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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我
陆硚到了地上C区后,直奔云水天城而去。所谓云水天城,其实就是一个街市,里面是菜市场、商业街和居民区的结合。陆硚沿路七拐八拐,轻车熟路地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陆硚没个正形的靠在门上,拖着声音喊道,“快点快点快开开,我要进来……”
门“哐”的一声从里面打开,江双岸围着围裙,甩手一锅铲子朝陆硚拍过来:“神经病啊。”
“哟,做饭呢,”陆硚侧身躲过锅铲,举起双手,快速钻进屋内,“我来找尘哥。”
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的尘风过闻声探出头,瞧见陆硚,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饭前少吃零食。”江双岸从尘风过身旁绕进厨房,顺手抢走了他手里吃了一半的薯片。
尘风过盯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沉默一瞬。
“啧,尘哥,你看江双岸也忒小气……”
“陆小硚你闭嘴!”江双岸一个橘子飞出来砸在陆硚身上。
陆硚接了橘子,冲江双岸做了个鬼脸,然后毫不见外的在尘风过对面坐下。这时他才发现,角落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望向他的表情颇有点……一言难尽。
那人眉目慈悲,额头上一道金印,脖间挂有两串长佛珠,腕上缠着铜钱,再配上短袖短裤趿拉板儿,一套下来,活像个非主流的不良少年。
陆硚看着现代版且有头发的佛陀子,嘴角抽搐:“……”
“这是我的朋友,”尘风过说,“叫……赵不突。”
陆硚拿起水壶的手一顿,朝尘风过眨眨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叫什么?不秃?
赵不突淡定的补充道:“突然的突。”
“好的,”陆硚点点头,“突先生,幸会。”
赵不突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且不说他这副模样怎么看也就十七八岁,那该死的突先生又是什么鬼?
“你可以叫我不突,或者是赵同学。”赵不突纠正道。
陆硚从善如流,立即改口:“好的,赵同学。”
尘风过适时出声:“你来找我,是又在神迹里看到什么了?”他说着递给陆硚一杯茶:“新茶配山雨,还不错。”
陆硚接过玻璃杯一顿牛饮,末了砸吧嘴回味道:“额……味有点淡。”
赵不突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品味。
“尘哥,我这次去神迹,去到了民国。”陆硚看看尘风过,又看看正在厨房里颠勺的江双岸,斟酌着措辞,“看到你、江双岸还有秃……赵同学了。”
乍然提到当年旧事,赵不突下意识看向尘风过。尘风过非常平静地啜了口茶水,点点头:“嗯。”
“我还看到了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尘风过:“嗯。”
“我觉得这两次进入的神迹都很奇怪,不再像以前所定义的平行时空历史。”陆硚好奇道:“所以,尘哥你知不知道神迹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尘风过:“嗯。”
于是陆硚期待地看着尘风过,等待下文。
尘风过又抿了几口茶水,过了半晌才开口:“那个,我忘记了。”
陆硚:“啊?”
“让他讲,”尘风过看向赵不突,“他记得。”
赵不突闻言笑了笑,冲陆硚一挑眉:“好说好说,这讲是能讲,但是有言道: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能白讲吧。”
“陆硚儿,你叫两声不突我就给你讲。”
陆硚:“……不秃不秃不秃,佛陀子,大爷,我求你了,快点讲吧。”
赵不突满意地点点头,单手往桌子上一拍,起势道:“此番说来话长。他本是太垚山下降神骨,出口成诏,莲台上沐沉香。可怜后来招惹凶罗刹,八苦尝尽,心死魂伤,遂造神迹。再后来,骨碎莲台下,剑断太垚山。呜呼哀哉!”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等一下,” 陆硚举手打断,真心实意道:“能不能说白话?我听不懂。”
“简单来说,就是你当年心中有愧,造了个与现实一模一样的时空出来,现实发生了什么,那边就投映出什么,跟照镜子似的,”赵不突说,“神造之迹,叫神迹也没错。但绝不是什么平行时空历史,过去发生的事永远无法更改,哪有什么修正历史的说法。”
过去即是存在,历史不可修正。
陆硚被赵不突一番言论给惊住了,满脸不可思议地问:“你刚才说神迹是谁造的?”
