一宏今后的感情,而且直接关系到这次晋升的成败,这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可他又实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也不知如何向妻子解释?一宏这次会不会原谅他呢?他思考良久,最后决定先回家向妻子赔个不是认个罪,尽量求得她的谅解,这必竟是他们内部的事情,必须设法稳住妻子以后,再共同商定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也许会有转机,晋级才有希望。他想到这里于是便发动车子向家驶去。
他到了家,轻轻把房门打开,发现妻子不在客厅。他知道一定是在床上,因为平时妻子一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她总是不吃不喝往床上一睡。他悄悄地上了楼,发现妻子果然面朝里躺在床上。张明治上前轻轻地喊了一声:“一宏。”可她毫无反应没听到似的。
“一宏,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是专门向你来道歉的,在山西下放时我的确谈过一次恋爱,我不该对你隐瞒,是我错了……”
“什么!只是谈过恋爱,我问你这个李琴是谁的女儿?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张明治我今天终于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了,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大混蛋。” 一宏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愤怒地指着张明治连说加骂。
不知情的张明治倒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当然是她的女儿。”
“她和谁生的?”
“当然是她丈夫的,与我何干?”
“张明治呀张明治,到今天还想期骗我,我问你难道你没和李妮发生性关系?”
看到妻子脸色发黄浑身发抖的样子,张明治不得不承认:“是发生过几次,可是在她结婚前的事。”
“你知道她为什么和马二炮结的婚?在什么情况下才和他结的婚吗?”
由于张明治过早离开法庭,所以他不了解以后所发生的事情,总以为他和李妮之间发生过几次性关系,并非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更没想到李琴会是他的女儿:“这个不清楚?”
“不清楚是不是,那我告诉你,是你把人家李妮的肚子搞大的,又是你把人家无情的抛弃,人家苦苦等了你六个月,你连一封信也不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不嫁给一个酒鬼,一个没人性的虐待狂……”
“啊。”突然间,张明治就像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前兆。他惊讶地看着一宏窗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被告竟是他的女儿,但他仍然迟疑地问了一句:“她怀孕了?”
“这就是你张明治干的好事,我问你,你答应娶她让人家等你来接,你为什么将人家抛弃?”
张明治站在那里,好像失去知觉似的,大概停了两分钟的样子,才慌忙说道:“我没想到她会怀孕,再说我不想失去你。”
“张明治你平时道貌岸然,话说的冠冕堂皇,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无耻,你竟期骗了我二十余年,如果不是今天的庭审,我到死都以为你是个大善人。恐怕冤枉了你,我又亲自到了医院,给你那昔日的恋人见了面。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把善良贤惠而且救过你命的恩人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母女相依为命,受尽了污辱和痛苦,你做这种缺德事,你的良心那里去了?难道让狗吃了不成。” 周一宏越说声音越大,而且越难听,结婚这么多年,今天是第一次对丈夫发这么大火。
此时的张明治惊慌失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个植物人一样,无言可对
“我看咱们也到头了,明天就离婚,我不愿和一个伪君子生活在一起。”
一听妻子要和他离婚,当时就傻了,急忙哀求道:“一宏,我知道错了,请你相信我,的确不知她怀孕,如若知道她有孕,我说什么也不能抛弃她,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一宏看在咱多年的夫妻份上,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我求求你了。” 他说着竟往一宏床前一跪。
“别来这一套,我原谅你,人家李妮母子能原谅你吗?社会誉论能原谅你吗?你为了自己的名誉更改卷宗,人家李超峰上次来就讲得很清楚,这次没直接揭穿你已经给你留足了面子,看你如何去面对?” 说过面朝里一躺,再也不理他了。
张明治以为跪在地上妻子会同情原谅他,可是没想到妻子的态度依然坚决,顿时感到头上冷汗直冒,心想这次彻底完了,一切都结束了。为了挽救败局不让妻子和他离婚,突然又想了一招假自杀,他知道妻子的特点那就是外強内软。于是悲哀地说了一句故意让妻子听的话:“看起来只有一死谢罪了。” 而且声音特别大,恐怕妻子听不清似的,然后他慢慢爬起向书房走去。
周一宏一听丈夫要自杀,虽然她对张明治恨之入骨,但毕竟他们是二十多年的夫妻,还是有一定感情基础的。当她听到丈夫要自尽时,心当时就软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更不希望他这么离去。其实她已经替丈夫想好解决的办法,只要他能勇敢面对现实,大胆承认错误,并不是不能原谅他。离婚只不过是句气话。当听张明治的话,她忽得从床上爬起,悄悄跟着丈夫来到书房门外。
