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呜呼～表演顺利结束。”梁宇在后台整理道具，把不要的东西都扔在了垃圾桶里。
　　林乐妍提着椅子，一手搭在何郁肩膀上，用力按了按，“不错啊，演的太逼真了。”
　　何郁神情有些呆滞，现在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说，“都是班长的功劳，技术指导很到位。”
　　林乐妍笑着说：“你就别谦虚了。”
　　她转过身，对着正在收拾的同学们讲，“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我们班绝对能得奖。”
　　许星麟带头鼓起掌，后台热闹起来，大家的脸上都充满了信心。
　　何郁低头瞄了蒋晋川一眼，但只敢看他的脚后跟，视线逐渐往上攀，定格在他的眼睛上，对方的目光和何郁在空中交汇，像丝线缠绕着他的心脏。
　　何郁瞬间败下阵来，连忙移开眼，随意地往地下看，装作是不经意地一瞥。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蒋晋川微微勾了勾唇。
　　“你在笑什么？”许星麟就站在蒋晋川旁边，他最近发现了一个秘密，蒋晋川突然变得爱笑了，这可太反常了。
　　毕竟蒋晋川从小就像个不爱笑的老干部，严肃得很，对人对事都是一丝不苟的。
　　“你这衣服太丑了。”蒋晋川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许星麟，忽而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他还没换衣服，当然丑啦，哪个小男生穿着女巫服能好看。
　　不过他想何郁穿着应该不会太丑，何郁就像个衣架子，穿裙子都好看，更别提着个什么破女巫服了。
　　许星麟一肚子疑惑没地方发泄，见着蒋晋川在这里答非所问，心里有了底气。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蒋晋川，笑眯眯地说，“别转移话题。”
　　“你绝对有情况！你有对象了？”
　　蒋晋川答：“不算是。”
　　等他还想再多问几句的时候，蒋晋川一声不吭地走了，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许星麟却不生气，没想到蒋晋川还会喜欢人，真是活久见，他还以为蒋晋川要孤寡一辈子。
　　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蒋大少爷铁树开花，他一定得找出来，问问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短短的几秒钟，许星麟已经把蒋晋川身边的女生都给梳理了个遍，除了任瑶瑶再没有其他人了。
　　难不成蒋晋川喜欢任瑶瑶？
　　许星麟摇摇头，把这想法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蒋晋川要是喜欢任瑶瑶，他许星麟可以说真是见鬼了，立马出去裸奔好吧。
　　虽然任瑶瑶和蒋晋川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但他可看不出来蒋晋川对她有任何男女之情，至多只能算是一个妹妹。
　　还是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妹妹，从小就喜欢围着蒋晋川身边转，奈何蒋晋川不爱理她，但她丝毫不气馁，就算蒋晋川一句话都不回她，她也能在旁边一个人说上大半天。
　　许星麟也是被她给搞烦了，不知道蒋晋川这么多年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仔细想想，许星麟居然找不到一个和蒋晋川适配的女生。
　　他晃了晃脑袋，到此为止吧，头都大了，蒋晋川最后肯定会露馅的，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慢慢来，他总会知道的。
　　老高对他们的演出也很满意：“这次表演都很棒啊，林乐妍很有组织才能嘛。”
　　一向外向的班长此时却不说话了，坐在课桌上，低着头，似乎是害羞了。
　　老高还录了视频，发了个朋友圈，家长纷纷在评论区点赞留言。
　　“高老师辛苦了！”
　　“我家乐妍是导演，哈哈。”
　　“男生反串很有创意，第一次看星麟穿成这样。”
　　……
　　“哥哥，你穿裙子好漂亮～”何雅靠在何开平的身上看手机，对何郁说。
　　杨翠莲也打趣道：“你哥这是随我，长了一张小脸蛋，皮肤又白。”
　　她围着围裙，把菜端上桌子，倒了杯水，站在电视机前：“将来不知会讨多少女生喜欢。”