赵不突指指陆硚:“你造的。”
陆硚面无表情,指着自己:“我?”
赵不突点头:“对。”
“尘哥,他是不是在瞎扯?”陆硚往沙发上一靠,“我就是一个励志在中管署混吃等死的人。江双岸没找上我之前,我都不知道有神迹这个东西。”
尘风过摇摇头:“佛陀不打诳语。”
“你以为你就记得多少东西吗?”赵不突翘起二郎腿,“你现在就和恢复了出场设置的手机一样,本来脑子里的记忆就不多,这下更是啪嗒一下全没了。天天搁神迹里死亡,也不知道是要气死谁。”
陆硚再次疑惑:“我在神迹里自行了断,你怎么会知道?”
赵不突摆摆手:“跟现在的你讲不明白,等你再多记起点东西就知道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陆硚伸出一根手指:“照你刚才的说法,神迹是现实的投射,那神迹里面发生过的事、出现过的人也应该都是真的。所以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真的是我?”
“神迹里的东西真不真得看你的意识,你造出来的东西当然是跟着你的脑子走。不过那位除外,”赵不突看了眼手上的铜钱,朝中间一枚狠狠敲了一下,“但你这次看到的确实都是真的。”
赵不突站起身:“我该走了,妈的南禅天天催命。”
说完,赵不突当场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了。
陆硚看着赵不突坐的地方凭空出现一个香炉,炉内三支长香还未燃尽,悠悠地吐着浑浊的缭烟。
陆硚目瞪口呆:“大变活人?”
“来的不是本人,只是一个虚像,”尘风过拿起香炉,徒手捻灭了火星儿,“他真身现在被一群秃头围着,走不开。”
尘风过对着香炉打了个响指,变戏法似的把东西变没了。他侧目看向厨房,里头江双岸正把菜往盘子里盛,然后又对陆硚说:“你看到的那些,别告诉他。”
陆硚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心想:原来江双岸还不知道呢,以他那个性子,等哪一天知道了估计得抱着尘风过哭。
“陆小硚!端菜!”江双岸从厨房里走出来,拎着一个大瓦罐放在桌上。罐子里装的牛肉炖白萝卜,上面飘着姜丝和葱花,只有少许浮油,热气氤氲间满室生香。
“我天,”陆硚猛吸了一口气,“香死我了。”
江双岸一拳敲在他肩膀上:“厨房还有两个菜,去端过来,尽想着吃。”然后江双岸看着空空荡荡的角落沙发:“赵不突人呢?”
尘风过目光落在江双岸鼓起来的衣兜上:“刚才南禅催的急,走了。你兜里是……云斯顿?”
江双岸左眼皮一跳,忙一手捂着兜一手拉过陆硚,含糊道:“什么云啊斯的,陆小硚,跟我端菜去。”
说着江双岸把陆硚拉进厨房,甚至合上了厨房门。
“陆小硚,你没事瞎甩什么门!”
跟厨房门离了十万八千里的陆硚:“……”
“嗳,刚才在外头,你们聊什么呢?”江双岸压低声音问。
陆硚有样学样,也压低了声音:“就隔了这么几步你都听不见?”
江双岸呵了声:“你以为我不想听吗?赵不突那个秃驴,只要有他来,十次有八次我都听不见他和过过聊了什么。”
“你问尘哥呗。”
“要是能直接问过过,那我还问你干什么?”
陆硚偏了偏头,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不敢问?”
江双岸叹了口气:“我问过过的话,他没法说又不想骗我,纠结半天怪为难的。所以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陆硚心里暗自吐槽:心疼尘哥所以为难我。江双岸,以后知道了有你哭的。
“这个嘛,说了、说了……”陆硚往前靠了靠。
江双岸侧耳去听。
陆硚露出个坏笑,长臂一伸拿过锅台旁边的菜,感叹道:“今天的菜好香啊,我都快饿死了 ,吃饭吃饭。”
然后陆硚两手端着菜,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厨房。
说实话,江双岸除了在做鱼上对青椒有一股莫名的执念外,其他菜做的可以说是惊为天人,光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竹笋焖老鸭、年糕鸡翅根、清炒油麦菜、紫菜蛋花汤……整个饭桌上都漫着煎炒烹炸的浓香。
“对了,陆硚儿,说个正事。”江双岸咽了口肉汤,说:“神迹出了点问题需要你去解决,中管署高层给你找了个搭档。”
陆硚啃了一半的鸡小腿落回碗中:“神迹出什么问题了?为啥要我去解决?什么搭档?”
