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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你
“你发什么疯?”
白余观用劲拍掉池默庭钳制住自己的手,随后一巴掌重重甩在他的侧脸,没克制力道,把人打得直接偏过脸去,印出清晰的手指痕迹。
他本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尽管那些有关他傲慢不近人情的传言大多胡编乱造,但白余观却也不是真正温和的性子。
他完全没有纵着池默庭发疯的意思,甩起巴掌来很是顺手。
这一巴掌打得狠啊,连池默庭戴在耳朵上的助听器都差点让他打掉,松松垮垮地挂在耳廓边缘,发出细微的电流杂音。
池默庭偏着头维持那个姿势好几秒,然后才伸手把助听器重新按稳。
那清晰的指印在他冷白的皮肤上迅速充血泛红。
池默庭在挨了他一巴掌后,理智才倏忽回笼,悻悻把手藏在身后,垂着脑袋,额前偏长的碎发遮住大半双眼睛。
他舔了下泛干的唇,顶着自己已经开始红肿的侧脸,明明脸上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在委屈。
收起了眼底的阴翳偏执后,池默庭只用自己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去看白余观,润泽水亮,像极了被抛弃的小狗。
“对不起...”他动了动唇,嗫嚅着道歉,“我只是想到了些事情...”
太冲动了,这根本就不像他,在面对白余观时他总是控制不好情绪。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算了,我也没多生气。”
白余观本来就是存了点公报私仇的心思,现在脸池默庭这副可怜样子,火气登时就烟消云散了,他伸手拍拍男生的脸颊,关切道,“打疼了吗?”
池默庭摇头,干脆利落答道:“不疼。”
说实话,他是真没感受到疼,柔软的掌心落在他脸上的力道,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扑面带过来的风里只有气味清淡的浅香。
多打几巴掌他也情愿,只是估计白余观不太乐意。
白余观挺受不了池默庭着狗看骨头似的发痴眼神,扯着他就往前走。
几番拉扯下,白余观才发现他们拐进了旁边条很僻静的小巷。
巷子很窄,两边是斑驳的老墙,爬满了常青藤,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幽深。
池默庭任由他拉着走,面无表情的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心跳因为两人紧握的手和这逐渐昏暗暧昧的环境而逐渐失序。
巷子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小小的、几乎被遗忘的街心花园。
几棵高大的香樟树投下浓密的阴影,角落里有座小小的石亭,漆皮剥落,却意外地干净。
“我以前来过这里。”
熟悉得花园激起了池默庭的回忆。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住在淮巷区了,那时候他血缘上的父母还都在他身边。
那个人渣爹还没有发展到出手家暴的程度,他的妈妈对他还是蛮好的。
就跟众多的母亲那样,会在周末带他来这个小花园玩,会坐在石凳上,温柔地看他追蝴蝶,捡落叶。
后来一切都变了。那个男人酗酒、赌博、家暴,母亲从隐忍到麻木,最后在某个深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回来。
池默庭倒也不怪自己的亲生母亲,她能力有限,单是自己逃离这个家庭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精力,选择抛下拖油瓶儿子也无可厚非。
不怪她,但是也不再承认她是自己的母亲了。
他都快有十年的时间没来过街心花园了,这里的景象早就模糊不清。
“也许你需要一个能喘气的地方,一高的学习压力确实挺大的...但你成绩不错,时间也还充裕,偶尔也可以放松下。”
白余观始终觉得这沉默寡言的小孩可能是让学习逼疯了,不然怎么见他就垂涎三尺,看上去神经不太正常的样子。
回去得让吴妈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脑子。
池默庭知道,他又误会了自己的反应,无奈长吐了口气,没有替自己辩解。
他的感情是不可告人的。
“我会调整的。”
池默庭把自己的情绪缓缓咬碎,咀嚼后吞咽下去,然后这么说,“我不会让你失望。”
白余观似乎很在意他的成绩,他要是再这么颓废下去,说不定这人就会彻底放弃他。
“什么叫不会让我失望?”
