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作弊
比试场上的战斗逐渐白热化。
到了这个时候比试才算是真正开始。场上几乎不见了单打独斗的人,而那些因为某些目标短暂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也早已拆散成个位数的小团体。
比试场上的学子像集结的兽群不断散开又聚集,虎视眈眈地盯着异族,围绕着红圈徘徊着巡视。
比赛进行到这个时候不存在弱者和退缩至中央胆小避难的人,众人都绕着红圈窥探着敌人的弱点,在这个一步之隔就是生与死的界限的危险地带,每个人既是捕手,也是猎物。
随时等待着时机亮出尖利的獠牙,撕咬下对手一块肉。
像骤然嗅到血腥气的狼。
北面山脚下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蹲在灌木丛后面。
“这就是你的好办法?”
“自然。”穆景行淡淡一笑,“你也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哈,你这个排倒数的还敢跟我提要求。”
“穆大天才,你要毁约?”
穆景行平淡又一字一顿的口吻听在穆熠舒耳朵里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她轻哼一声:“要是嘉月真的赢了,你要什么都行,别说仙草,等回宗,我把选法器的机会都让给你,怎么样?”
不想她再问到底是什么方法,穆景行先开口:“我自有主意,你只看结果就好了。”
想也不是什么正经办法。
穆熠舒想再呛一句,看着穆景行满头的冷汗,到底还是没开口。
上德宗传讯急召弟子回宗,穆景行当初在试炼秘境受的伤也不能再拖了,好在凡界的日子过得慢,不过就算这样,也等不到中秋宴宣布穆家书院比试结果,两人已经准备好今日过后就回宗。
一柄弯刀急不可耐地从穆嘉月背后斜刺过来,刀刃上血红的染料暗淡而斑驳,像猛兽弹出的利爪上还沾着陈年的战利品的血迹。
穆嘉月正挥剑前劈,躲闪不及,早有准备的殷红枪尖就已点在了弯刀主人的心口。
——看上去就像是宵练提枪前刺,那人就紧跟着把自己送到稳稳手持长枪的宵练手中。
穆嘉月头也没回地无视了偷袭的人,手中木剑斩在前方一人的背上,留下实打实的一道长长的红印,那人判定为负,退出红圈。
“那你又怎么知道宵练一定跟嘉月联手,看不出来,你还这么了解那丫头。”
穆熠舒自然清楚穆嘉月的水平,要是还按往年那么来,别说是宵练了,能打过几轮都是未知数。
现在这个比试方式嘛,强敌之间会互相竞争,最终剩下的名额总归是比靠运气抽对手更加公平,不管怎么说穆嘉月的胜算都会大很多。
要是真像穆景行说的有宵练一路护着,那结果就只可能在最后几个人中出来。
当然了,按穆熠舒的想法,这令牌本来就是她跟景行留给小妹的东西。
“要我说,宵练那丫头自己一个人也能行的嘛。”见识到了比试初期一杆长枪掀翻十几人的宵练,穆熠舒夸张地咂咂嘴。
何况她知道两个小姑娘约定好了要公平竞争,大概率在场上是对手关系。
“谈不上了解,”穆景行摇摇头,专注地盯着场上,“我只是了解嘉月。”
“宵练遇险,她一定会出手相助。”
穆景行的视线紧紧跟着场中几人,神情专注,好像等着什么时机出现,搞得一旁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的穆熠舒也跟着紧张起来。
宵练站在穆嘉月左侧,落后半步,不时转过身背向穆嘉月。长枪的范围本来就大,在宵练手中更是达到了赏心悦目的境界,挥枪横扫划出一道夸张的扇形弧度,动势简练而优美,滑动中宵练手腕连抖,一个个打退来人,血色的颜料像开在对手胸口颈侧的花。
宵练习惯于这个位置,保护小姐已经成为身体的本能,融进骨血的动作。左侧和后方被她守得滴水不漏,她挥舞着长枪以攻代守,像舞得密不透风的一面盾。
至于穆嘉月的右边,还真是一面盾牌。
连小胖子本来就跑不快,使什么武器都不灵活,他倒是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索性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底,直接选了一面巨大的盾牌,要抱紧嘉月老大的大腿。
