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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套路破奸人计,勇担当护挚爱情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陆锦指尖的金针突然停在半空。
绣架上未完成的天市垣星图泛起诡异的靛蓝波纹,沉水香混着孔雀尾羽特有的腥甜萦绕在鼻尖。
“李姐姐这壶茶倒是煮得讲究。“她忽然旋身握住李绣娘颤抖的手腕,铜壶里沸腾的沉水香溅在对方杏色襦裙上,瞬间蚀出点点孔洞,“暹罗孔雀麻遇沉水香则显色,这般精妙的配伍——可是毓秀坊赵东家教的?“
窗外惊雷炸响,照见李绣娘惨白的脸。
铜壶坠地的刹那,东南角传来布帛撕裂声,数十匹云锦自绣架倾泻如瀑。
王掌柜踉跄着扑向满地狼藉,却见陆锦已用金铃虫翅粉在裂口处勾出流云纹。
“烦请掌柜的差人取半坛陈醋。“陆锦将浸过千日红的丝线抛入天青色染缸,指尖翻飞间竟将断裂的经线编作北斗七星的形状,“赵东家既送来孔雀麻,我们便还他幅会流泪的星宿图。“
卯时三刻,朱雀桥头挤满看热闹的百姓。
赵老板捧着陆锦修补的云锦正要发难,忽见茅文轩袖中飞出只金翅雀,尖喙啄破锦缎的瞬间,靛蓝星图竟渗出晶莹水珠。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惊叹——那泪痕蜿蜒处,赫然显出“毓秀坊作假“的暗纹。
“陆姑娘好手段!“赵老板攥着浸透陈醋的锦缎,蜀锦翘头履在桐油上打滑,“只是不知这般伶牙俐齿,可能解得开茅公子身上的父母之命?“
暴雨倾盆而下时,茅家祠堂的柏木门正重重合拢。
茅文轩望着案上烫金的婚书,祖父临终前指腹为婚的“毓秀坊独女“五个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族老们沉香木拐杖敲地的声响混着惊雷,震得供桌上的龙凤烛忽明忽暗。
“轩儿可知'不孝有三'的后半句?“茅父将青玉镇纸压在婚书上,裂纹沿着“毓秀“二字蔓延,“陆姑娘纵然才冠应天府,终究是...“
“终究是能让经纬线开口说话的人。“朱漆大门轰然洞开,陆锦肩头落满星辉,怀中抱着的鎏金绣绷上,二十八宿正随雨声流转,“诸位请看这孔雀羽掺金线绣的河图——昨夜丑时三刻,可有哪位长辈见过东南方天际的荧惑守心?“
族老中忽有人踉跄起身。
那绣品上的星象竟与钦天监昨日密报完全吻合,更奇的是每颗星子皆用暹罗孔雀羽织就,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陆锦腕间银铃轻响,绣线突然自行游走成卦象,恰是《周易》第三十一卦。
“咸卦主婚嫁。“她将绣绷覆在婚书上,孔雀羽遇朱砂顿时燃起幽蓝火焰,“小女愚见,天火相契方为良缘,强扭的瓜...“火焰倏地吞没“毓秀坊“三字,却在“茅“字边缘温柔止息。
祠堂陷入死寂。
茅母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在青砖地上,竟拼出个模糊的“锦“字。
院外传来绣娘们齐声吟唱的《璇玑图》,七色丝线随着歌谣飘进窗棂,在祖宗牌位前结成并蒂莲的纹样。
茅文轩在氤氲的沉香烟雾中站起身,绣着金铃虫的袖口扫落案上茶盏。
飞溅的雨珠沾湿陆锦鬓角时,他看见她藏在背后的左手正渗出鲜血——那幅会预言的星宿图,原是用金铃虫的毒刺绣就的。
更鼓声穿过雨幕,陆锦绣鞋边的血珠已汇聚成小小的漩涡。
茅文轩的指尖触到她袖中冰冷的银剪,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秦淮河畔,她为取金铃虫粉被蛰得满手是伤的模样。
祠堂梁上传来细微的蚕食声,二十八个蚕匾不知何时悬满横梁,每个匾中都卧着对正在交尾的金铃虫。
东方既白,陆锦倚着祠堂门扉数檐角雨滴。
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染红腰间流苏,却比不过茅文轩接过毁约书时,眼底那抹映着星宿图的微光。
晨雾中隐约传来马蹄声,她望着青石板路上蜿蜒的血迹,忽然想起樟木箱里那截孔雀尾羽——昨夜茅文轩策马撞开绣坊大门时,马蹄铁上沾着的,分明是官窑特有的天青釉碎片。
祠堂檐角的雨水砸在青砖上,溅起细碎的银珠。
