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香沉》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姜柠檬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眼前是晃眼的白炽灯光，手腕和脚踝被金属束缚带固定在手术台上。她试图挣扎，却发现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醒了？”许墨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别担心，只是肌肉松弛剂，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手术。”

　　姜柠檬艰难地转动眼球。这是一间老旧的手术室，墙壁泛黄开裂，角落堆满生锈器械。许墨穿着手术服，正在准备一排闪着冷光的手术工具。

　　“陆……沉野……”她费力地挤出几个字，喉咙火辣辣地疼。

　　“你那位便宜哥哥？”许墨轻笑一声，拿起一支注射器，“放心，蒋丽会拖住他足够久。”针尖刺入姜柠檬的手臂静脉，“说起来，你们兄妹真是有趣，一个嗅觉只对三甲胺敏感，一个肝脏恰好能代谢这种物质……”

　　药物在血管中蔓延，姜柠檬的意识又开始模糊。朦胧中，她看到许墨走向角落的冷藏柜，取出一个标着“17号”的器官保存盒——正是林小雨的肝脏样本。

　　“知道吗？”许墨的声音忽远忽近，“你母亲当年参与的临床试验，根本不是治疗TMAU。”他举起一片肝脏组织对着灯光检查，“陆夫人研发的是一种载体系统，能将药物精准递送到大脑。”

　　姜柠檬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陆沉野说过，他父亲想将这项技术用于毒品运输……

　　“可惜陆夫人太有原则。”许墨叹了口气，开始准备麻醉机，“她销毁了所有数据，只留下一瓶原液。”他瞥了眼手术台旁的小推车，上面放着那瓶淡蓝色的“雪松”。

　　门突然被撞开，蒋丽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半边脸上都是血迹：“他们找到这里了！”

　　许墨脸色一变：“陆沉野？”

　　“不只他……”蒋丽的声音带着恐惧，“陈警官带了一队人……”

　　许墨咒骂一声，迅速抓起手术刀：“那只能提前取样本了。”

　　冰冷的金属贴上姜柠檬腹部皮肤的瞬间，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一连串爆炸声。

　　“该死！”许墨丢下手术刀冲向监控屏幕，“他把燃气管道炸了！”

　　蒋丽突然抓住许墨的手臂：“你答应过给我姐姐报仇的！”

　　“松手！”许墨一把推开她，“现在保命要紧！”

　　趁着两人争执，姜柠檬拼命挣扎着束缚带。药物作用下她的动作软弱无力，但右手腕的束缚带似乎有些松动——许墨刚才匆忙中没有扣紧。

　　又是一阵更剧烈的爆炸，这次近在咫尺。冲击波震碎了手术室的玻璃，浓烟瞬间涌入。姜柠檬抓住机会，用尽全力扯开右手束缚，摸索着够向推车上的“雪松”香水瓶。

　　“别动！”许墨发现了她的动作，举着手术刀扑过来。

　　姜柠檬抓起香水瓶狠狠砸向地面。玻璃碎裂的声响中，淡蓝色液体四溅开来，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竟变成了血红色！

　　许墨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捂住眼睛踉跄后退：“你干了什么？！这是最后一份原液！”

　　奇异的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初闻是清新的柠檬与雪松，继而变成温暖的琥珀与丁香，最后化为一种姜柠檬无比熟悉的气味：初中教室里，那块柠檬橡皮的香气。

　　手术室的门在一声巨响中倒下。陆沉野冲了进来，脸上全是烟灰和血迹。他的目光锁定在姜柠檬身上，随即转向正在地上痛苦翻滚的许墨。

　　“结束了，许墨。”陆沉野的声音冷得像冰，“警方已经控制了整个区域，你那些藏在警局的内鬼也全部落网。”

　　许墨挣扎着爬起来，眼睛血红：“你以为这就完了？”他疯狂大笑，“这项技术已经在黑市流传出去了！很快就会有无数个‘雪松’问世！”

　　陆沉野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快步走向手术台解开姜柠檬的束缚带：“能走吗？”

　　姜柠檬虚弱地点点头，被他搀扶着坐起来。就在这时，蒋丽突然从烟雾中冲出，手里举着一支注射器刺向陆沉野的后背！
　　“小心！”姜柠檬用尽全力推开陆沉野。

　　注射器划过她的手臂，瞬间留下一道血痕。蒋丽还想再刺，被赶来的警察按倒在地。

　　“柠檬！”陆沉野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姜柠檬，脸色煞白，“那针管里是什么？”

　　姜柠檬看着手臂上迅速扩散的红痕，意识开始飘远：“没……关系……至少我们……”她的视线模糊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陆沉野惊恐万分的脸。

　　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又是消毒水。

　　姜柠檬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床单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

　　“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姜柠檬转头，看到母亲坐在床边，眼睛红肿但面带微笑。更令她惊讶的是，陆沉野蜷缩在窗边的沙发上睡着了，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姜母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医生说那针管里是强效镇静剂，幸好剂量不大。”

