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尘令

　　林观澜听闻皇上不出二月就要回来的消息，替白瑕感到开心，可林观澜也察觉到白瑕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白瑕已经没有精力来督练女兵们；林观澜总怕白瑕会和林巾一样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离开自己。
　　她告诉了怀悟自己最近对于白瑕身体的担忧，怀悟皱起眉头，却说让她不必担心，他可是个名医，一定会给白瑕问诊，那天，怀悟便去到白瑕的住所拜访。
　　“师姐，你有喜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诊断让怀悟感到害怕，他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当然有感觉，也大概有预感，不过才三月不到。 “
　　白瑕温柔地轻抚自己的肚子。
　　“你不能诞下这个孩子，他会折损你的身体，法力会一点一滴在你的身体里流失，一开始你只是虚弱，后来就会像有上千只蚂蚁在你的身体里撕咬，最后你会神智仿若抽离一般体验人类的死亡。你现在回头的话，进行休整，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不必受此折磨。“
　　怀悟心疼地看着白瑕，他不懂以前洒脱自由的师姐去哪里了；如今，情愿苟延残喘地活着也不愿意痛痛快快地休息一场，了却这一世的一切因果。
　　渡尘令规定了仙人下凡历经一段时间后就必须修正，一是为了保存法力；二是为了转变身份，毕竟他们不老不死的事不能让凡人知道；三是为了能更多的体会人间百年甚至千年，有利于最后修行的成果。
　　现下，白瑕竟然敢破坏自己的身体去孕育凡人的小孩，那必然会加速法力的流失，说不定到最后都保不住自己的仙体。
　　“我知道的，怀悟，不用担心我，也许像人一样活一次，诞下孩子，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无论结果，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做不到看你这样。你说服不了我，我必须禀明仙尊。”
　　这一夜，怀悟思考了很多，也仿佛什么都没想，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见白瑕这副模样，连夜和玉璐联系上希望她来建邺出谋划策，这个时候他需要这个朋友。
　　隔天东方泛白之时，玉璐就到了。

　　“白瑕，不是仙尊说你，你这个孩子也太有情有义了，有没有听过情深不寿啊！你的情也在害你的命，这次六年你就撑不住了。你用情伤身，焦虑过重。还怀上了孩子，你是不想做仙了还好，我都怕你不要命了。你这生了孩子，你的因果可就重了，修行时间就更长。“
　　玉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直在白瑕床前渡步。
　　“不过，幸好怀悟及时通知了我。我还是可以给你延缓一下时间，缓解一下你的痛苦。毕竟，仙尊我呢，不是我吹嘘，好歹法力强，看在你修行确实认真的份上，帮帮你。”
　　“谢谢仙尊，您的大恩大德，徒弟不会忘记。”
　　白瑕依旧拖着虚弱的身子半倚着床作了揖。
　　“不过生育是大事，伤你精气不可逆转。现在我就度气给你，你生了孩子之后也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时候到，要么我，要么百合仙子会来接你休息保息，到时候就是非走不可，不然强撑下去要么走火入魔，要么投入轮回，你自己也要清楚。”
　　玉璐口干舌燥地说完一大段，马上给自己喝了口茶。
　　“徒弟谨记，谢仙尊成全。”
　　事成之后，玉璐对着怀悟摇了摇头。
　　“事情是做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在白瑕，我们只能到此。这是她的缘。”