这一切早被张明治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妻子一定会跟来的,他认为时机一到,便从写字台抽屉内拿出自己防身用的手枪。说了声:“亲爱的一宏,再见了。” 说罢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门外的周一宏顿时惊恐万状,喊了一声:“别开枪。”然后不顾一切冲上去抓住丈夫的手腕,历声对他说:“你死能逃脱罪名吗?看起来你真是个懦夫,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敢做敢为,勇敢面对现实,你想一死了之,想摆脱责任,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吗?一点男子汉的骨气也没有,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并不知道张明治是在故意欺骗她,却信以为真,态度也不得不改变。虽然词句还是那么严历,但口气却比刚才软弱多了。
“一宏,难道你原谅我了吗?我并不想死,更不想失去你,可我实在无颜活在这个世上,既然连你也不要我了,你说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呢?” 张明治抓住她的手眼中含着泪花,假惺惺地说着,其实这都是做给一宏看的。
“可以暂时不离,但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原谅你的,不过要看你如何去面对?既然事情己出现,光靠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要勇敢地去面对才是。虽然我受到了伤害,但与李妮母女相比微不足道。真正受伤害的是她们母女,现在必须求得她们的谅解,才能找到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一宏,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脑子一片空白,你说我该怎么做?”
周一宏告诉他:“既然李琴属于正当防卫,就应该立即无罪释放,刻不容缓。你要知道她在看守所多呆一分钟,她母亲就多一分危险。法院那边你出面,检察院这边我来办,下午我再去趟医院。” 稍一停顿她又说:“最好是你去吧,给李妮暂交两万元医疗费,你认为呢?”
“别说两万,就是把咱的钱都交完,她们母女能原谅我咱也心甘情愿,就怕没那么简单。”
“当然了,不过只要你有诚意,我看是能办到的,李妮非常善解人意,这个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看我的。”张明治作出不理解的样子。
“对,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张明治点点头认为妻子说的非常有道理,这样做对自己也有好处,只要不离婚,能保住晋升,自己暂时受点委屈也算不了什么:“事到如今,只要他们母女能原谅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停了一下他又说:“我下午就去法院,明天先释放李琴。一宏谢谢你,你说得非常对,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奉承话了,加紧去办吧,噢,对了,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你要感谢李超峰,虽说是他揭露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但他始终没有提张明治三个字,没有把你的老底揭穿。不然,你甭说跳进黄河就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社会上的誉论也要把你压跨。”
张明没想到李超峰竟如此宽宏大量,没有把自己说出去,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故作悔恨地说:“唉,没想到被告成了好人,我倒了成了被告,这也是我咎有自取,自做自受,自己攘造的苦酒还得自己饮。一宏,如果没有你,这次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做人应该能拿得起放得下,好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下点面条。” 说着起身离去。
吃过饭,张明治怕见到熟人,便带了口罩和墨镜偷偷到医院收费处给李素梅交了两万元现金后匆忙离去。
晚上,张明治趁着茫茫夜色悄悄来到李超峰的住处。
李超峰开门看到是他,即惊奇又热情地把他让进客厅。
张明治进屋显得十分尴尬而又内疚地说:“实在对不起李律师,请你原谅那天晚上我以为你是在骗我,所以做出不友好的举动,今天我专来向你道歉的。”
“张院长,你别这样,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上次我也有责任,没有把话讲清。你快坐。” 李超峰指着沙发对他说。
张明治边坐边让李超峰:“你也坐,别客气,在李琴母女的问题上,是我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而且伤害了他们,我深感愧疚。不过我的确不知道她怀孕了,当时有些情况你不了解,我无法把她接到北京,因为她是农村户口,所以没接她,在这个问题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事情已经过去,也只好尽量想法弥补,还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李超峰看到院长来给他道歉,的确有些受庞若惊。他急忙彻了一杯上等好茶放在张明治面前的茶几上:“你喝水,只要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讲。”
“李律师,我非常感谢你今天在庭审中没有说出我的名字和更改受害人名的事,感谢你让我知道这一切,不然到死也决想不到我还有一个女儿。可我不明白你如何了解的如此透彻的?”
