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不再恨这世界

作者:霂荷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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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凛介最初是从藤尾口中得知悠家中变故的。
      就在藤尾找悠谈话的第二天中午,她趁着别的学生休息的时间将凛介请来办公室。他颇有些疑惑地坐在她的面前,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渡边同学,你平时和青木同学的关系最为要好,最近他家里发生的变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了……”
      这话让凛介的心为之狠狠一颤,好像在天台的边缘不慎踩空坠落了。难怪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因为他家里出事了吗?那个明明前不久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他在那里亲身体验过的温情和幸福,在短短的一瞬里闪回般的掠过他的脑海,恍如昨日。
      “没有,老师,我问过他,他说没事。”他摇摇头,害怕又期待着藤尾告诉他这个他疑惑了好多天的问题的答案。
      藤尾叹了口气,低声咕哝:“这孩子,竟然连渡边同学都没告诉呢……”她沉吟了一会儿,考虑着是否要将悠的隐私就这样透露给凛介,这种做法虽不太体面,但毕竟事关学生的心理健康。她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青木同学的父母分开了……”
      “啊?真的吗?”
      “是真的。我怕这件事影响他的心情,继而影响功课,虽然我昨天专门跟他聊过,他说不会因此耽误了学习,但我还是很担心他。如果可以,还请渡边同学多关照他一下,不要让他太想不开才好。”她顿了顿,随后又补充道,“不过这件事也请渡边同学暂时保密,在青木同学愿意主动说出来之前,不要说是我说的,也不要告诉其他人……”
      悠的父母离婚了,家庭破裂了。这个消息穿过凛介的耳朵时带来的震撼和惊诧,其程度远超于当年他在新闻中得知苏联解体的时候,他意识迷蒙了好久,一度以为是身处半梦半醒间,分不清梦里的画面究竟是虚假还是现实。怎么可能呢?这对他而言太过荒谬了,和某天人类被突然告知太阳已经彻底熄灭,再也不会在清晨升起一样荒谬。
      “渡边同学?”藤尾低着头叫他,把他从沉思中摇醒。
      “啊,老师,抱歉。”凛介赶忙应声,垂下眼睑。“感谢告知,我会留意的。”
      “这就好,有些心结学生未必愿意告诉老师,只有你们同龄人之间才能互相解开啊。”她随即话锋一转,像只是在随口发问,“话说,最近怎么没看见小松同学和青木同学在一起玩?渡边同学了解些什么吗?”
      冷不丁提到淳太,凛介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也很奇怪小松君为什么突然变得不对劲了。”
      “这样啊……那麻烦渡边同学了。”
      凛介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神情还是恍惚的,混乱的思绪像一张打了结的网,不论从哪个线头扯起都难以扯开。他想起悠卧室里的布团那奇妙的触感,想起樱子阿姨石榴花一样亲切的笑脸,想起那碗混着他眼泪的豚肉拌饭,想起除夕夜他和悠还有悠的父母聚在一起,像一家人那样其乐融融。自从交了悠这个朋友后,凛介的世界里忽然出现的一抹小小烛光,和悠家和式起居室中那雪一般白的灯盏散发的光芒很像,它带着融融暖意,摇曳着,亮堂堂地闪耀在一片漆黑当中,足以让他忘记所有伤心的事情。
      他不必无时无刻和悠在一起,也不必时常去他家中做客,他只需要知道,这天地间还有着这么美好的存在,心中那抹烛火就永远不会熄灭,每当他感到无法忍受自己世界里的冰冷和黯淡,只要想起这明亮的,仿佛具有生命的光焰,活下去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坚持了。然而,藤尾的话像一阵风,直接吹熄了这烛火,让他的世界再次归于冷寂,回到了不曾见识过任何光明和温暖的日子。
      凛介自然是失落和痛心的,只不过在失落之余,他却又多了一种连他自己也不大愿意承认的心态——纵然明亮炽热如太阳,也终有一天要经历死亡,何况烛焰。整个宇宙原本就和他认识的那样,诞生于无尽的充斥着寒意的黑暗,多一分光亮熄灭,他就多生出一分后知后觉的庆幸,那份曾独属于悠的灿烂与光明,也终究是和永恒二字无缘的。
      凛介回到一片安静的教室,大多数人还伏在桌子上休息,他放轻了脚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身旁的悠正拿着太宰治的《斜阳》读得入迷,好像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被叫出去而现在又回来了。凛介静静地看着悠,脑海里浮现出他戴着雏菊和自己无忧无虑地打闹、在月光下借给自己依靠的肩膀的画面,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我会一直陪着你”,像一只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蝴蝶。而那般欢愉和悲悯的神色,凛介已经很少在悠的眼底看到了。他几乎是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同时产生了怜悯和保护欲,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带有诡异快感的想象,如孩童搞了恶作剧便会兴奋不已那样无法停止下来。他幻想带着悠和自己一起坠入地狱,让他在自己的舒适圈中也体会到舒适的感觉,他们二人将在这纯粹的黑暗里,永远保持着无间的亲密。
      午休结束,悠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那本《斜阳》就倒扣着放在他的课桌上,凛介写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正在读的两页之间。悠回来后,打开书便发现了那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
      今天放学后一起回家吧?