茅文轩的指尖还沾着陆锦袖口渗出的血渍,那抹温热在祠堂森冷的空气里凝成朱砂色的霜。
“孩儿愿效仿古人割席断义。“他忽然抓起供桌上的龙凤烛,烛泪滚烫地浇在烫金婚书上,“只是今日要断的,是这捆了茅家三代的枷锁。“火舌舔舐着“毓秀坊独女“的字样,将赵老板精心培育的蚕种图谱烧出焦黑的窟窿。
茅父手中的青玉镇纸当啷落地,裂纹中渗出陈年的松烟墨。
供桌下滚出个褪色的锦囊,里头掉出半枚刻着“文“字的羊脂玉佩——正是陆锦三日前为修复古绣品,彻夜翻阅茅家族谱时发现的定亲信物。
“轩儿可还记得这双鱼佩?“茅母忽然颤巍巍地拾起玉佩,佛珠滚过的痕迹在玉佩表面泛着奇异的荧光,“当年你祖父与陆家......“
惊雷劈开祠堂穹顶的瞬间,二十八个蚕匾中的金铃虫突然齐齐振翅。
陆锦袖中飞出七色丝线,在空中织就出洪武八年的星象图。
族老们倒抽冷气——那图上“荧惑守心“的位置,分明与陆锦昨夜修补的河图绣品完全重合。
“天意不可违啊!“最年长的族老突然以额触地,沉香木拐杖上嵌着的翡翠貔貅竟渗出鲜红血丝,“陆姑娘能以毒绣改命,这凤凰泣血的纹样......“
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祠堂内翻涌的暗潮。
陆锦倚着门框轻笑,染血的指尖悄悄勾住茅文轩腰间玉带。
晨雾中冲进来的驿卒捧着钦天监密函,封印处赫然盖着与河图绣品相同的二十八宿火漆。
茅文轩在展开密函的刹那瞳孔骤缩。
昨夜丑时三刻的星象记录,竟与陆锦展示的绣品分毫不差。
更令人心惊的是密函末尾朱批:天工绣娘,当献于御前。
“三个月后的京城绣品大比......“赵老板阴恻恻的嗓音忽然从祠堂飞檐传来,他手中晃着半块天青釉瓷片,“陆姑娘的毒绣再妙,怕也经不起织造局的烈火验纹。“
暴雨初歇的庭院泛起鱼肚白,陆锦忽然将染血的流苏穗子抛向空中。
七色丝线遇光竟幻化成《璇玑图》的纹样,细看却是用金铃虫粉写就的《女诫》。
茅母手中的佛珠突然发出梵唱般的嗡鸣,檀木珠子上浮现出陆锦幼时在破庙救人的画面。
“孩儿心意已决。“茅文轩突然撕下官服内衬的绸布,就着陆锦掌心血迹画下契约,“今日以血为契,以星为证......“话音未落,蚕匾中的金铃虫突然爆发出璀璨金光,交尾的虫身化作金粉,在契约上烙出并蒂莲的暗纹。
祠堂梁柱传来细微的崩裂声,百年柏木上浮现出与河图绣品相同的卦象。
茅父踉跄着扶住供桌,发现先祖牌位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全部面朝陆锦所在的东南方位。
日上三竿时,绣娘们的《璇玑图》吟唱已变成欢快的采桑调。
王掌柜捧着鎏金请帖冲进院子,却被门槛处蜿蜒的血迹惊得怔住——那血迹在阳光下竟呈现出孔雀开屏的纹路,每根尾羽末端都缀着粒金铃虫褪下的空壳。
“京城来的加急文书......“他话音未落,赵老板安插在茅家的眼线突然惨叫倒地。
那人袖中抖落的密信上,赫然画着陆锦那幅会流泪的星宿图,只是“毓秀坊作假“的暗纹变成了“织造局有诈“。
茅文轩拾起沾着晨露的孔雀尾羽,发现羽管中藏着卷微型账本。
泛黄的宣纸上,天青釉瓷片的花押与二十年前宫中绣品失窃案的印记完美重合。
他望向正在包扎伤口的陆锦,忽然明白昨夜马蹄铁上的官窑釉色从何而来。
暮色降临时,二十八盏河灯漂满秦淮河。
陆锦将最后一把金铃虫粉撒入水中,虫粉遇水成丝,织就幅缩小版的京城地图。
茅文轩望着图中闪烁的七个红点,突然攥紧那半块天青釉瓷片——每个红点对应的绣庄,竟都藏着与瓷片相同的落款。
子夜打更声响起前,陆锦的樟木箱突然自行弹开。
那截孔雀尾羽悬浮在空中,羽尖蘸着未干的血迹,在窗纸上勾勒出森严的宫阙轮廓。
当最后一笔画完时,远在三条街外的毓秀坊突然火光冲天,有人看见赵老板抱着个鎏金锦盒,趁乱钻进了应天府的官船。
晨雾再次漫过朱雀桥时,陆锦正在给绣绷上的貔貅点睛。
染着金铃虫粉的丝线突然绷断,在素绢上溅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望着砚台中突然沸腾的孔雀血朱砂,轻轻按住茅文轩研墨的手:“该准备进京的盘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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