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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叛徒
“千真万确!”必平点头如捣蒜。
我和景天面面相觑,满脑袋的问号。他重又捡过头盔,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转,缓缓道:
“怪不得眼熟呢,当年跟邪剑仙打赌的时候,我见过他那儿的人,确实都戴了这样的头盔。”
“他当这个东西干嘛啊?”我托腮。
景天摆首,“该死,”他叹说,“都怪我大意了,那家伙来当它的时候竟然没注意到。”
我扒开装东西的布袋口往里看,已经空空如也。
“哦哦哦我想到了!”必平拍案而起。
“你别那么一惊一乍行不行啊?”菜牙正发呆呢,吓了一跳,不满地堵耳朵。我才懒得管他,忙问必平:
??“你想到什么了?”
必平抢过头盔,把朝内的一面正对自己的脸,瞅了瞅,伸手进去不知在捣鼓什么,忽地眼睛发亮,变戏法一样从头盔里掏出一张字条。
我俩惊异地凑上去,见鬼似的瞧他。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必平躲开目光,“邪剑仙的手下都知道啊,这里边有个暗层,传密用的。”
“看来你这个卧底当得还真实在啊…”
“那当然,”他得意地语调上扬,而后忽觉不对,肘击景天的头:“喂,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景天耸耸肩,忍俊不禁。展开纸面,果然有字。
“各位大侠问安…”他举起纸一字一句读,“大侠”二字得意地加了重音,“嚯,这家伙说话还文邹邹的!若你们看到此信…”
我轻拍他肩膀,叫他好好读,他开口再瞟信,却倏地不说话也不笑了,独张着黑洞洞的嘴。
“…怎么了?”我觉出不对,从他手中取过信,粗扫两眼后大惊失色:
各位大侠问安:
若你们看到此信和头盔,想必可料,老朽受邪剑仙蛊惑,谓之神佛下凡,一念之差,酿成大错,为其通风报信,残害乡邻以偷安。自妖物式微以来,老朽辗转反侧,寝食难安,自觉无颜面见同胞。邪剑仙处所得财宝,我已典当后尽数捐入城隍庙,只望可赎罪一二。
胡某绝笔
“绝笔!那么说他现在已经死了?”我呼道。
“哼,亏咱们还真以为这厮是什么好人,合着真叛徒在这儿呢!”
“我是假叛徒噢!”
这自证真够无聊的。
景天嘴一瘪,面露不屑:“喂,猪婆,你什么眼光啊?把这种人当恩人?”
“他以前确实帮过我嘛!谁知道会是这样啊!”
“欸欸,你看,”我不服,指向信上某处:“这人本来就信佛,说自己把邪剑仙当成神了,说不定是真的呢!”
“听他放屁,”他泼冷水,“他说你就信啊?菩萨让他当叛徒的?”
“可是…”我仍想辩解,自己却也不知辩什么,胡掌柜帮我是真,做叛徒也是真。
或许人性本就复杂,并非非黑即白,正因他素日风评良好,暗地里通风报信才鲜少有人怀疑。我相信他是一时糊涂,想让自己和家人活命。可越蒙骗自己,把邪剑仙当成上天派来清算人间的神明皈依,天下太平后,就越须痛苦地认清自己助纣为虐的现实。
既再无法如愿做一个好人,那么以死谢罪,说不准是于他而言最好的解脱。
我闭嘴了,悲哀地接受真相。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必平岔开话题。
“还能怎么办?”景天摊手,“把这纸带给他老婆孩子呗。”
我忙揽过纸和桌上的东西重新包好,主动去送。
??
“欸欸欸你等等!”没走两步,他声音急切,伸手捞住我,“这些东西是那姓胡的抵押在我们这儿的,你要带哪儿去啊?”
“什么抵押不抵押的啊?”我挣脱他的魔爪,气道:“胡掌柜再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儿,他的妻儿都是无辜的,这些东西好歹也算人家相公用命换来的,还回去不应该吗?”
“我做的是生意,又不是慈善。”他翻眼,忽又有了说头:“况且,你怎么知道他老婆孩子是无辜的,说不定是共犯呢!”
“死菜牙,你就这么缺这几个钱啊!”我恶瞪他一眼,竭力耐下性子劝道:“他们孤儿寡母的,都穷得揭不开锅了,眼看到冬天,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胡掌柜为自己的罪行付出过代价了,至于剩下的人,再怎么说也不该见死不救啊!”
诚然,我不能肯定他们是否知晓胡掌柜生前所作所为,可无论如何,胡掌柜对我有恩,于情于理,这个忙我都得帮。
菜牙噤了声,举棋不定的样子,半晌终于松口:
“算了算了,拿走就拿走吧!全当我景大爷给寺庙捐钱了!”
我如释重负,心想他还算识相。辞别后迈过门槛,遽然记起落了当票,于是回去翻找。奇异的是菜牙仍于原地未动,趴愣着,像在出神,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它直至大堂尽头贡桌上的牌位,刻的正是永安当的前前任老板,景天父母的名字。
有当无类,有救无类。
我心下豁然贯通,不自觉笑起来。
我道这是胡掌柜的遗物,他们显然不信。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不能再自暴自弃,我言辞戚戚,若是他还在,想必也会极力护你们周全。
最终胡夫人不再推诿,接受了这包物什。我知道,丈夫去世后这段日子,她一人经营生活早是身心俱疲,伤痕累累。我只怨自己,若我早些想起胡掌柜,是不是就能发觉他的不对劲儿,甚至保住他的生命?而如今事情已行至无可挽回的地步,孤儿寡妇苦苦蹉跎了许久,我今天来,也不过亡羊补牢罢了。
天色将晚,被凛冽的北风真真切切袭击后,我自忖家里该多添炭火,我特意路经市集,将摊上剩余的柴炭尽数买下,大半折返分给胡夫人一家,余留的便带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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