“开始我也不知她的真实姓名,更不知她是你的女儿,只知道是名大学生,为救母而退学,我从她的学籍中才发现她的真实姓名和住址,为了弄清真像,我去一趟山西运城……”
张明治惊奇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去了山西?”
“对,我去了你下放的地方,当了解到她母女的遭遇全是一个叫张志远的北京知青时,也没想到是你,我回来后在电视上无意中看到你的人大代表简历,发现你原名叫张志远,曾经下放到山西,我当时还不完全相信,带着疑问再次去了运城,找到桃花镇当时的五七小组组长,才彻底弄清你就是李琴的父亲。从山西回来,我想约你把事情谈清楚,可你避而不见,只所以没在法庭上说出真像,我是相信你的良心没有彻底泯灭。张院你现在已经知错,就应该尽快释放李琴,让她们母女见面,结束这场美丽而又不愉快的谎言。”
张明治非常感激李超峰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激动地不断地点头:“这个下午我已办妥,明天10点释放李琴。”
李超峰闻听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快。”
“不过,李律师我还得求你点事。”
“别客气,需要我帮忙的你讲。”
“还请你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讲我是李琴的父亲,包适李琴母女。”
李超峰立马答应了他:“好吧,我不会讲的。”
“我知道你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你去司法局的事我已给你办好,下星期就可报到了。”
没想到李超峰并不感到兴奋。却对张明治说:“谢谢你的关照,我已决定不去司法局了,我认为我真正的职业是律师而不是领导。”
这完全出乎张明治的预料,他惊奇地看着李超峰:“怎么,你不准备去司法局了?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李超峰向微微一笑:“我认为干律师挺不错的,而且我也喜欢这项工作。”
看起来人各有志不可勉求,他只好说:“也好,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勉强,其实年轻人只要热爱本职工作,在任何岗位上都能作出一番成绩,好了我该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又说:“以后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讲。”
“谢谢张院,我会的。”李超峰将张明治送走。回到屋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明天中午就可以去接李琴了。李琴无罪释放对他来说这真是件天大的喜事,等她出来就可以向她正式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了。
虽然这次庭审已经结束,但它的冲击波远远没有消失,像无线电波一样迅速传遍了江州市的大街小巷,成了人们茶前饭后关注的焦点,大伙纷纷称赞李琴。
不仅如此,第二天一大早,一篇名为《大学生退学救母,按摩女法庭受审》的庭审纪实报道赫然出现在《江州早报》头版头条上,这个爆炸性的新闻,立即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众多读者被李琴的大爱精神所感动,纷纷愿为这名不幸的母亲和这位大学生献份爱心,帮助她们度过难关。幸亏记者遵照李超峰的意思没有透露患者的真实姓名和医院,不然医院病房的门坎恐怕也要被踏破了。人们纷纷向报社询问,值班室的电话眼看就要打爆,报社领导经过研究,决定立即成立一个临时捐献管理小组,负责管理所有捐款和捐物,在不影响患者的情况下将资金转入医院账户,实行专款专用。这个临时机构成立了不到两小时,就收到捐款八千余元,还有一堆食品和日用品。
与此同时,张志远这个无情无义的名字也传遍千家万户,一时成了人们纷纷辱骂和责备的对象,幸亏李超峰在法庭上未透露真像,不然张明治的处境要比过街的老鼠还要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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