前方开路的是执剑的穆嘉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特训,她的剑术虽说算不上多厉害,但对手也不过是同龄的学生,因此一招一式间也有不少亮眼之处。
穆熠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训练成果。
不过,就算这样……
穆熠舒微微皱眉:“那两个人,不好对付啊。”
武家兄弟二人配合默契,一个使刀,大开大阖,一个钩锁,行踪诡异。武忠的长刀凶猛,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武义从旁侧辅助,不经意间勾中猎物,送到武忠刀下。
实际上小孩之间的战斗身形的优势很明显。武家兄弟本就长得高大,也快成年了,从气势上来说就压了其他少年一头。
有危机是好事。多年来的习惯会让人依照惯性做出行动,而忽略了身边的队友,其实也是对手。
穆景行淡笑不语,不知何时手中已握紧了一块跟场中武器形制一样的木制箭头。
转眼间场上就只剩下了数十人。
几个拼到最后的少年双目赤红,忍不住面露凶相。
宛如困兽之争。
最初结成的同盟经过了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激烈作战,现在几乎都已分崩离析。还有一起的也忍不住开始互相猜忌,再难将空档留给同伴,对敌的同时也频频瞟向身侧的战友,或许在下一秒就会毫无征兆地反目成敌了。
上德宗的入门令牌只有一个。对于远在天虞城的孩子们来说,那是一把能打开全新的世界大门的钥匙。传说中的仙岛笼罩在神秘的海雾里,飘渺的仙云后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广阔天地。
获胜者的一步登天的美梦引诱着他们,刻漏微小却又清晰的“滴答声”
一触即发的态势惹得观战者纷纷跟着紧张起来。
穆熠舒悬着心的原因到与其他观众有所不同,她正在琢磨身旁的穆景行这家伙到底憋着什么坏。
又是一声“滴答”,一对互相配合留到现在的伙伴慢慢靠近红线,共同对敌的默契让他们又在同时对对方出手。
场上的学子警惕的目光在对手和队友之间不断打量。
不过,也有例外。
在比试刚开始的时候各自为战的两方却在此时紧紧站在一起。
枪打出头鸟。那时宵练身边围攻的人越聚越多,穆嘉月怕自己一个人不够,还带了一队人马杀过去,不只有连小胖子和从武家兄弟手下救下来的少年,还有路上不断加入的静心堂同窗。
“小姐?”宵练那会忙得见人就打,没想到身边还能天降一个帮手,“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救你啊,怎么样,帅不帅?”
穆嘉月嘴上轻松,实际上身处围攻漩涡之中简直招架不过来,没打几下就显得狼狈不堪,深深感叹这个位置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宵练无奈地一笑,围攻她的人潮汹涌而来,一波接一波,她不得不不断招架。
“小姐,我们可是说好了,今天当对手。”
穆嘉月努力地挥剑挡在宵练身前。
“那我也不能看着他们欺负你呀,你别看我练的时间没多久,我还是进步很大的。”
宵练默然退敌,没有反驳什么。
虽然她觉得很明显是她这个被围攻者在“欺负”围攻的人。
但她一如往常地站在穆嘉月左侧后方,在刀枪剑戟格式兵器的一通乱战之中,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一枪打退了暗戳戳摸到穆嘉月身边,试图浑水摸鱼的偷袭者。
不知不觉间宵练又站在了守护者的角色上,收敛了一杆枪锐利无匹的锋芒,将主导地位让给穆嘉月,由她挥剑斩敌如流彩华光。
“我了解嘉月。”
“宵练遇险,她一定会出手。”
穆景行终于等到了他要的时机。
连俊甫连小胖子终于还是败在了武义的钩锁之下。他默默走下场挥着拳头似乎想大骂两句,最终却只是心里给老大他们加油。
武家兄弟乘胜追击,长刀从上方劈下封锁了宵练空中与正前方的去路,武义的钩锁形如矮草间的伏蛇突地腾起,掐灭了退路。
宵练握紧了手中枪,预备着下一刻的爆发破网。
“——就像现在这样。”
眼看着双方就要刀刃相接,不知从哪里突然飞出来一只暗箭,只剩下了箭头,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突然出现在了场上四人之间。
箭尖直指宵练。
“谁教你动用法力的!你不要命了!”