　　何郁听了杨翠莲的话，脸上臊得慌。
　　他不喜欢女生，看来他的性取向在家里是绝对不能提的，不然非得闹个鸡飞狗跳。
　　他摸了摸何雅的头，她刚洗完头，头发软乎乎的，“你不是也有公主裙吗？穿着也很漂亮啊。”
　　“但是没哥哥好看。”何雅眨眨眼，歪着头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地说道。
　　“就你小嘴甜。”何郁捏了捏她的鼻子，侧过身子，对在看手机的何开平说，“爸，把视频发到我手机上。”
　　而后，何郁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点开微信聊天框，视频拍了表演的全过程，这就像你的黑历史有人全程记录，自己去演，和看自己演，完全是两码事。
　　演的时候还好，现在看起视频来，只觉得尴尬。
　　他特意把视频拖拽到了王子吻醒公主的那一幕，幸好，看不出来是真亲。
　　但应该也没人会发现是真亲，排练的时候都是借位，谁又会知道呢。
　　何郁猜不透蒋晋川的心思，但对方应该对自己有一点好感吧，不然为什么要亲他……
　　不对，何郁一拍脑袋冷静下来，蒋晋川会不会是太紧张了，就像他一样，所以这才出了差错。
　　就算平时排练得好好的，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上台之后一点问题都没有。
　　总不至于是喜欢他吧，何郁还没想到要去掰弯蒋晋川，因为蒋晋川真的一眼直男。
　　蒋晋川不像何郁长得比较柔，是那种白白净净的男生，他喜欢打球，身材高大，人又高冷，没有男同的感觉，至少何郁是这样认为的。
　　这样优秀的蒋晋川应该要和一个配得上他的女生相伴一生，而不是和他在一起。
　　他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收好就得了，还是别去祸害蒋晋川了。
　　这世界上又有谁想成为怪人呢？
　　何郁知道，在大多数的人眼中，喜欢同性是有病，虽然这其实不是病。
　　他不希望蒋晋川会因此而受到蔑视，不希望自己的喜欢给对方造成困扰，不想要把对方困在自己的身边。
　　何郁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最终还是把他和蒋晋川牵手的照片截屏保存了下来。
　　唉，他不该这样做的。
　　但能留个念想也不错。
　　-
　　临近新年，南城一中放了寒假。
　　放假当天，梁宇约着何郁、蒋晋川和许星麟一起跨年，来庆祝这半年的友谊，他们四个人从最开始的陌生人，到现在的朋友只花了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多到何郁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些美好的回忆，将一直珍藏在他的记忆里。
　　“好，但是我要晚点才能到。”何郁回想了一下自己假期的安排，除了拜年和写作业的其他时间，大概会一直待在王成富的餐馆里干活，过年正是忙的时候，尤其是现在很多人都会选择去饭店里吃年夜饭，就不自己在家里做了。
　　所以何郁这个寒假会很忙。
　　梁宇继而对许星麟说：“你们两个也要记得来。”
　　蒋晋川点头表示答应了。
　　许星麟顿了顿，面色有些迟疑：“我哥也要来，没问题吧？”
　　自从他们两个关系恢复之后，许星麟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宋纪礼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跨年那天晚上，他爸和宋纪礼他妈肯定要去参加很多个饭局，他不想把宋纪礼一个人丢在家里。
　　“当然可以，人多热闹。”梁宇摆摆手，表示支持。
　　梁宇只见过他哥一面，人斯斯文文的，和许星麟完全两个样子，长得也是一点都不像。
　　他不知道许家的弯弯绕绕，只以为一个跟爸姓，另一个跟妈姓，两兄弟关系极好。
　　要是许星麟知道梁宇内心的想法，估计会给他个白眼。
　　关系极好？
　　搁在以前，许星麟要开始喷了，但是现在他真希望他和宋纪礼关系极好。
　　这样才可以向对方讨一个吻……
　　可惜，自从那次后，宋纪礼就不让他碰了。
　　似乎是怕了他，他有那么可怕吗？
　　何郁的生活按部就班的行进着，兼职-写作业-休息，如此循环，但他也不觉得枯燥，可能是习惯了。
　　倒是何雅和何锦文在家里待不住了，爸妈白天要上班，哥哥白天也要去兼职，他们两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都要无聊死了，好看的动画都看了个遍，寒假作业也都写完了，每天吃了喝，喝了睡，再找不到别的事情做。
