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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使臣
“没人会嫌弃金玉。”暮月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平缓,“北玄盛产铜铁,南阳沃土千里,都胜言国百倍,他们兴师动众又语焉不详,或许有别的目的。”
骄阳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那他们想干什么?”
暮月看着窗外:“像是来找你的,找你......还能为了什么?”
“我发过誓,不会再说以后的事。”骄阳说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强国的压力、言国的安危、自己的誓言,这是要逼死她吗?
“怕什么?”暮月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模样,无奈道:“他们还没开口,你倒先愁上了,等他们开了口,能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再不济还有我,你怕什么?”
骄阳鼓了鼓脸,吐了口浊气,将烦心事抛在一边,搬开两人之间的矮桌,披着被子蹭到暮月身旁,分一半被子给她盖上,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躺着。
“上次离开后,每次去矿上处置那些人之前,都反复核查好几遍,生怕冤枉了谁,要真杀错了人......我是不是得偿命?”骄阳说着,有些后怕。
暮月安抚道:“你去矿上又不是乱抓人,不会不容人分辨,我只是让你多确认几遍,不要想没由头的事。”
骄阳眼神一黯:“就算我把所有矿上的坏人都收拾了,死了的人活不过来,他们受的苦也消不去,都是我害的。”
暮月拍了拍她的手:“不是你害的,你没有伤害他们。”
“是我十多年前说那些地方有漂亮石头。”骄阳坐起身,一脸悔恨:“如果我没说这些话,他们就不会吩咐人去查看,那些金矿、玉矿就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矿上为奴,不会死伤那么多人。”
暮月蹙眉道:“采矿的死伤,不能全算在你一个人身上,是他们贪心太过,视人如草芥。”
“可一切的源头是我,这是改不了的事实。”骄阳低着头说道。
暮月无言以对,预言能力像是一个灾难,改变了预言者的人生。
“我一直告诫自己要公正处事。”骄阳自嘲道:“可是,我一直不敢细想那两个最不称职的人,还有他们身边的那些人,我不知道为人子女如何处置父母,若把王公大臣都算进来处置了,言国就没人了,我的公正像塌了半边的房子,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暮月轻声道:“自古以来,失职、失察、管束不力的罪名是最轻的。”
“为什么最轻?”骄阳好奇问道:“是因为能有这些罪名的人身份高吗?”
“因为很多事不是他们亲自做的,他们不知道过程,单凭这一点,很难责怪太过。”暮月面色平静地分析着。
骄阳冷笑:“明明是他们没尽到责任,才造成那样严重的后果。”
“不要想这些。”暮月劝道:“觉得亏欠,就去补偿。多想想以后做什么,把精力放在弥补上,不要放在愧疚上。”
“嗯......”骄阳倒在软枕上,眼睛无神地张着,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骄阳被一阵清风吹醒,门窗半开着,阳光艳艳,是个大晴天。
暮月坐在桌旁静静看书,门外侯着的宫人察觉里面的动静,忙进来伺候骄阳洗漱更衣。
骄阳穿上华美的宫装,小桃终于松了口气:“公主可算醒了,娘娘两个时辰前派人过来,要公主过去呢。”
“什么事?”骄阳推开那些贵重的首饰,选了两个简单的珠花。
小桃拿过玉梳,边为骄阳梳妆边说:“虽然没说,可是人来了好几趟,看样子是很急的事。”
“没说什么事就是不急。”骄阳冷笑,这些为难人的烂手段真是一样接一样。
骄阳佩戴的首饰只有头上两个橙红色的珠花,与这一身繁复的红色宫装极不搭调,但肤白貌美,眉眼间带着凌厉的英气,倒也格外好看。
“诶?那串风铃呢?怎么没见。”骄阳出门前环视一圈,突然问道。
小桃气哼哼道:“送来的路上,被三公主拿走了,说是要和自己的蝴蝶风铃做个伴。”
“什么?”骄阳皱眉道:“她怎么能抢别人的东西?”
暮月看着棋谱,闻言头也不抬地轻笑:“她抢谁的东西?”
“我——”骄阳想起这东西本来是送给明星的,是她命人送到这里,一时失语。
骄阳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可她不知道,我也补偿她了,那不就是她明抢我这个做姐姐的东西。”
“是你先换了她的东西,算起来也是你先错了,怎么好去责备她?”
“是我错了。”骄阳接受了这个说法,随即又不服气:“为什么我错了不好意思怪别人有错,别人错了倒能理直气壮地怪我?”
暮月翻过一页,随意道:“等哪天你和别人一样,就知道为什么了。”
“我走了。”骄阳说罢,匆匆离开竹屋,小桃也追了上去。
风华宫里,骄阳扑了个空,等了好一会儿,戚容才前呼后拥地回宫。
戚容一进殿,刚还挂着笑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讽刺道:“你现在好大的架势,跟你父王顶嘴,不把你哥哥放在眼里,我派人三催四请都请不来你,言国要真出了什么事,有你什么好?”
骄阳强忍着这些阴阳怪气,问道:“怎么了?”