白余观伸手去触碰池默庭的脸颊,用温热的指尖去摸他脸上的巴掌印,有点后悔自己下手重了,给人挺俊俏一小孩打成这个样子。
池默庭的耳朵,当初就是叫他那个爹一巴掌扇聋的。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在学校过得不开心,想摆脱那些人,还是要靠你自己。”
白余观开始充当心理委员的角色。
池默庭这心理就不对,他的命运捏在自己的手里,又不是为了他白余观才要去参加高考的。
再说,等多年后池默庭发达了,那也轮不到白余观享福,到那个时候他估计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池默庭都未必还能记得曾经有他这么个人出现。
池默庭用脸颊去蹭白余观的指尖,动作不是很明显,他是真挺乐意挨小少爷这一巴掌的,要是白余观还能因此对他多几分愧疚,那就更好了。
“我知道的。”
池默庭捉住白余观在他脸上胡乱摸索的手,认真回答,下意识把藏在心里的称呼脱口而出。
“我知道的,小少爷。”
在池默庭眼里,白余观就合该是金尊玉贵的少爷,该被全世界捧着护着,连眉头都不该轻易皱一下。
可他偏见过这人一身淋漓水痕,满手污渍的落魄样,心里就落了个疙瘩。
早晚有天,他那身狼狈从白余观身上彻底剥离,用自己挣来的所有,给这人重新砌一座真正永不倾颓的金玉宫殿。
这念头在他心里扎根疯长,
白余观像是被他这声“小少爷”给取悦了,眉梢眼角那点惯常的散漫里透出些别的意味,他乜斜着池默庭,笑骂:“你怎么也学吴妈?我跟她说了好多遍,让她别在这样叫我,现在可好,连你都学坏了。”
他没抽回手,反而就着这个被握住的姿势,用指尖在池默庭微凉的掌心里勾画出了个圈,逗小孩玩似的逗他。
“知道就好,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赶紧好好学习赚大钱,我就等着你养我了。”
白余观本来是开玩笑说出来的话,但听在池默庭耳朵里就是另一番韵味。
白余观看似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但池默庭清楚这人在吴妈面前表演的成分居多。
换成谁荣华富贵生活了二十年,一朝沦落到这步田地,心里都会溃烂出个大窟窿。
要不是吴妈在白家干了这么多年,熟悉白余观衣食住行的生活习惯,他恐怕很难维持住面上的那点从容。
白少爷用玩笑的口吻把“养我”这个承诺书轻飘飘扔给了他。
池默庭觉得掌心被白余观指尖划过的地方,烫得厉害,那热度一路烧到心口,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毁。
他喉结滚动,舌尖抵了抵上颚,才压下那股想要立刻马上做点什么来兑现承诺的冲动。
“好。”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更沉,带着种近乎虔诚的笃定,“我养你。”
如果那时候白余观还记得住自己曾经说过什么的话。
两人在小花园这么推心置腹的一聊,白余观感觉他和池默庭的关系瞬间拉近,个人甚至有点似有若无地粘他。
聊天的效果这么好吗?白余观坐在石凳上,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等以后池默庭要是再和他闹脾气的话,他就继续扮演心灵导师。
眨眼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本就静谧无人的街心花园,显得有些阴森,反正带池默庭出来散心的目的达到了,白余观就想回去了。
池默庭没什么意见,两人就像来时那样前后交错着往回走。
他这回没拉到白余观的手,只跟在他身后,默默追随着他的影子向前走。
走到巷口时,白余观突然顿下脚步,脸色倏忽沉了下来。
池默庭一时不察,差点撞在他身上,但好在反应迅速,急急顿住了脚步。
白余观叠紧眉头,目光移动地向前看去,不远处停了辆黑色跑车——阿斯顿·马丁 Vantage。
他缓缓道出这车的型号,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记得邵寒就有这么一辆跑车。
池默庭察白余观的异样,目光越过他看到了那辆静静停在那里的跑车,神情也紧绷了起来。
“来找你的?”
池默庭下意识紧张道。
他知道白余观在躲人,躲那些他曾经得罪过的人。
尽管他不了解白余观和那些人的恩怨,但也知道白少爷魅力无穷,偏偏又没了家世傍身,要是落到仇人手里,肯定没有好下场。
“说不定是来找你的呢?”
白余观扯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冰冰凉凉的。
邵寒肯定是来找池默庭的,但自己要是出现再他面前,那对一个痴念白少爷已久的舔狗而言,肯定不亚于意外之喜。
所以白余观绝对不能在邵寒面前露面,否则就和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白余观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摸了个空才发现他出门的时候忘记装口罩了。
本来只是随便散散心,谁知道会正巧和来找池默庭的邵寒撞上?
真是撞大运了。
白余观感慨自己的“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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