　　其实，不过才晌午，怀悟也不着急回府，他送走了玉璐之后，一直守着白瑕。被渡了仙力的白瑕精神好了许多。
　　“我知道我很傻，怀悟。可是我放弃不了这个孩子，一开始我也害怕，可是久了之后我就明白这是一条生命，他在我的身体里与我一同活着。我明明是一株兰花化成，如此木讷的我，此时却觉得自己有了生气，变得不一样了，上次这种感觉还是遇见孙牧；而且我走了，有个人陪着孙牧，希望能够安慰到他，我们两个的血就会交融在这个孩子身上，我真的是贪婪又自私地想要留下点我们相爱的痕迹。“
　　日头晒了起来，怀悟怕白瑕不舒服便去打开了窗户通风，给白瑕接水顺气，做完这些事，他又坐到床边的凳子，他只是觉得也许白瑕需要一次倾诉。
　　“我知道我表面上看起来活泼开朗，但我一直不知道更多的情感了。现在我才明白我的那些模样是因为无情。因为无情才可以毫不在乎，没心没肺的傻乐。“
　　这种想法超出了怀悟的认知，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这样才是不懂情。
　　“其实，我游历凡间很久，也休整过两次，可是我还是无感，连百合也笑我，看着聪明，实则不然。“
　　那日，白瑕告诉怀悟了许多她的事。

　　白瑕与孙牧第一次相遇不是在孙家而是在长络的主街上，那时孙平因为一件物什没有得到而在街上大吵大闹吸引来了白瑕的眼光，她看着一位男孩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站着像是做错了什么，一直叫着弟弟，她以为是孙平在为难这个看上去可怜的男孩，本想上前和孙平理论一番，就听见另一位少年说话。
　　“孙平明天我一定给你搞到这样东西，你就别怪安哥了，今天没带够钱是我的责任，我没事先问清楚，我对不住你们。“
　　说话的男孩双臂拦住了身旁的另外的两位男孩向着白瑕的方向向前走。
　　“别破坏了今日心情，我身上的钱还是够我们今天开开心心的大吃一顿，走吧！我请客，别客气。“
　　其实，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是白瑕就是看着说话的男孩移不开眼，她痴痴地望着男孩，跟随着他们。
　　后来，也没有什么事，她就观察那个男孩，她发现说话的男孩一直照顾着其他人，他会根据其他人的喜好点菜，会顾着木讷的那个男孩给他夹菜，也会和生气的男孩多说话缓解他的急躁心情，真是一个细心温柔的人。
　　她一定要接近这个人，那时候她就是有了这种想法，打听男孩的事靠近他，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成为孙牧的伙伴一直是她计划好的事。
　　白瑕在孙家做老师时，就是会有意无意地多注意孙牧，多帮助他提升。她知道了孙牧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的身世并不光彩，一位奴婢的孩子在这个家不被待见，他就只能讨好周围的所有人。
　　自孙牧出生起，他的父亲孙武总是无视孙牧的存在，连过节这种日子孙武也不会看望孙牧，更不会过目孙牧呈上去的文章，忽略孙牧的表现，他或许早就忘记这个孩子了。因为孙武的态度，连丫鬟和小厮也可以无视和嘲笑孙牧，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被欺负和耻笑对孙牧而言是习以为常。
　　孙牧的院子照顾他的人也总在更换，他的吃穿用度比不上其他兄弟，他在这个家能说话的人只有孙安和孙平。白瑕是第一位看见孙牧的人；第一位不是因为孙牧的讨好才与他交友的人；第一位赏识孙牧的人，告诉孙牧他可以的人。
　　“我是利用了他，我知道他需要什么，我真的他喜欢什么，我就这么接近了他，这么一回忆，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我也挺坏的，哈哈。“
　　白瑕甜蜜地笑了起来，怀悟瞧见这种样子挺新鲜。
　　时候不早了，太阳开始下坠，怀悟叮嘱了白瑕几句，便起身拜别了。
　　晚上回到家，林观澜马上就迎了上来，她的眼神里满期许地望向怀悟。怀悟觉得她这个模样可爱极了，便故意喝了茶、漱了口，更了衣，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前厅。
　　“当然没事了，放心，她是有喜了。”
　　“真的吗？天啊！那真是恭喜白瑕姐了。怀悟太好了，她没事。”
　　林观澜手舞足蹈地蹦跶起来，她兴奋地忘了男女有别这件事，她抱住了怀悟，全然没有发现怀悟逐渐红透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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