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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视
陈盼晴缩在树丛里撇了撇嘴。
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京城大少吗?从县衙到雨河边一共才几步路还要骑个马。
陈盼晴正腹诽着,便见晨光洒在那人身上,白色纱缎制成的衣服泛着细密的微光。许安低头下马,额上玉冠一闪,直晃进陈盼晴的眼里。
……真是受不了了!
因为陈锦擅作主张,陈盼晴本就对许安没有什么好感。若非为了实现奶奶遗愿,弄清姑母与陈家究竟有何隔阂,她才不愿同这些京城纨绔扯上关系!
也不怪陈盼晴,自许安来后陈锦便日日在她跟前说许公子怎么怎么好。什么许家世代都是将军,他爷爷当年更是有从龙之功。许安也是争气,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御前侍卫,妥妥的青年才俊。大概是御前失仪,干了什么惹皇上不开心的事才被贬到这雨河县来。
陈锦说完又让忙让陈盼晴安心。许安身为家中独子,此回许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迟早要把他捞回京城。便是暂时捞不回去,这金银细软也定是管够,总不能让大少爷在这小县城里吃糠咽菜的受苦。
陈盼晴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心中虽未明说,但对自己爹这种“卖女儿”的行径心中亦是有所怨怼,只是她终究要报父母生养之恩,便只好将这怒气撒在许安身上。
今日一看许安这副派头,下意识便又想起当初陈锦和她说过的种种,心中不免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冷静冷静。陈盼晴深呼了一口气,许安这事本就不由她做主,便不要再多想了。还是想想为了奶奶该怎么办吧。
陈盼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想想办法,快先想办法,总不能直接冲上去把他腰牌夺了撒腿就跑吧。
得想个法子靠近许安,然后再偷偷把牌子拿过来,或者骗到手。
不管哪种方法,现在都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她记得第一次来雨河边上时,分明见当时河边至少站着五六个衙役。想来剩下的人一会就要到了。人多眼杂被发现的几率更大,最好还是等许安一会落单了再行动为佳。
她没打算一次就能成功,毕竟那许安武官出身岂是那么容易被人近身扒窃的。这次轮回就算不能成功拿到腰牌,能摸准许安的行踪也不算空手而归。
陈盼晴躲躲在树从中紧盯着河堤上的人影,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藏起来等待猎物的大虫,苦中作乐地笑了笑。
河堤上的人此刻大概也是无事可做,只是牵着马遥望着天边,似乎是在看刚升起的朝阳。
陈盼晴心里下意识又是要骂,还没想好词便看到远处一个黑点,逆着朝阳朝这边飞来,直落在许安手上。
隔着有些距离陈盼晴看不真切,但也知道那应是只鸟。想到什么,陈盼晴将渐渐靠向外面的身子又往回缩了缩。
果然,许安先是随手抚了抚那鸟,似乎手上的不过是他圈养的宠物。而后看似漫不经心地移动了一下身形,视线却是迅速扫了一遍四周。
河边微风吹过,带得陈盼晴藏身的树丛沙沙作响。陈盼晴又缩了缩,身子大气不敢出一下,只觉得是撞破了什么机密场景。
许安终究是初来乍到,对附近的地形皆不算熟悉。见四下无人,便用右手拨弄了一下,而后没过多久便挥了一下左手,那鸟儿立刻会意一般,扑腾两下翅膀迅速飞走了,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天边。
陈盼晴心脏砰砰直跳,她虽离得远但也能从许安的手势中大致猜到,此刻他掌心中必定拿着什么东西,十有八九是封密信。
这种话本子里才有的桥段竟然真的发生在她身边了。她原以为那些派遣专人训练鸟儿传递密信的故事皆是小说杜撰,没想到竟是真的,当真是有钱能使鸟送信。
这个许安来雨河县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只是单纯被贬怎么还要用飞鸟来秘密传书?陈盼晴皱了皱眉,她原本以为许安就是个犯了事被罚来的寻常贵族子弟,今日一看只怕没那么简单。
陈盼晴正思索着,忽然听见河堤上有人喊了一声“许安”。她应声抬头,便看见四五个人已经上了河堤,正朝这个方向走来,各个皆穿着官服,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些衙役。那声许安十有八九就是那走在最前面的人喊的。那几人汇合后寒暄了两句,便见许安牵着马和他们一起走下了河堤。
陈盼晴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她回头看了看,只见远处田埂上已经来了不少来干农活的县民,继续躲在这里迟早要让人发现。陈盼晴等了一两分钟,确认许安没有立刻要上来的迹象后爬出了树丛。
她多走了两步绕路爬上了河堤。一阵熟悉感涌上心头,陈盼晴忽然意识到,二月廿三最开始的那次轮回,她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到了这里。
此刻陈盼晴的心态目的与第一次已完全不同。出门时她已经派陈扉出门截胡大壮,此刻没什么急事要做,她便慢悠悠地在河堤上走着,只盼能耗到许安事情忙完,探查他下一步的动向。
可她走走停停半炷香的时间,还没等到许安行动,她已走到那行人正上方的位置。
若是再刻意放慢速度或者停下便太容易被人发现了,陈盼晴恢复原来的步伐,只是路过时假借着整理头发的功夫,用余光瞄了下面一眼。她倒要看看这群人在这里还要忙到什么时候。
可这一回头,没成想刚好看到河岸下许安身旁那人抬手往她的方向一指。
陈盼晴刚想低头已是来不及,她只觉得仿佛周遭的时间都变慢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安抬头向她望来。
刚好和她的目光对视。
这一下两人皆是一愣。
……
河岸边。
齐旺见许安猛地低下头,忙调笑道,“哎呦怎么了,害羞了?我都不知道你脸皮这么薄,哈哈!”出完抬头一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河堤上一抹黄色飞快地窜了过去。
齐旺也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笑得更开心了。“哎呦哎呦!要不说你们两个有缘呢!等到时候事成,你可别忘了……哎呀!”