戚容见她没有丝毫愧意,气道:“我现在是叫不动你了?在外面野了十来年,连父母都不认了?”
骄阳冷着脸听她训斥,戚容越想越想不明白,质问道:“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当初有人在你面前胡说,你立时便信了他们,不信我们,天天大吵大闹,谁不是好好哄着你?让着你?”
骄阳一言不发,戚容继续道:“你要跟着那人出宫学武,留下一句话就跑了,你拿我们当什么?”
戚容见她这般模样,讽刺道:“现在学成了,你是到处杀人,舅舅家的人你杀,你自己家的人也杀,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别人又怎么看我?”
“我天天为你操碎了心,换不了你一句好,就是叫你过来,也得等上半天,我真是欠了你的。”戚容越说越气,最后一脸冷漠道:“你不乐意过来就走吧,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是我的孽,走吧。”
骄阳等了半天,被训了半天,耐着性子等她说正事,没想到最后正事也不说了,还要撵她走,骄阳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玉器碎裂的声音,戚容将桌上的青玉茶盏扫落在地,犹不解气,又摔了两架子东西,葵嬷嬷在一旁不敢上前。
骄阳沉着脸往外走,在转角处碰到一名身着异国服饰的女子。那女子衣裙端庄,宽袖垂落,见她含笑行礼:“大公主,我们太子有请。”
“你们太子?”骄阳打量了那女子一眼。
书墨笑道:“我们太子说了,大公主要是不方便,改日相约也可,一切以公主的意愿为重。”
“呵,你们太子真是......“骄阳听到这个废话,脑子里换了好几个不怎么友好的词儿,最后道:“有气度。”
书墨垂眸而立,静静等着。
“带路吧。”骄阳想起那两人正事一句没有,怨气说教说不完,还不如直接去问问正主儿。
书墨侧身让路:“公主请。”
封衍在门外等侯,姬楠得了消息,在骄阳露面前匆匆赶来,两人远远看见一红衣女子过来,衣服上点缀的珠玉极为华丽,头上两点珠花,脖颈、手上无一样首饰,一双凤眼目不斜视,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大公主。”二人迎上前。
见两人这般热络,骄阳拱手回礼道:“二位有礼。”
二人嘴角的笑容一滞,忙客气地让开路:“公主请。”
这两人身份不低,骄阳不好拿大,与二人并行,封衍带着歉意道:“本应在园中设宴,不料今日风大,倒春寒厉害,外面湿滑,所以在殿中相聚,还请公主见谅。”
姬楠在一旁眼巴巴地跟着,他实在不擅长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搭话,尤其还是个不好惹的。
殿内安置了数个小火炉,骄阳在东侧软垫坐下,封衍和姬楠在西边,殿内再无旁人。
“说吧。”骄阳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姬楠欲言又止,封衍道:“近来发生了一件怪事,我等束手无策,只能前来请预言者相助。”
“什么预言者?”骄阳一脸冷淡。
姬楠忙说:“凡事好商量,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封衍神色诚恳:“我们知道公主的心结,也不打算勉强公主。”
骄阳神色微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封衍道:“我们也是这几日才听到消息,昭国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女孩出生,我们为此事悬心不已。”
“昭国?”骄阳脑子一僵,怎么出来个昭国?
封衍解释道:“在北玄以东,与我们隔着山脉,少有往来。”
骄阳愣愣地扭头看向姬楠,问道:“你也是为这件事来的?”
“哎?是,我也是。”姬楠在小姑娘错愕的眼神下回答道。
骄阳惊疑道:“你不是南阳使臣吗?”
姬楠也觉得这样说起来有些荒诞,尴尬笑道:“是,我是。”
骄阳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问道:“这昭国跟你们有亲?”
封衍一时语塞,姬楠忙说:“是,我们和昭国祖上有姻亲。”
骄阳不解地看向封衍,这北玄太子跑来干什么?
封衍道:“此事太过诡异,我们也提着心。”
“二十多年没生女孩......”骄阳说着,突然惊恐道:“昭国全是男的?那得多吓人?”
偌大的国家,里面全是男人,方圆百里都是男人......
姬楠见她惊疑的样子,忙解释道:“不是,只是十七八岁以下的女孩儿几乎没有,其他正常。”
“正常?”骄阳睁大眼睛,这哪里正常了?满大街都是半大小子,跟雨后池塘边成群的青蛙似的,多吓人?
封衍说道:“这件事的恐怖之处难以想象,所以我们来请公主帮忙。”
“我?找我干什么?”骄阳想不明白,提议道:“你们不应该......不应该......”骄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们应该怎么做,但这昭国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骄阳直接问道,随后尴尬道:“你们还挺仁义,原来国与国之间是这种守望相助的关系,是我小人之心了。”
她一直觉得这两国不怀好意,没想到是为他国难处而来,竟然这般古道热肠,是她小心眼了。
“这——”姬楠听到这话有些臊得慌,可也不能直接否了,只能讪讪道:“昭国出事,我们是日日难安。”
“是吗?”骄阳觉得不对劲,这一个两个真有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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