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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也许是好事,至少她可以顺理成章地逃掉这周两节体育课。苏云山的运动细胞极不发达,尤其是碰上体育课雷打不动800米的热身运动,每次都跟渡劫一样。
许译这种高精力星人,是无法理解这些的。
苏云山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程鹤,或许他是用了什么防晒呢。
凑近观察,每个毛孔都没掩饰的痕迹。苏云山很失望,刚准备撤退,冷不防对上程鹤深咖色的瞳孔。
“别误会,我是看看你有没有护肤,下午有体育课,注意防晒。”
“我从不用那些东西。”程鹤收拾好桌面,准备接水。
苏云山很有眼力见地给他让位置,不料正碰上穆瑟刚好过来,从背包里掏出两瓶动脉,啪的一下放在桌上。
“一人一瓶。”
“你又把水藏在衣服里了?”苏云山打量着她。
实验是不允许带饮料零食进入教学楼的,每天固定时间都有值班老师在查包。
“现在是学生会的人在查了,那嘎达的人我熟啊。”穆瑟悄悄附在苏云山耳畔说。
“你人缘还真是不错。学生会大部分人才高一吧,这你都认识。”苏云山竖了个大拇指。
“不用去接水了,现在排队的人肯定多。先喝这个吧。”穆瑟用下巴示意桌上那瓶水。
“谢谢。”程鹤也不推辞。
仰头吞了一口冰水,舒服得让苏云山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没有空调的教室灌满了猛烈的热气,连卫生角的金鱼似乎都被热得晕晕沉沉。
教室里的其他男生看见程鹤一身冷白皮的模样,有些刺眼。穆瑟是出了名的冷艳大冰山,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给程鹤一个转校生买水。
其中一个追求穆瑟一年多的男生叫郑北,不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追了穆瑟一年多,人家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这男的才来几天,就跟穆瑟搭上话了。
小白脸。
受不得其他男生的怂恿,他走到程鹤桌前停留半晌,随手拿起一道压轴题,语气很不客气:“新来的,听说你成绩还行,给我们讲讲这道题怎么做呗。”
程鹤抬眼,皱了皱眉。傻子都能看出来者不善。
他不想被卷入是非,说道:“抱歉,你找别人。”
“原来是徒有虚名啊,怪不得一身花架子。”周围男生满怀恶意地笑。
“郑北,你是不是闲?”苏云山没忍住开口道。
“连咱们的高材生都被收买了?你俩不会有一腿吧?”郑北意味深长。
“郑北,你他妈说什么?”刚走进教室的许译将手里的球砸在墙角,上前一步揪住郑北的领子。
看许译真动了气,周围的人怕事情闹大,突然活过来,上前劝架。
郑北心里有些犯怵,但在穆瑟面前,哪肯表露出一丝落于下风的气势。
继续嘴硬:“本来就是,苏云山今天连座位都没下过,谁知道他俩在干嘛。”
不是大哥,我脚扭了啊。苏云山被气笑。
许译一拳朝他下巴挥去,郑北挨了一拳,伸手试了一下唇角,点点血渍。见了血,也发狠起来,两人扭打成一团。
这动静瞬间把隔壁两个班的学生也都吸引过来,成群结队地聚集在门口看热闹。
“穆瑟,你快拉住他!”苏云山急得不行。转头一瞥,冷艳大小姐还在用从许译那新兑换的最新款苹果手机拍着视频。
她脚一伸,就想扶着桌子自己站起来。却不料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回头看,是程鹤。
“别去。会误伤你。”程鹤摇头。
老谭冲进教室,把他俩拉开。分开两人之后,郑北嘴里还骂骂咧咧。许译则是斜靠在桌边,眼里充满蔑视。他好久没动手了。
老谭只觉得老师命苦,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在管小朋友们打架。
许译这小兔崽子,高一就是个刺头。好不容易高二安分下来,又开始犯老毛病。
血压有些承受不住,老谭下了命令:“这两个人方圆10米的所有人,放学后留着,写检查。”
哀嚎一片,老谭表示看热闹的也难辞其咎。
打架那两个写三千字,看戏的写一千字。很公平。
许译无所谓,他是写检查写惯了的,各种风格都擅长。苏云山就没这么好的心态,自己上学以来就没写过检查,这下是被许译连累得够够的。
苏云山不敢相信上了一天的课累得半死现在还要趴在阳台上写检查。她揉揉眼,月亮已经升到半空中,像情人的眼,柔和纯净。
两三下写完,顺便帮一旁生无可恋的穆瑟凑了五百字。
十点后,全部人才千恩万谢地退出办公室。一耳朵的训话。
许译有家里阿姨开车来接,穆瑟也有她爹来接。
苏云山和程鹤两人并肩而立,穆瑟说远远望去像是老爸溜娃,相差三十厘米的身高。
苏云山走着走着就落后程鹤一大截,路灯将他清瘦的影子拉长,苏云山倒是觉得有趣,忍不住去踩那晃动的边缘。
她以为努力控制动作幅度就不被程鹤发现,实际身后左右跳动的人影在夜色里显眼得不得了,他不瞎。
程鹤嘴角浮现一抹笑。
巷口。
苏云山伸手想拂落他肩上一瓣落花,走近,手指搭在他锁骨处才惊觉不妥。红着脸收回。
程鹤捻起,他可能不知道,多年后面对苏云山忽略他身上的落叶时,他心里多痛。
“再见。”
“再见。”
小巷寂静无声,一前一后两个背影最终一左一右。
躺在床上,苏云山脑海里反复回想自己停留在他肩膀上的手。死死捂住心脏,不许跳了。
奇怪。
她好想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第二天找穆瑟分析时,穆瑟听着她的小声描述。在包里翻翻捡捡,终于拿出一本找了半天情节,伸手打断:“先别忙,你搁这写小说呢。”
书里写的:她踮起脚,娇软的身躯整个埋进徐昭野怀里,将侧脸轻轻放在他颈侧,笑着和他肩上那抹嫣红花瓣对视,红唇在耳畔轻启:“阿野,你不乖。但我不介意和花瓣一起分享你,下不为例。”
三排文字让苏云山耳根开始燃烧,她合上书,质问穆瑟:“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吗?我觉得写得还行,你看看这名字,畅销第一。”穆瑟将书抱在怀里,面色不改,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没懂。”穆瑟见程鹤不在,索性直接在她耳边用气音说:“有人动心。”
“谁?”