后脑勺被人狠狠肘了一下,齐旺当即疼得“嘶”了一声。
“嘴上没个把门的,让你长点记性。”许安说完不等齐旺反应便已翻身上鞍,骑马远去。
齐旺早已将许安摸得一清二楚,只道许安这是脸皮薄害羞跑路了。被独留在原地也不惊讶,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齐旺摸了摸还在微微犯疼的后脑勺,心说许安是真不够义气,三番两次撇下自己一个人走。
嘶,上次许安把自己一个人扔下是什么时候来着?他想了想终究是没想起来,只感叹自己真是义薄云天,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扭头就忘,和许安那个见色忘义的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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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盼晴跑出去一阵距离后才放缓脚了脚步,喘了几口气终于冷静下来。
绿绣常说她是长不大的孩子,遇见事情只会跑。她当初听见了还不服气,她只是不想听她爹唠叨才跑出家门的,可不是逃避,但经过今天这趟她是心服口服地认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要拔腿就跑,明明完全可以隔得远远的行个礼便罢了。再不济也无非是见个面相互客套两句,介时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能把牌子顺走。现在可好,一大清早到现在的努力,全白费了。
陈盼晴一边平息着胸口还在砰砰直跳的心脏一遍反省着。有了这次失败下回就有心理准备了,下次万不可再意气行事。
反正这回不行还有下回。陈盼晴已经计划好了,下次要一直用余光盯着河岸边,一见有人抬手立刻往那个方向回看。对视后直接顺理成章下去和许安寒暄几句,无非就是把昨天县衙门口演的再演一遍罢了,然后视情况看能不能把腰牌偷到手。
完美。
计划好了明天,陈盼晴便开始思考今日剩下的时间,除了尝试溜进县衙外还有什么事情可做的。忽然便看见从上游飘来一个什么东西。陈盼晴心道不好,定睛一看果然是大壮!
怎么回事!陈盼晴来不及多想,赶紧从河堤上下来跑到岸边。
她今天早上不是派陈扉去拦住大壮了吗?怎么还是掉到河里了!
陈盼晴循着上回的记忆看了眼岸边,却发现这里根本不是第一次救起大壮的地方。整个河岸边都干干静静的,别说柳树枝干就是柳条都没有几根。
陈盼晴赶紧往河中央看去,果然这回大壮的状态也与上回不同。那次她在河堤上发现大壮时,他尚且有力气扑腾几下,等到她下河后才慢慢没了力气。而这回大壮显然已是随水漂流的状态,应是已经掉进河里有一阵子了。
陈盼晴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此刻没有树枝借力应如何救人,只是大喊一声“来人啊!有人落水了”,便赶紧跳入水中。
陈盼晴刚跑了一会,出了一身薄汗。此刻猛地跳入河中,只觉得寒气顺着皮肤直钻入四肢百骸,比上次一还要更加难熬。
陈盼晴咬了咬牙,强忍下不适,奋力向河中心游去。只是这次却没有了上次的好运,陈盼晴没蹬几下便感到小腿一阵剧痛。她下意识放缓了动作,想在水中直起身来修整,却是直接被迎面水波打入河中,直呛了好几口水。
陈盼晴心中生出一阵恐惧,胳膊奋力拨弄好几下才浮上水面,还未等吸够扬起迎面又是一阵水浪打来。
完了。
“咳咳!”陈盼晴猛呛进一口水,肺中没了氧气整个人也连带着向下沉去。她奋力伸手向水面够去,却只感觉四肢都仿佛被绳索牢牢缚住,下面垂着石块一般,拉着她往河底坠去。
陈盼晴只觉得四肢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眼前也是越来越黑。
这下没救下大壮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她要死了。如果她死了轮回还会继续吗?
如果不会的话,晚上奶奶醒了看不见她该多难受啊。
陈盼晴实在无心也无力向上游去,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睛渐渐阖了起来。
在意识的最后,她只感觉有什么很温暖的东西将她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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