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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雪后的邂逅(二)
三
雪后的天空,晴得瓦蓝,有几丝云缓缓地飘来荡去。
下午三点五十分,橙色奥迪准时停在南校门的侧门前。
柳若瑄从校园里匆匆走出来。
“柳若瑄!柳若瑄!”右擎苍大老远地喊,声音大得要死!
别叫了,我已经看见你了,右擎苍!你不叫会死人哪?柳若瑄心里只犯嘀咕,生怕有认识的同学看见她。
右擎苍走出车门,很绅士地替柳若瑄开车门。
啊,右擎苍,你搞什么?我是到你家去做雇佣,不是做贵宾!
柳若瑄慌慌张张地跑过去,直往车里钻。不料头撞到车门上,疼得龇牙咧嘴。
右擎苍又是一阵狂笑,“呵呵,柳若瑄,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位子!”
“汪汪……”
阿黄在车里?!
柳若瑄本能地往后缩,头又差点撞车门上,脚也没踩稳,身子不听话地往后仰,正好被后面的右擎苍接住。
“呵呵,我的手臂很舒服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谁不小心啦?你才不,那个……”柳若瑄气呼呼地推开右擎苍,跑到护驾座位上去坐下来。
她的脸不知怎么又绯红起来。
他们坐在车上没再说话,只有阿黄耐不住寂寞,坐在后面不停地“呜呜”,蹭着柳若瑄的椅子撒娇。
车子在“56号观邸”楼下停下来。
这只是右老板所属公司开发承建的一处电梯公寓楼盘,是一个庞大的楼群,从建筑到小区环境,都是紫荆市一流水平。
右擎苍下车替柳若瑄开车门,阿黄也迫不及待地从车里跳下来。主人和狗像迎接贵宾一样地把柳若瑄迎进了家门。
“呵,右擎苍,你一个学生,不住宿舍,住这么宽敞这么高级的房子,像话吗?”柳若瑄极不平衡地边走边看。
“没有啦!这只是我老爸借给我住住啦。”“哦不对,怎么是一个人?不是还有阿黄吗?如果你嫌这房子大浪费的话,干脆你也搬进来住好啦?是不是啊,阿黄?”阿黄摇着尾巴,围着柳若瑄直打圈圈。
“算了,你们这些贵公子,总这样没谱,懒得理你啦,废话少说,开始劳动!”柳若瑄挽起袖子忙活起来。说实话,她不怎么会做家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啊,自己家里也是有保姆的,以前都没多少机会做家务。
“这边,这边,看看,这么多灰尘,你怎么都没看见呢?”右擎苍在一旁像模像样地指挥,看上去真像个无情的老板。
柳若瑄用眼横他,请他让开,他却对着柳若瑄做鬼脸,一点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只有阿黄,一会儿衔着抹布去擦栏杆,一会儿衔着水杯去浇花。柳若瑄觉得阿黄比右擎苍可爱一百倍。她越来越喜欢阿黄了。
“呵呵,阿黄,你倒是蛮喜欢献殷勤的哈,去,给我拿瓶水来。”右擎苍悻悻地指使阿黄。
阿黄赶紧去给主人拿水,可爱极了。
“诶,右擎苍,你们家的洁厕剂在哪儿呢?”柳若瑄手忙脚乱,力不从心。
“洁厕剂?哎呀,好像用完了,还得劳驾小姐您亲自去买一下!”眼前的右擎苍满脸调皮,一点也找不到他在西元市时的绅士风度。吃错药了吧?
“你去买!”柳若瑄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不想出去怎么办,我还有好多书要念呢,还是你自己去吧。”
“你就真的不打算帮我吗?”柳若瑄急了。
“不打算!如果你4000块佣金分我一半的话,我就帮你!”右擎苍的回答很干脆。
算你狠,柳若瑄气冲冲地擦玻璃,擦镜子,擦桌子,擦椅子。
“哐当……”一个花瓶不小心被柳若瑄碰到地上,摔碎了。
她又急又羞,赶紧用手去捡。
“哎哟……”柳若瑄一声惨叫,她的手被花瓶碎片划破了,鲜血直冒。
“怎么搞的嘛?”右擎苍冲过来,看着柳若瑄流着鲜血的手,又气又恼。
“阿黄,快,医疗箱!”阿黄汪汪叫着,十秒钟之内,衔来了医疗箱。
右擎苍拿起柳若瑄的手,纤细而娇柔,让人心疼。
他先用酒精给她消毒,再用止血钳止血,再擦上消炎膏,再用纱布包扎,步骤清晰,动作娴熟,每一步都做得很精细。
“怎么你还会包扎?”柳若瑄吃吃地说。
“512大地震的时候,我做过志愿者,跟医疗队的护士学的。”右擎苍不再调皮,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严实地遮盖着眼睑。
柳若瑄想起西元市女儿湖和酒店起火场上的情景,突然觉得右擎苍的形象十分高大,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温暖。
“谢谢你。”
“怎么现在才想起谢我呀?早该跟我说了,收到。”一点也不谦虚,气得柳若瑄只想揍他,真想把刚才的“谢谢”二字收回来。
“好吧,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吧。”右擎苍极不情愿地说。
他先去超市买回家里需要的各种物品,再从卧室到厨房,到客厅,到卫生间依次打扫。然后,他把物品摆放整齐,把刚买回的生活用品放在杂物柜既定的地方,食品分类放在冰箱不同的柜子里,仍然是步骤清晰,动作娴熟,每一步都做得很精细。
柳若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十分崇拜。
“诶,难不成你还有做保姆的经历?”受了伤的柳若瑄开始享受贵宾待遇。
“这些都是一个人独立生活的基本技能,这些都不懂,你以后怎么生活,怎么跟哥哥混啊?”
