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9章
贺扶昭在马车上给绿竹大致解释了情况,她愤慨道:“这群人太过分了!待会儿非得把他们揍到将从前贪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不可!”
贺扶昭摇了摇头,“钱多半是要不回来的,时间太久了,那些老家伙又狡猾得很,账本上的每一笔盈亏都做得规规矩矩,便是拿去衙门状告,都不一定占理。”
“且你我不了解其中门道,有那些老狐狸在中间搅混水,要想算清每一笔钱的去向,少不了要和他们拉扯很长时日。”贺扶昭道。
侯府还一堆烂摊子,她没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那就只能咽下这口气吗?”绿竹情绪低落下来。
贺扶昭叹了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双膝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点,“这次吃亏也怪我这么久以来一直对店里不闻不问,有人心思生贪念正常,算了,就当长个教训。”
她对金钱本就不大在意,因此钱能否追回来她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让他们为欺上瞒下的行为付出代价才行。
“不过也不能让他们轻轻巧巧就将此事揭过。先拿回库房钥匙,余下的……待会儿见机行事就好。”贺扶昭道。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急停,猛地一个颠簸,车内两人身体不受控制晃了晃。
“喂!你怎么驾车的,在城中都敢横冲直撞,差点儿就撞上了!”
贺扶昭正要询问发生什么了,就听车夫骂骂咧咧道。
“这不是没撞上吗,就算撞上了赔钱就是,用得着你在这儿狗叫,怎么,想讹钱?”对面的人语调吊儿郎当,嚣张至极。
“让开让开,别挡道,我家主子时间宝贵着呢!”听声音是个青年男子,不知是小厮还是车夫。
绿竹听罢眉头狠狠蹙起,无语嘀咕道:“这天子脚下,京官多如鲫,翎顶满街走,往路上扔块石头都能砸倒大片天潢贵胄的地儿,说话这么嚣张,也不怕惹祸上身。”
“大约是我们的马车看着好欺负,”贺扶昭啧啧道,她今日出门特地挑了辆不起眼的马车,没挂侯府或将军府的标识,外观再普通不过。
“看人下菜碟的东西罢了。”她嗤了声,眼尾上挑的凤眸里淬着冷意。
贺扶昭掀开身侧马车窗帘,投去视线,打量着对面马车,车厢上装饰华贵,各种珍珠金饰连片镶嵌着,无一不显得富丽堂皇。
上京城中竟有这般招摇过市的家族?她心底疑惑。
扑面而来暴发户之感,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穿在身上昭告天下般。
贺扶昭眼眸微眯,在一堆眼花缭乱的装饰中辨认车角挂着的玉牌,上面的花纹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哪家的标识……
“我家主子的时间就不宝贵了?再说,明明是你们马车速度太快偏离方向歪到我这条路上来了,凭什么叫我们让!”
外边,侯府的车夫不甘示弱道。
对面冷笑声,“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我家主子可是……”
“听他废话什么,直接撞过去。”
贺扶昭不等男人说完,朝着车夫风轻云淡道。
车夫收到指令,不再犹豫,一拉缰绳往前面冲。
男人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敢真的撞上来,慌忙拉着马匹退开几步以防侧翻。
两辆马车相擦而过时,贺扶昭扯开遮挡的帘子,唇畔的弧度噙着挑衅和嘲讽,朝着大放厥词的男人竖起大拇指。然后又倒过来,指头朝地点了两下。
男人脸色铁青,刚要破口大骂,马车已经拉开一段距离。
*
上京城繁华,街道人群熙熙攘攘,马车行驶速度不快。
贺扶昭很小的时候就随父亲去了漠北,记忆中那时店铺里代为经营的叔叔伯伯们都是爽朗和蔼的,后来她嫁回京,三年来也只见过这些掌柜们一面,没什么印象。
如今再看,个个都成了笑面虎,贺扶昭自己也搞不清是幼时看不透人心虚伪善恶,还是时岁当真可以将人改得面目全非。
她心中唏嘘,面上不动声色,每到一处店铺扔下有问题的账本直接发难,有的掌柜本想仗着年龄倚老卖老和稀泥,见贺扶昭带着的人气势汹汹,态度登时蔫了大半。
许是心虚使然,亦或者慑于贺扶昭满城风雨的凶煞威名,她几乎没废什么力气就拿回库房钥匙还有主事掌柜们近几个月私吞的钱款。
至于店中干活的伙计,念在他们养家糊口不容易的份上,贺扶昭懒得为难,只将他们解雇。
之后,叫人关门落上锁,一群人在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中浩浩荡荡赶往下一个地方。
万珍阁
贺扶昭信步走进去,抬头扫视一圈,这儿装饰讲究气派,进进出出的小姐夫人们穿着的布料名贵,一眼非富即贵。
“这万珍阁生意这么好,还说每月入不敷出,骗鬼呢?”