“反正不是我。”穆瑟轻笑。
点到为止,穆瑟摇摇杯里泡的乌漆嘛黑的东西。
苏云山一节课都心神不宁,穆瑟那句“有人动心”着实让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跟警察举着枪问有人犯罪没什么两样。
对程鹤动心,跟犯罪没什么区别。
程鹤皱眉,看着身边的人坐立不安。也没看见椅子上有钉子。
“你怎么了?”
“没有,真的。”苏云山慌乱,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
她这一天都避着程鹤走,跟躲瘟神似的。
穆瑟在一旁,心下了然。
夏天无所顾忌,世间万物都张扬。
花开咯。
苏云山一窍不通,也不想懂。她抓住每一分钟刷着题,顺便还监督许译改完一本错题集。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日子还跟往常一样,安全感暴增。
坐累了她便趴着,趴累了便站着。
无聊的时候,连扫把有几根浮毛都细细观察。唯有程鹤,她是一眼都看不得的。
穆瑟嘴里藏着糖,用胳膊肘碰了碰许译。问:“诶,你注意阿云有什么不对劲没有?”
“什么?”许译莫名其妙。
“她最近好像要钻到书里了。”
“你第一天认识她?不是向来如此?”许译看穆瑟跟看傻子一样。
“唉,跟你们男生说不清。”穆瑟嫌弃地推开他,踢完球回来一身汗味儿。
苏云山有自己的节奏,她先分清主次矛盾。
当她看到半期考年级排名,一直以来立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心淡了不少。
所以是说,她天天熬夜到十二点刷的题,不敌程鹤刷刷两笔。
有点侮辱人呢。
没事,老二的滋味她又不是没尝过,输给程鹤这样的天才,总比输给其他一样死读书的人好。
就算是死读书,她也要是最好的那个。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没拿到第一不高兴,其实苏云山最多有些失望而已,甚至心底有些隐隐的兴奋。
穆瑟说她终于学得变态了。
许译闻讯而来,斜坐在她课桌上。接下穆瑟的话茬:“听说你变态了?”
苏云山面无表情地将他赶下来,并且一脚踢向他的膝盖:“滚。”
这下程鹤的学霸名声是稳稳奠定了,老谭捧着他的各科成绩单脸笑成一朵花,一边呷着茶水,一边给办公室里几位班主任来回炫耀:“看,咱班的新生,这分数,真是漂亮!”
隔壁二班的赵老师咬牙切齿,自从他得知一班收了个700分的转校生,好几晚都没睡好。妥妥的北大清华料子,就让老谭抢走了。
这次半期考,一来就考了个700多。杀人诛心。
看不下去老谭的得瑟模样,拎了个杯子就找年级主任喝茶去。
老谭也知道点到即止,财不外露的道理。也就炫耀了十来遍就把成绩单压在桌底,凡事都要低调。
苏云山回家,惊奇地发现自己内心无比平静,她承认自己达不到妈妈的期待,也承认自己是尽了全力,山外有山而已。
不出意外,苏母大闹一通。前几天她还在单位夸下海口,这次全市统考她女儿一定是年级第一。这拿了个第二回来,回头同事问起她该怎么解释。
苏云山低着头坐着,心里没有以往的愧疚。
她会继续努力,但不是为了满足苏母的欲望,而只是为了自己。
苏母看着苏云山无动于衷,怒气上头竟给了她一巴掌。
苏云山没有躲闪,站起来冷冷问道:“结束了吗?”
苏母有些惊讶苏云山不哭不闹,和往日大不一样。
苏云山回房,灯下有两只小飞蚊还在飞舞。她想起自己的名字,爸爸曾给自己的解释,是希望自己所居之处有云有山,像云一样自由,也像山一样巍峨,而不想让她被世人对女孩常见的漂亮温柔的期待困住。
那时自己的爷爷还在世,赞这个名字很是大气。
苏云山这时才明白这是父亲对自己最好的祝福。
也是她对自己未来的期望。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迷迷糊糊中她又想起程鹤,那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书上,时不时翻页,深邃而迷茫的眼睛有看清人心的能力。高挺鼻梁再往下,柔软的触感。
一厘米,再近一厘米……
苏云山闭着眼,心尖微颤,无端陷入这一场美梦。
程鹤一定不知道,他从前的那些过往、秘不见人的心事,都成为另一个人日日夜夜的遐想。如果他知道,他也会紧紧拥抱住那些一闪而逝的缘分。
树影婆娑,摇动的是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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