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蔚

　　这天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的鞭笞着大地，打在屋顶溅起的水像一层雾笼罩着，整个世界蒙蒙的。
　　孙炎从电话那头抑制不住地激动：“看报纸了吗？龙龙后天要回国了！”
　　回国？那么快？龙龙从英国那么快就读玩大学了吗？十年了，他还会想见我吗？怎么办？我现在这么老、这么土，这个样子还能见他吗？见到了，他认不出我我怎么办？要是他根本都忘记我的存在了，我贸然去，那不是很尴尬？有我这样的妈妈，他会不会觉得很丢脸？给他带来麻烦……
　　“思蔚，你在听吗？……喂？”
　　“哦，我在听……你说，龙龙他……会想见我吗？”我觉得我的声音有点控制不住地发抖。如我所愿，龙龙已经成了业界关注的焦点，席逸龙的名字是各大报纸的宠儿，人人都在谈论着这个如传说般的天之娇子。我自豪，他是我的龙龙。对于我当初的选择我不后悔。可是现在我好害怕。
　　“说什么傻话，那小子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啦，准备一下吧。就这样，明天再联络。”
　　电话收了线，我听着“嘟嘟”的忙音一时没有动作。随后给席家拨了电话确认。
　　挂了电话，转过头，看到母亲站在门边，不知立了多久。
　　“去吧。”母亲摸摸我的头，我坐在床沿，把头靠在她的肚子上。我想起很小的时候，镇上组织去看《妈妈再爱我一次》，我看了三遍，我把头窝在母亲的怀里，不想让她看见我在偷偷地哭，却看到母亲一直用手在抹眼睛。那时我就想，妈妈，我以后不会让你哭。
　　火车坐了一个晚上。我选了件比较干净的衣服，画了点淡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刘舒到车站送我，这么儒雅的男人到现在还是单身，令人疑惑。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不说我也不会问的。他清秀的脸在阳光下显得和煦温暖，眼神却有些苦涩。我调侃他又不是生离死别，他笑笑没有说话。
　　我又住进了从前狭小又陈旧的公寓，那里有许多我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回忆，所以我舍不得卖。
　　再次的见面是在席家，管家给我递了杯茶。我搅动着手里的纸巾，卷成一根又折回去，心里仿佛揣着个小鹿。我知道我很紧张。龙龙变成什么样了？毕竟见真人和报纸是不一样的。等会见到了要说什么？问他过得好不好？对，一定要问的。顺便说我很想他，以前龙龙一听到我心里只有他都很高兴的。再顺便要不要抱抱他？不行，都这么大了，要害羞的……
　　“你来了，妈妈。”
　　我猛地抬起头来。一个高大地身影映入眼帘。龙龙长大了，长高了，很高了，我要仰着头看他，不能抱在怀里了。俊逸的绝对招人妒忌的长相，大概如果他愿意，没有女人能逃脱他的魅力吧。我心里一热，话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龙龙走过来，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我回抱住他。他放手的时候，我觉得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但是想不出来。我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聊了些家常，在席家吃了晚饭。
　　一顿饭下来，我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劲了——疏离！是的，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词。如果把一开始的生疏归咎于十年的没见，那之后呢？龙龙说话很客气，客气到像外人，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身体的接触。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那个爱撒娇的龙龙呢？我应该高兴他的成熟蜕变吗？十年，你渐渐离去，我却还站在原地。龙龙，这次是你要丢弃我了吗？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这屋子让我觉得冰冷，我想我快站不住了。
　　“妈妈，我送你吧，这么晚了，有点不太放心。”龙龙眼神真诚。
　　不放心？不管是否是客套话，我应该庆幸他还是有点担心我的。
　　“是啊。”席老爷附和着，脸色红润，一定是孙子回国，心情很不错。
　　其实这顿饭席家是考虑周到的，知道我的尴尬身份，席肖炜和他妻子都借故没有出现。
　　“好吧。”上天啊，就让我多一点时间待在他身边吧。

　　车子一路驶得很快。龙龙握着方向盘，车厢里很安静。我不时地偷偷瞟他，想找些话题。龙龙的回答一直很得体，每一句都像打在胸口的子弹，痛到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邀他屋里坐。邀？这是我们的家呀，什么时候要像招待客人一样邀请？
　　欣长的身体一跨进屋里，气氛都有些令人窒息。
　　“好象没什么改变呀。”龙龙说的应该是屋子吧，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我。不知怎的，我觉得龙龙的眼神有些诡异。
　　“是呀，这里自从……我给你泡杯茶吧。”我舌头有点打结，看到龙龙脸一闪而逝的抽动。我连忙转身进厨房。
　　“不用了，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声音不大，却让我感到压抑。
　　我听到身后门锁保险合上的“喀哒”声。
　　我转过身，龙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看我的瞳孔幽深，俊脸在眼前放大，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接着，我发现自己已经被紧紧地桎梏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里，我闻到龙龙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下一刻我已经被扑倒在沙发上，强烈的冲击让我头昏眼花，我本能地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我试着挣扎。
　　“龙龙，你怎么了？”我关切地盯着他。
　　龙龙毫无预警的将脸埋如我的肩窝，压在我身上的身体却没有动弹，发出一阵闷笑。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吗，我的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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