“你也知道,原本神迹是被定义为平行时空历史的,但最近里面出现了一点超现实的现象。”江双岸嘴角抽搐,努力压住声音:“上个从里面出来的人被贞子追杀,上上个和孙悟空一起打白骨精,上上上个艳遇狐狸精,还有个做了鬼新郎的新嫁娘的……哈哈哈,你是没看到那人出来的时候,脸上那个腮红涂的,哈哈,跟个猴屁股似的哈哈哈……”
江双岸笑弯了腰,趴在桌子上肩膀抖动。
“当时人脸都黑了哈哈哈……”
“中管署高层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由你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江双岸单手支起头:“你的任务就是恢复神迹并解救困在里面的人。”
陆硚掀掀眼皮:“困在里面的人?”
他突然又想起在大唐神迹里遇到的杜知刚,忘记了一切,在那个自以为归属的陌生地方踽踽独行。
“那些人都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能和中管署进行联系,”江双岸补充道,“就是找不到出来的方法了,被困在里面。此时迫切需要你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去拯救众人。”
“我能拒绝这个任务吗?”
江双岸摇头:“不能。上半年就你旷工次数最多,高达惊人的百分之八十六点六循环,位列中管署众修正员矿工榜榜首。更何况那位点名要你去,舍你其谁啊。”
陆硚吐出嘴里的骨头,含糊说:“谁点名要我去?”
“X署长。”
中管署高层一直有两大未解之谜。一,X署长的真名叫什么;二,X署长本人长什么样。这位统领着整个中管署的长官,常年戴一副黑色面具遮住下半张脸,以X为姓名代称,可谓是极其神秘。
陆硚曾在某次年度大会上远远见过这位署长一面,当时那人正偏头和一位老者说话,高挺的鼻梁上双目微弯。
当时陆硚还和尘风过打趣:“尘哥,你看这个造型像不像在cos金木研?”
尘风过抬头看了一会,淡淡道:“没那么帅。”
除此之外,陆硚与这位X署长毫无交集。
“他别是抽签抽到我的吧,”陆硚放下筷子,“我和他之间有零个交集,神迹出了问题这种大事怎么也不该点名我去解决。”
“不先听听你的搭档是谁吗?”尘风过从碗里抬起头,筷子还在不停的扒饭。
陆硚:“没兴趣。”
江双岸接过话茬儿:“A001号修正员,沈无鸣。人昨晚坐列车从亚玛海出发,这会估计该到洪斯拉格了,你记得去接一下他。”
“还要我去接?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陆硚表示不解,“我之前听说,这位A001号修正员面冷心寒,不近人情,既不守规矩也不敬畏生死,像个罗刹。这是真的假的?”
尘风过夹菜的手一顿。
江双岸摇头:“不知道,他先前没和人搭档过,你是第一个。”
“沈无鸣的履历相当漂亮,你跟着他不会有危险。”尘风过说:“你对他,不必道听途说。”
末了吃完饭,陆硚帮忙刷了锅碗后,抱着尘风过塞给他香炉出门。
“我知道今天赵不突说的那些你不一定会信,但你以后有用的上他的地方,”尘风过送陆硚到门口,点燃了一支从江双岸那里没收的云斯顿,吐出细细的烟圈,“点三支长香在炉内,他有空自然会来。”
“或者你可以来找我,挑江双岸不在的时候。当年接受我和赵不突的身份他都用了很久。”
陆硚点点头,他现在脑子里有点晕乎乎的,抱着香炉往门前的一棵桃花树上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时机未到。况且早点说了你也不会信——别把我的花压坏了。”尘风过拦住陆硚斜靠的身子,笑了笑:“这里原先是中兴路,后来翻修成了云水天城。”
中兴路旧址……
陆硚朝四周看去,这个时节还没到草木复苏的时候,放眼望去整条街的草木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唯有江双岸门前这一棵桃树开的灼灼其华。
也算是……中兴路第一枝春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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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周天的,最近要忙死了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陆游《钗头凤》
“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大话西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