　　何锦文实在是受不了了，趁着爸妈都在家，率先提出抗议：“哥哥，我不想待在家里了，我要出去玩。”
　　“我们都没时间，谁带你们出去。”杨翠莲眉头一皱，表情很不好看，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几分。
　　何锦文瞬间打了退堂鼓，怯生生地说：“我可以带妹妹。”
　　这可不怪何锦文胆小，杨翠莲在他们家里活像一个母老虎，生气了是真的会动手打人的，辣手摧花也不为过。
　　就算是何开平喝醉酒了，她也照打不误。
　　何开平也不想要他们出去，在一旁帮腔道：“两个小孩子不安全，遇到人贩子了怎么办。”
　　何郁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非常理解弟弟妹妹，被关在家里的感觉真不好受，他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
　　偏偏杨翠莲和何开平还觉得没什么，家里有的吃有的喝，为什么非要出去玩，那些个吃的都是预制的，还死贵死贵的，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干嘛花钱买罪受。
　　他看着何雅失望的样子，安慰道：“等过几天，跨年的时候，哥哥带你们去商场里玩。”
　　“好耶好耶！”何雅破涕为笑，激动地跳起来，一下蹦到了何郁的身上。
　　当天晚上，他在名为F5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禾叶：【我的弟弟妹妹也要来，可以吗？】
　　晋川：【OK】
　　麟麟七：【带呗】
　　明日之宇：【你们这拖家带口的，合着就我一个孤家寡人】
　　Song:【蒋晋川也是一个人】
　　明日之宇：【就他们俩那腻歪劲儿，我就是一个电灯泡】
　　Song :【抱抱jpg】
　　晋川：【滚】
　　明日之宇:【狗头保命jpg】
　　……
　　何郁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王成富的餐馆里干活，杨翠莲给他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你现在来天山别墅区一趟，”杨翠莲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有着溢于言表的高兴，“蒋太太想让你给他儿子补习功课。”
　　何郁望向窗外，阴云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
　　他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吗？”
　　“我今天要去王叔店里帮忙。”
　　杨翠莲的好脾气被何郁的这句话给打断，她不耐烦地说：“你这孩子懂不懂事，蒋太太开的课时费一个小时两百，你在王成富那里干一天也没有两百。”
　　“可是……”王叔真的帮了他们家挺多忙的，对何郁也很好，这样做真的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了。
　　杨翠莲怒了，“你不会请假吗？”
　　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好好把握，他脑子进水了。
　　何郁的手指摩挲着手机的边缘，他知道杨翠莲工作很辛苦，也知道这个报酬很高了。
　　可是他真的好累……
　　他可以拒绝吗？
　　当然不可以，要是他敢说出一个“不”，杨翠莲非得把他活剥了。
　　“地址发我，我马上过来。”
　　他跟王成富打了电话，说自己今天来不了。
　　挂断电话后，何郁背了个书包，拿了一本草稿纸，还有几支笔。
　　他也不知道要带点什么，毕竟杨翠莲没有说关于那个小孩儿的任何事，只说要补习，摸不清对方的年级他也不好自己妄下定论。
　　天山别墅区的大门需要门禁卡，何郁在保安的审视下拨通了杨翠莲的电话。
　　等待十分钟后，杨翠莲举着伞一路小跑过来，着急忙慌地拉住何郁的手往里走，“快点，别让别人等急了。”
　　何郁跟着杨翠莲穿过修剪整齐的小花园，喷泉在雨中依然工作，水珠和雨水混在一起打湿了大理石地面。
　　别墅内部比外观更加奢华，水晶吊灯将门厅照得通明，何郁的鞋子在门口留下了几道水痕，他有些不安地蹭了蹭鞋底。
　　"换鞋，"杨翠莲提醒道，“蒋太太在客厅，记得问好。”
　　何郁松了一口气，把湿掉的鞋子换了下来。
　　要是他的鞋子把地板弄脏了，杨翠莲是不是要重新打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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