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生

　　中秋撞上国庆，寄宿生们注定要失去前一个假期和周末。

　　二中在大会堂组织了一场集体观影，影片刚播放完开头底下就已经有好些人开始交头接耳，教育性太强的内容在学生时代多少会有些无趣。

　　“呲呲。”江卓凡朝后排挑了挑眉：走不走？

　　喻岩心领神会，抛了个媚眼回：你走我就走。

　　两人默契十足一手拉一个，几人小火车似的猫着腰悄摸朝礼堂后门移动，前后大门都有老师看守，他们只能溜进厕所从窗户爬出去。

　　中秋佳节，夜晚的操场属实热闹，来来往往各个隐秘黑暗里塞满了情侣，几个单身青年集体组织活动也算是道突兀的靓丽风景。

　　江卓凡领着一行人鬼鬼祟祟朝角落溜去，最前面几个整齐划一，那老道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种事就没少干。

　　别看喻岩成天一副自来熟交际花的模样，其实鬼点子最多的还属江卓凡。

　　长着一张乖巧好看的脸果然很骗人，其实眼珠子一转小脑袋瓜里全是奇思妙想。

　　刚入学还没碰上学长们集体叛变，那些个“秘密基地”也还没被一窝端，摸索不到一个月江卓凡就开始熟门熟路的带着几人翻墙整活，制定各项计划。

　　五花八门的，硬是给蒋严旭愁出两根白发。

　　浪了一学年不知道上过几次“荣誉墙”满身的光辉勋章，二中依山而建学生靠地形溜出去是常有的事，虽然江卓凡和喻岩榜上有名但也只在末尾，放到某些班级那还真不够看的。

　　自从靠墙的狗洞和大树，封的封，砍的砍，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伟大的江领导人重出江湖，预备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干上一小票。

　　沙坑处，江卓凡指挥几人堆砌起一个小土台，把月饼朝着月亮的方向摆放好，最后再插上三支笔。

　　看上去像是在进行某种不知名的神秘仪式。

　　他起身拍掉沾在手上的沙，叉着腰满意笑道：“完工。”

　　喻岩顺势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问：“凡，这样能行吗？”

　　江卓凡大手一挥：“就这样朝着月亮拜，一边拜一边在心里默念愿望，往年我妈就这么做的，准没错。”

　　几人并排跟着拜了三拜，嘴里心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默念些什么。

　　但接下来的流程让江卓凡犯了难：“拜完月亮还要把月饼放在香上熏几下才能吃来着，可这三支笔它也不会冒烟啊……”

　　程安野一边感叹现在的小孩真能折腾一边默默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后递给对方。

　　“这个好，成年了是不一样哈。”江卓凡接过插在土堆上，然后举起那个比自己脸盘子还大的月饼在烟雾中绕上三圈，一通操作后直呼：“大功告成。”

　　将月饼撕成小块，几个人围坐在草坪上赏月谈天。

　　“中秋就该这么过嘛，蒙在里头看教育片有啥意思。”江卓凡扬了扬眉，“怎么样好吃吧，返校那天我妈特地叫我带的。”

　　陈孟：“嗯嗯。”是熟悉的味道。

　　宋林杨应和道：“好吃。”

　　江卓凡大手一挥：“敞开吃，量大管够。可惜不能带大家一起现吃，要不然小小肯定冲在第一个哈哈。”

　　“我给婉婉留块卖相好的，主要味道好寓意更好。”喻岩上前扒拉出自认为最好的一块用包装纸小心包好。

　　江卓凡侧着身问：“你要给你妹留吗？”想着都算朋友了总得一碗水端平吧。

　　李润平微微颔首：“嗯。”

　　陈孟瑟缩着往身边人怀里靠，见状江卓凡自然地脱下校服外套披在陈孟身上，低声询问：“还冷吗？”

　　陈孟贴着他的颈窝，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不冷了。”

　　喻岩：“过几天国庆假期哥几个有啥安排不？”

　　江卓凡：“没想好，你有计划？”

　　喻岩：“得回老家待几天，我爸妈难得有空。到时候看时机我想提前一两天过来，返校前一起约出去玩怎么样？”

　　江卓凡：“我好说，小孟那边我想想办法应该也能成。”

　　宋林杨：“我应该也行。”

　　程安野：“去呗，反正不去也是在家躺尸。”

　　喻岩：“学霸，你怎么说？”

　　李润平：“可以。”

　　喻岩：“那行，咱就这么说定了，中秋快乐！”

　　众人齐声：“中秋快乐！”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每个人脸上，独属于少年时澄澈的笑意干净透亮，纯粹而真挚。

　　“操场上的人都给我站那！哪班的？”一声怒吼震破天际，角落里瞬时窜出好几道身影。

　　“我操，贾秃子来了！”几人麻溜儿地爬起来，喻岩连踹几脚草草将沙坑复原。

　　江卓凡捡起背包丢给喻岩，“分头跑，你们先绕回去，我遛一圈贾秃子就来。”