      纸条上没有署名,但悠一眼就能认出这样的字迹出自凛介之手,他忽然想起这一周以来,他整个人一直沉浸在一种麻木的痛苦里,下意识回避和凛介的一切对话与互动,毕竟他无法在他面前假装无事发生,也着实不知该怎么开口和凛介谈论他家里的变故,他害怕面对和处理这种不自在的感受,宁愿诈哑佯聋。他甚至有种想法,即使最终不得不像和淳太那样和凛介渐行渐远,他也不希望凛介见识到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如果可以,他只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捉摸不透但至少美好尚存的回忆,埋葬在凛介内心的深处直到渐渐消失。但不知为何,凛介好像和他心有灵犀,看透了他伪装出来的坚强,也看透了他需要怎样的慰藉,他向他伸出了援手,也保护着他一无是处的自尊,这是淳太,乃至他过去交到的所有朋友都不曾与他产生的共鸣。
      悠抬起头时刚好对上凛介的目光,他不禁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接着在那张纸条的背面上面写下一行字,递给凛介,那行字是:
      好,一起回家吧。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有同学过来告诉悠,藤尾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悠嗅到了不祥的气息,刚从现实的焦虑中解脱了一会儿的心又忐忑不安起来。他来到办公室,藤尾的手里正握着电话筒,见他进来,她面露担忧地放下话筒,压低了声音对悠说:“青木同学,你母亲在找你,她听起来状态很不好。”
      悠接过电话,电话那头的樱子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就像是在幽深的井底抓住了一条绳索,她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小悠,对不起,妈妈没有想打扰你学习,但是……你快来保育园一趟吧……我一个人实在是招架不来了……”
      “妈妈快先冷静一下,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悠感到心跳加快,胸口像有只鼓在擂,但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樱子仍然无法冷静,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是寺田园长……他,他无论怎样都不肯原谅我,我怎么跟那孩子的父母道歉都没有用……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你快来寺田园长的办公室吧……”
      悠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这件事在电话里是肯定说不清了,便对母亲强调了几遍:“你先不要哭,不要慌乱,我马上就过去。”然后挂掉电话,向藤尾请了下午的假。
      “是家里出了很困难的事情吗?”藤尾不禁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悠,虽然知道她并无恶意,可那种同情和怜悯,那种烈火灼上伤痕般的凝视,让悠蓦然产生了一种极度的羞耻感,逼得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没关系,只是一些小事罢了。我可以处理好,请老师不要担心。”
      他回到座位上开始收拾东西,凛介见到他要离开,一脸的疑惑,悠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抱歉,明天再一起走吧。”
      悠坐公交来到了保育园,站在这个自他记事起,母亲就在此工作的单位的大门外,他不禁回想起当自己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母亲时常将放学后的他接来这里,等到她亲眼看着最后一个孩子被家长接走之后,才会放心地下班,带自己回家去。那时候因为来往频繁,保育园的看门人——和蔼可亲的山崎老头便自然和自己熟络了起来,每当母亲牵着他的手走进园内的时候,山崎老头就笑眯眯地过来一边开门,一边说上一句:“青木老师又带着悠君来做客了啊。”
      现如今,山崎老头早已经不在这里,新的看门人并不认识悠,悠只能耐着性子和那人扯皮,扯了半天才被允许进去。他询问了一个职工园长办公室的位置,按照指示走了过去,敲开门后,触目的景象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寺田园长正一脸不悦地坐在转椅上,短发的年轻保育士斋藤实月站在他身旁,像狐狸似的眯着一对眼睛,房间右边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看样子都是家长,女人怀里抱着个小男孩,小男孩长得呆头呆脑,小臂上涂着一层紫色的药膏,樱子就跪在这两位家长面前,满脸泪痕,肩膀抖得像一片无助的落叶。
      悠深呼吸着,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冷静,他朝着寺田深深鞠了一躬,开口问道:“非常抱歉,请问园长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寺田那张如同烤熟的苹果般干瘪多皱的脸仍然带着凝重的神色,一语不发,一旁的实月冲悠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她的腔调和她的笑容一样,都像是一块飞满了苍蝇的色素奶油蛋糕:“啊,没想到青木君真的来了。你问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可有点严重,你母亲犯了点过去从来没有犯过的错误,虽然理解她现在可能还处在伤心的状态里,难免心不在焉,但造成的伤害可没法忽略啊。”