绿竹撅着嘴,小声道。
贺扶昭不说话,收回打量的视线,看向面前木椟里盛着的珍珠。
这枚鸽子蛋大小的珍珠质地细腻,洁白莹润,泛起的淡淡光泽似金光又似月华在其中流转,一看便价值不菲。
旁边的妇人看贺扶昭盯着珍珠看得出神,堆满笑上前介绍,“姑娘眼光真好,这是产自岭州南海那边的南珠,您看看这品相,品质毋庸置疑是一等一的好,整个上京城都找不出几颗比其更好的呢。”
“这是南珠?”贺扶昭似是没听清,反问道。
“对。您瞧这光泽圆润度,哪儿是一般的珍珠比得上的。”
贺扶昭不轻不重点点头,像是认同般,旋即转头问道:“多少钱?”
妇人余光不动声色扫过她和绿竹身上的穿着,笑容更热络了,伸手比了个八,“不贵,我们万珍阁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价格公正。这枚南珠只要八千两。”
“八千两,你们怎么不去抢钱呢!”绿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震惊道。
普通百姓生活一辈子都花不了八千两银子,一颗珠子竟然要八千两,这珍珠还能是神仙开过光的?
“嗐,小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妇人道:“南珠产量本就稀少,还绝大多数都会上贡皇室,这外边儿通买卖的极少,都是有市无价的,八千两已经是良心价了!”
她说着,有意无意观察着贺扶昭的表情。
眼前两人穿着虽低调,但她做这一行什么没见过,这女子身上衣裳不算最华贵,可发间簪子上镶着的紫烟玉颜色浓郁却不失通透,还没有一丝杂质,这种玉石乃漠北特产,上京城中种水能到这个程度的紫烟玉可没多少,别看就丁点儿大小,价格是极其昂贵,连她身边丫鬟的衣衫都是蜀锦制成的,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
而且女子虽气度不斐,但和养在深闺的小姐们相比,她显然少了几分精细。
看着就对饰品类的物件儿了解不多。
“就这个品质,真正的南珠都值不了八千两,三千两都顶了天,你觉得我们这些买家很像冤大头吗?”
贺扶昭双指捻起珍珠,拿近了些细细端详,说道。
妇人挂着的笑意顿时沉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她不自在扯了扯嘴角,“姑娘压价太狠了,南珠本就可遇不可求,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何来冤大头一说,姑娘觉得太贵,自然也有人认为它配得上这个价。”
“是,南珠这种稀缺之物价格浮动正常,可你们以次充好,用淡水珠充南珠,还卖这么高的价就太缺德了。”
“而且,就算是做假,你们这手法也太粗糙了。”点评道。
“话可不能乱说!”妇人瞪着眼睛严肃道,“我们万珍阁老板是侯府少夫人,怎么可能容许做假!”
贺扶昭眼角抽抽,她算是知道她名声为何那么彪悍了,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估计没少给她摸黑。
她指甲重重在珍珠光滑表面划出一道印子,底下露出的冷白珠色在淡金色光晕中格外显眼,“瞧瞧,这蜜蜡浸泡的时间不够久啊。”
妇人神色冷下来,“看来姑娘今日是来砸场子的了?”
她做了个手势,几个精壮大汉从角落里冒出,凶神恶煞的眼神蓄势待发。
哟,还养打手了。
贺扶昭挑眉。
她直觉哪里不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万珍阁每日流水进账不少,他做假账每月反而倒亏钱,这么多年官府税收核查竟没出现问题?
她和面前警惕的妇人对视一眼,倏地福至心灵。
她将珍珠放回木椟里,侧头在绿竹耳边低语几句,接着,绿竹慢慢退后,转身快步向人流中走去。
妇人刚要开口叫人拦住她,贺扶昭一把推到货架,顺手抄一旁的小桌砸过去,语气嚣张道:“说对了,我就是来砸场子的。”
大汉见势不对,纷纷靠拢,贺扶昭带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两拨人打了起来。
打斗的声响惊动店里的客人,惊吓出声,在身边仆从的保护下赶紧离开。
贺扶昭三除五下放倒两个大汉,未转身反手抓住身后偷袭者的胳膊过肩摔抡到地上,重重砸了两拳,顺势接力扫堂腿踹反另一人。
然后她一个箭步掐住想要去通风报信的妇人喉咙,掼在墙上,微笑道:“……不过砸的是我自家的场子。”
“……哎呦,少夫人大驾光临,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楼的动静不小,万珍阁的掌事者李掌柜终于从二楼下来,一边小跑着,一边喊道。
贺扶昭闻言松开手,捡起木椟扔向他,“掌柜好好看看,我竟是不知,万珍阁如今敢打着我的名号以次充好,卖天价假货。”
李掌柜打开看了眼,笑容没有半分不自在,打着马虎眼道:“还要多亏少夫人发现呐,没酿成更大的损失,定是是下面的哪个伙计验货时偷了懒,才出了纰漏。少夫人放心,我肯定严查,让他给您,给万珍阁一个交待。”
他把贺扶昭请到二楼厢房,命人煮了上好的茶水招待她。
如此自然而然的态度让贺扶昭有瞬间他是主子,而她是闹事客人的错觉。
贺扶昭抿了小口,这茶叶可不便宜啊,看来万珍阁这几年挣的钱不少嘛。
“行,既然你们都推脱责任,那假珍珠讹人的事我先不提,”她放下茶杯,甩出账本,“我们先来谈谈账上的问题。”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