　　喻岩接过背包拉着陈孟转头就跑。

　　一声哨响，黑影四散逃开。

　　十几号人奔向四面八方，贾兵追哪边都不是，眼看几人越跑越远气得直跺脚，只能在原地吼道：“站住！都给我站那儿不许动！别跑！……”

　　人多目标大，抱着总能抓住一个的想法，贾兵气冲冲朝沙坑处赶。

　　他们兵分两路，江卓凡朝反方向狂奔，边跑还不忘朝贾兵挥手招呼，那欠收拾的模样就差把故意挑衅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好啊！好啊！别让我逮住你，周一国旗下检讨，一千字！”贾兵边吹哨边追在后头，没多久就被甩开，累地扶住腰直喘粗气。

　　江卓凡一个翻身越过围栏，从看台下面绕到小树林后方一溜烟钻了进去，眼见跑进安全区他笑着拍了拍手，调侃道：“贾秃子还是缺少锻炼，一年多下来这身体素质也没怎么提高啊。”

　　“沙沙沙。”叶片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藏在里面那人捂住嘴倒抽一口冷气。

　　不会这么倒霉吧！

　　算了，干脆冲出去……

　　江卓凡起势正准备一头猛扎过去，看见来人立马紧急刹车。“怎么是你？……你不会是一路跟我过来的吧？”

　　“嗯。”李润平淡淡应了声。

　　“你跟过来做什么，但凡跑得慢点被逮住了，你这身份贾秃子不得……”脑袋里一闪而过贾兵惊掉下巴的样子，突然觉得也挺搞笑，这惊吓程度就好比当世法海意图来操场收妖，结果却当场逮到了个文曲星一般。

　　“你说跑，我就跟你跑了。”

　　“额……”他竟无法反驳。

　　“这是哪？不回去吗？”李润平看上去对这儿充满了好奇。

　　“小树林啊，每个学校都有的那种，你不知道？”江卓凡有些震惊，这人该不会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吧。

　　李润平定定地看向他，那表情似乎是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解释。

　　“情侣恋爱圣地啊，教导主任路过必查的风水宝地。”

　　李润平指了指叶子缝隙里朝此处缓步靠近的人说：“他好像要过来了。”

　　江卓凡摆摆手：“没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人跑的跑抓的抓，贾秃子不会再来了。”

　　李润平刚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江卓凡猛扑过去捂住他嘴巴，等贾兵从小树林前绕过去的时候，江卓凡才松了口气说：“这边半米之内都能听见声，刚刚那距离你要说话咋俩就完了，这要被当场逮住出去我都想不到能找什么理由解释。”

　　李润平眨眨眼，呼出的气息打在他掌心莫名有些烫手，江卓凡快速收回手说：“一会儿别说话，老实跟着我回礼堂，知道不。”

　　李润平微微颔首。

　　两人绕后一路摸回礼堂，翻窗原路返回。

　　推开门。

　　浴室里的水哗哗作响。

　　洗浴间两排花洒被水泥砌起的墙面悬空隔断，江卓凡拉上帘子漱完口，正要洗澡时才发觉沐浴露挤不出来了。

　　旁边露出的脚踝和水槽里流动的泡沫都指向隔壁有人。

　　江卓凡试探地朝隔壁喊：“同学你带沐浴露了吗？我的用完了可以借点不？”

　　“只有香皂，要吗？”

　　这声音是？冰块脸！

　　“……”江卓凡咬了咬牙：“要。”

　　接过香皂用浴球打发泡沫洗澡，这味道……和之前在球场闻到的一样，原本还以为是洗衣皂的味道。

　　江卓凡洗完将香皂冲干净还给对方，隔着帘子他轻声道了谢，也不知道冰块脸听没听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宿舍，刚进门喻岩抱着试卷就扑了上来：“学霸！可等到你回来了，兄弟做不出题来，苦啊！——”

　　以往宋林杨在的时候307宿舍可谓是门庭若市，宋林杨性子软好说话，就连别班学生找他帮忙他也一视同仁的教。

　　换李润平那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也就喻岩这样的敢直接生扑过去了。

　　其实真的扑上去也没什么，李润平只会缓缓躲开，隔出一个适当的安全距离再顺便解决问题。

　　不过此刻超越安全距离的某人却不自知，一个劲往人身旁靠。

　　神奇的是李润平没有躲，只是任由那人凑近，熟悉的皂香味从对方身上幽幽传来，他握着笔浅浅的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搬来搬去最后四个人围坐在长桌边，李润平按顺序给他们挨个讲题。

　　寝室到点熄灯，但好心的宿管阿姨没有将电闸全部关闭，学生们还是可以插着电打开台灯继续挑灯夜战。

　　时间过得飞快，到一点多基本讲完，大家各回各床铺沾床就睡……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散发着清冷而纯净的光辉。

　　陈孟凑近嗅了嗅：“小凡，你身上的味道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江卓凡无奈地笑着捏了下对方鼻尖：“小狗鼻子可真灵，这都能闻得出来啊，我沐浴露用完了，刚刚借的别人的。”

　　“小凡的味道很好闻。”暖暖的，很安心。

　　陈孟窝在江卓凡怀里沉沉睡去……

　　月亮啊月亮，

　　他的愿望仅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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