      “你是她儿子?”一旁那位男家长开了口,悠赶忙转身面向他,弯下腰说了声“是”。那人用不屑的眼神打量着悠,似乎是觉得这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少年根本不值一提,也似乎是觉得成年的母亲犯错,把未成年的儿子像请家长似的请过来简直太可笑了。他拉过小男孩那只涂满药膏的手臂,悠近距离能看到整段小臂上都布满了水泡,“看看她都干了什么好事吧,我儿子说渴了要喝水,她居然拿起来烧水壶里的滚水就往碗里倒,把他烫成了这个样子。”
      樱子深深垂下头,哭着把已经说了无数遍的“非常抱歉”又说了几遍。可这夫妻二人却没有一点要饶过她的意思,紧接着,那位女家长就用有些刻薄的语气说道:“青木君,听说你们家最近出了点状况?难道你母亲也和电视里那些遭遇了不幸就加害于人的角色一样吗?因为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和家庭,所以也不想让其他家庭好过,难保她没有这份恶毒的心思,我看这件事还需要彻底查一下才行。”
      “不不,不是这样的……拜托请相信我,田中太太……”樱子拼命摇着头,额头和四肢一样磕在地上,眼泪绝望地摔碎在瓷砖地板上。“我很喜欢翔太,怎么会主动害他?是我一时疏忽……请原谅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悠眼眶不禁发起热来,他同时为母亲和被烫伤的翔太感到痛心,纠结和恐惧像一场来势汹涌暴风雨,把他吹打成了一张破裂的船帆,他害怕母亲的名誉严重受损,更害怕别人能随意用她的痛处羞辱她,他宁愿自己来替她承受这份屈辱。他跪下来,同样平伏在地,用诚恳得卑微的语气说道:“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深感抱歉,我们会付给二位路费和翔太的医药费,但这件事真的是我母亲的无心之过,请山田先生和太太原谅她吧。”
      山田太太看到悠土下座的样子,那刻薄的表情稍微软化了一些,而樱子显然被儿子的举动所震惊,她停止了哭泣,挺起身抬头呆呆地看着悠。坐在转椅上的寺田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青木君,你母亲之前旷工了多久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上班,结果没过几天还是出了这样的差错,我很难容忍保育园这种和孩子们密切相关的地方竟有这样懈怠的职员。如果实在是没心情投入工作,可以先不用上班了,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实月又露出了她那甜得发腻却带着腐坏感的笑容:“如果是我的话,结了婚就会辞职专心照顾家庭,这样的选择总比因为没精力好好照顾家人,结果导致丈夫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最后让自己工作也做不好更明智噢。”
      悠把身子转向寺田,深深地叩首,哀求时强忍住不让自己真的哭出来:“我由衷地感到抱歉,请园长大人,还有田中先生和太太再给我妈妈一次机会吧,她真的太可怜了。”樱子也在一旁说道:“请原谅我吧,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最终,田中家敲定了樱子要支付的赔偿金额,勉强把这件事做了个了结,寺田没有作出对樱子去留的具体处置结果,他让悠先带着樱子回家,执意要她在家先“冷静”几天,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回来向他请示。
      回家的路上,樱子收起了流泪,她挽着沉默的悠的胳膊,念叨着:“小悠,当时我在想着该怎么给你爸爸写信,忘了那壶里的水是刚烧滚的开水……也许实月姑娘说的是对的,我要是当初选择只照顾家庭,也许你爸爸就不会离开咱们了……”
      “才不是那样的!”悠忍不住停下脚步,冲着母亲提高嗓门,“妈妈为什么总是不把别人的恶意当回事?活成能被人随意羞辱和取笑的样子,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樱子一下子愣在原地,显然被悠的语气吓到了,她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呢喃:“小悠……”悠看到她这副样子,刚冒出的火顿时消了大半,他重新牵起了母亲的手,轻声说道:“抱歉,妈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振作一点,活在现实里吧。”
      回到家后,悠准备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吃过之后他回到自己卧室里学习,樱子则坐在起居室的茶几前,一边看着健过去写给她的那一封封情书,一边拿出信纸给健写信,她不断地斟酌推敲着用词,写了几句后觉得不满意,就把纸揉成团扔进纸篓,在下一张纸上重写,又写了几句后还是不满意,再扔,再写……当她完整地写好了一封信后,夜晚已经很深很深了。