　　姜柠檬试着活动手指，还好，没有麻木感。她的目光落在陆沉野身上：“他……一直在这里？”

　　姜母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从你被送进医院就没离开过。”她压低声音，“孩子，关于你们的身世……”

　　“我知道。”姜柠檬轻声打断，“我们不是兄妹。”

　　姜母惊讶地瞪大眼睛：“沉野告诉你了？”

　　“没有。”姜柠檬微笑，“但我记得初中生物课。如果陆振华不是沉野的亲生父亲，而他又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那我们根本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姜母的表情松弛下来：“你总是这么聪明。”她叹了口气，“不错，沉野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他的亲生父亲是……”

　　“我不在乎。”姜柠檬轻声说，“他是谁不重要。”

　　沙发上的陆沉野动了一下，随即猛然惊醒。看到姜柠檬已经坐起来，他几乎是跳起来冲到床边，却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刹住了脚步，双手悬在半空，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触碰她。

　　“你……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姜柠檬直接伸出手握住了他悬着的那只手：“比被绑在手术台上好多了。”

　　陆沉野的手在她掌心中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回握，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许墨和蒋丽都已经被收押。警方在长海医院地下室发现了大量证据，足够他们坐一辈子牢。”

　　“那‘雪松’的配方……”

　　“永远消失了。”陆沉野的眼神坚定，“我销毁了所有备份，包括母亲实验室的原始数据。”

　　姜母识趣地站起身：“我去叫医生来检查一下。”她轻轻带上门，留下两人独处。

　　阳光静静地洒在病床上，陆沉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姜柠檬手腕上的旧掐痕。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为什么？”姜柠檬突然开口，“为什么冒险一个人去找蒋丽？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陆沉野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因为我必须确认一件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几颗干枯的丁香花，“蒋丽在父亲书房焚烧的就是这个。我想知道她从哪弄来的……”

　　“丁香花？”

　　“不，是浸泡过‘雪松’原液的丁香。”陆沉野的声音低沉，“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处理香料——我母亲。”他抬起眼，“蒋丽确实认识我母亲，她说的复仇……不全都是谎言。”

　　姜柠檬想起蒋丽疯狂的眼神和那句“你母亲发明的配方，最适合用来复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都结束了。”陆沉野突然收紧手指，“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姜柠檬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问道：“如果不是因为调查，你还会接近我吗？”

　　陆沉野愣住了。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那道眉骨的疤痕显得格外清晰。许久，他从颈间取下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挂着一小块已经泛黄的橡皮——正是当年姜柠檬分给同学的那半块。

　　“我找了十二年。”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还给你这个。”

　　姜柠檬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起初中时那个总是坐在后排的阴郁少年，想起地铁上挺身而出的陌生人，想起办公室里那些匿名送来的研究资料……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成一幅完整的图画。不是巧合，不是利用，而是一场跨越了十二年的漫长守护。

　　“傻瓜。”她哽咽着说，“谁会把半块橡皮记这么久啊……”

　　陆沉野用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那个收到橡皮的女孩，记了一辈子。”

　　三个月后，国际香水颁奖典礼

　　姜柠檬站在聚光灯下，手中捧着水晶奖杯。“呼吸”系列获得了年度最佳创新奖——这是世界上第一款专门为体味障碍人群设计的香水，能够根据使用者体质的差异自动调节香调。

　　“这款香水的灵感来源于一个古老的理念……”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第一排的陆沉野，他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左胸口袋里别着一支新鲜的柠檬花，“真正的香气不是掩盖，而是接纳与融合。”

　　记者提问环节，有人问起香水名字的由来。

　　“呼吸……”姜柠檬微笑着看向台下，“是我们最容易忽略，却也最珍贵的权利。”

　　发布会结束后，陆沉野在后台等她。他手里拿着一个古老的柠檬形香水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最后一份‘雪松’。”他轻声说，“蒋丽那天打碎的是仿制品。这才是母亲留下的原液。”

　　姜柠檬接过瓶子，阳光透过蓝色液体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你确定要这么做？”

　　陆沉野点点头，牵起她的手走向实验室的特殊销毁装置：“母亲会赞同的。”

　　他们一起将瓶子放入装置。在按下销毁按钮的前一刻，姜柠檬突然倾身，轻轻吻在陆沉野的脸颊上。

　　“这是为了什么？”陆沉野呆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姜柠檬笑着按下按钮：“为了新的开始。”

　　装置运转的嗡鸣声中，陆沉野捧起她的脸，额头相抵：“不，这才是新的开始。”

　　他的吻落在她唇上，轻柔如初雪，温暖如阳光。远处，城市的地铁呼啸而过，载着形形色色的乘客驶向各自的目的地。而在这里，在这个充满柠檬香气的瞬间，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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