穆熠舒又气又急,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场上的结果就在那一瞬间出来了,穆熠舒得马上回到高台上宣布比试结果。
干出这种卑鄙的事,甚至还用法力欺负人家凡界的小姑娘,穆景行捂住伤口,感觉头疼得厉害。
只是穆嘉月自己都不知道,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因为,因为……?
“穆景行!”
穆熠舒接住一声不吭倒地的穆景行,不管不顾地掀开衣服,果然看到穆景行伤口处有淡金色的灵力逸散。
“……该死。”穆熠舒现在只想把这人扛回上德宗。
灌木丛一阵晃动。
谁也没有料到场上的突变就在一瞬间。
那枚箭头突兀地出现在场上,直冲宵练面门而来,等发现时早已避无可避。
“小心!”唯一能看见那箭头轨迹的是穆嘉月,她挡在了宵练前面,却为此踏入了武家兄弟为宵练织就的牢笼。
——而这个时候,宵练会依照惯性站在小姐这一边。
穆景行唾弃着算计小姑娘的自己。
他闭上眼睛。
等到了中洲青要,再由嘉月自己跟人家道歉吧。
众皆哗然。
宵练的长枪在武家兄弟两个人身上都留下了血红的痕迹,而笼罩住穆嘉月的网也将宵练紧紧束缚其中。
长刀落下,斩在了宵练身上。
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色。
场中最后剩下的人是,穆嘉月。
只有一双暗处的眼睛紧紧盯住一处可疑的灌木丛。
就在众人都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放在突生惊变的比试场上,纷纷疑惑、震惊地窃窃私语,又或是回味不知怎么就在一瞬间分出了胜负的时候,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从北面灌木丛传出来的声响。
穆府里从不露面的传说中的“私生子”,穆家最小的弟弟。
那是个总是躲在暗处的孩子,谁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伸手准确地指向北面后山脚下某处,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在场的人都听到。
“我看到了,是从那里……”
那枚箭头被穆景行用法力隐去了形状,只有穆嘉月能看见。直到射到几人面前,穆景行失去意识,才显现出来。所以就连武家兄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真正看到的,只有穆家月和当事人宵练。
“我宣布比试结束。”穆熠舒站在高台上大声发表讲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无外乎是一些共勉的话云云,最后宣布在穆府的中秋宴举行庆祝仪式,交接令牌。
宵练静静地望着北方。
在大家眼中这场比试似乎颇有些虎头蛇尾了,最后胜出者出现时显得有些莫名。
也有些人讨论着穆家那个“私生子”说的话,表示自己也注意到了什么声音。
一群人揪住这个话头试图将事情闹大。
穆熠舒承诺着会给出最后的解释,暂时先敷衍了过去。
回去时谁也没说话。
穆嘉月始终没睡着,她坐在床边,盯着床头一盏烛灯。
就在这时宵练敲门,穆嘉月开门时还有些惊喜:“宵练,你也没睡啊。”
“是,小姐。”宵练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小姐,你记不记得秦先生讲过,穆家书院历史上有过平局。”
是吗?那时是怎么处理来着?
还没等穆嘉月想清楚,宵练开口。
“我想再比一场。”
昏黄的烛火下看不清宵练的神情。
她打开小盒子,一根长长的的鸭毛折射出油绿的碧光。
“小姐,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