      悠从卧室出来准备倒水喝,樱子迫不及待地把她刚写好,用心装在信封中的信拿给悠看,她开朗地笑着,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正面临着即将丢失工作的风险:“小悠,妈妈已经写好了第一封信,明天就去邮局给爸爸寄过去。”她期待着儿子能夸奖她,可悠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欢愉的色彩,只能看到疲惫和失望,对于母亲这种行为,他一向秉持着阻止和反对的态度,只是今天他太累了,不想再说那些劝她清醒的车轱辘话,他的精力只够他说出一句:“妈妈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樱子虽然有些失落,但她的喜悦完全吞噬了这点失落,她想象着健收到这封信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怀着美好的幻想回到曾属于他们两人的主卧。悠看着仍然堆积在茶几上的信件,不知是什么驱使了他,让他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窥探这段关系的欲望,窥探他过去仅从母亲的叙述里了解过的,这个世界上和他血缘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在他出生以前的故事。
      悠把那些信拿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坐下来像看书那样仔细读着。从大约二十年前起,父亲的笔迹就已经是悠所熟悉的模样,它们完全称不上好看,却有种笨拙的工整。学历并不高的父亲写下的文字,也如这样的笔迹一般,阅读它们,就像在抚摸一块质朴的亚麻布,触感粗糙,却也有着独特的柔软。
      ……
      致小樱:
      昨晚第一次和你去公园散步,你一路走一路笑,就像风铃似的,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用石桥搭成的风景,你也一直叫着“好漂亮好厉害”人家都说动物最知道什么样的人最纯净,最值得亲近,你蹲在河边逗那些五颜六色的鱼的时候,我就想起这句话了。我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这个世界上最纯净最有灵气的女孩,如果她凑巧也有些喜欢我,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给她摘。
      今天工作时心里乱得很,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你的笑声,还有你身上那股和薰衣草一样的香味。虽然分开的时间没多久,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再次和你见面了,希望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你也像我想见你一样想见我。
      健
      昭和五十三年八月十二日
      ……
      致小樱:
      一个住在爱媛的亲戚这几天回札幌来探亲,给我们寄来了几箱温州蜜柑,我吃着味道不错,想着你爱吃甜的,就想给你带一些,顺便让伯父伯母还有达郎他们也尝尝。
      昨天厂里有女同事在看时尚杂志,我跟着瞅了两眼,看见山口百惠穿着金色礼服出席告别演唱会的照片。今早我骑车去上班时,发现街边的银杏树已经很漂亮了,我一直忍不住想象,你穿着一件和山口百惠同款的裙子站在银杏树底下冲我微笑的样子,但你比她更美。
      下次见面可以让我再亲亲你吗?上次刚亲完我就害臊地跑开了,你可别嫌我没出息啊。
      健
      昭和五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日
      ……
      致小樱:
      说起来你不要笑话我,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女孩子都是玫瑰,生长在花园里,每天都有人浇水施肥。可遇见你以后,我总觉得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就像你的名字那样,是开在树上的樱花,可我对樱花的爱胜过对所有的玫瑰,我想对她说一万遍我爱你。
      真抱歉我嘴那么笨,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原谅我,我知道就算你生气的时候也可爱得要命,但我并不想要你生气,我想每天都看见你笑,想每天早上醒来看见你在我身边,想每天都喝你亲手煮的味噌汤,想生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孩子,咱们一块照顾他,看着他慢慢长大。
      明明都写给你那么多封信了,可写这一封的时候我的手忍不住地发抖。我一直觉得自己很笨,唯独这个决定是我认为最聪明的决定,只看你是否愿意了。所以,小樱,你愿意嫁给我吗?
      健
      昭和五十四年三月四日
      ……
      他坐在那里,像坐在父母婚姻的废墟上,昏暗的灯影映照着泛黄的信纸,那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如同曾经建成大厦的一砖一瓦。窗外的夜色深沉而寂静,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电车叮叮的平交道口警报声,仿佛一串串悲戚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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