“谁说要跟你混哪?我才不跟你混呢!”柳若瑄又开始赌气撒娇,她十分惊讶,自己居然可以对一个男孩赌气撒娇,而且是那么自然。
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以前我也会这样吗?
她忘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一想就头痛,理不出头绪。
“那,你是几岁开始独立的?”柳若瑄对右擎苍的经历充满了好奇。
“十六岁。”
啊?十六岁?十六岁,我还在念高一呢。
那个时候,柳若瑄除了自己洗内衣内裤以外,其他事情,几乎都是妈妈和保姆代办。
可是,右擎苍,右擎苍居然在十六岁就开始独立啦?柳若瑄对右擎苍快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那你爸爸,你妈妈,他们放心你一个人生活?”
“他们?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从小,每年和爸妈见面就一两次,平时只有奶妈和阿黄陪我。十六岁时,奶妈过世,就留下我和阿黄,我自然也就独立啦!”右擎苍的眼里略过一丝忧伤,之后又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你爸妈就没再派人在你身边?”
“有啊,有管家呀,可我不喜欢他,就把他赶走了。但是他们,还是有随时派人管我。平时很自由的,如果干坏事的话,就玩完了。”
柳若瑄不再多问,她不清楚,眼前的这位大男孩显赫的家世背后到底还有些怎样的故事,但她至少知道,他和她的经历不一样。
有钱人的生活方式和我们应该会有所不同吧,她想。尽管和其他伙伴比起来,她家还算富一点,但和右擎苍家比,就没法比了。
不过,这右擎苍除了不住学生宿舍,除了比别人多一只狗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也蛮好交往的,柳若瑄暗自庆幸。
她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客厅。
装修风格时尚淡雅而不失阳刚之气,和右擎苍的气质差不多。
客厅沙发的背后,挂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落款是“2010年8月擎苍学书于紫荆”。
呵呵,这家伙还会书法?柳若瑄也是热爱书法的,从小她就被妈妈送到书法班去练习,现在也写得一手好字。
酒柜旁边的醒目处,摆一个相框,里面镶着两个大男孩的合影。
两个男孩都穿着篮球服,手臂挽在一起,十分亲密的样子。柳若瑄一眼就认出右面的是右擎苍,左边那人,比右擎苍略矮一点,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可是目光忧郁,脖子上挂一枚心形的附身玉。
她拿起相框来仔细端详,然后又放下相框,继续参观其他摆设。
右擎苍三下两下就做完了所有家务。
然后,他开始煮咖啡,再请柳若瑄喝咖啡。
他们坐在宽大的露天阳台上,尽情享受着有蓝天白云的下午,直到日落西山,凉浸浸的夜色降临……
四
一转眼,又临近期末考试了。
顺大的期末考试是很严格的,如果没有实力的话,弄个三科以上不及格也是有可能的。在这巨大的考试压力之下,顺大的学子拿出参加高考的干劲来,个个都变成了爱学习的好孩子。
柳若瑄也加入了勤奋学习的大部队里,每天除了锻炼吃饭上厕所以外,其余时间都一头扎进书堆里,不肯出来。
右擎苍时不时来捣捣乱,也不会影响她的学习进程和效率。
每周两次的雇佣工作得按时做。
柳若瑄每次到右擎苍的家里去,都会顺带两三本专业书,弄得跟书呆子似的。
说是去做家务,其实大多数活儿都还得右擎苍自己干,柳若瑄也跟着学到了不少干活技巧。
“其实学习也是可以轻松化的。”右擎苍对柳若瑄说。
“那么多内容要求你背,你怎么轻松得了嘛?”柳若瑄心里抱怨,你读传媒系的,怎么知道我们中文系的苦啊。
右擎苍在书房里折腾大约半小时后出来,把一份新打印的资料递给柳若瑄。
“借用这个树状图,来背你刚才背的那些文学史,不是很简单吗?”
“耶,你很神呢,你在哪里搞的这个树状图?”柳若瑄看着那张纸,目瞪口呆。她花了两天才背下来的五页文学史的知识点,用这么一张树状图就轻松搞定了。
“当然是我做的啦!听你在那儿像念经似的,我都能背住啦!”右擎苍满不在乎地说。
“真的吗?”柳若瑄真的想不通,右擎苍的大脑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怎么什么事情到他那里,都会是“条理清晰,动作娴熟,每一步都做得很精细”?你是计算机,是超人吗?
“没什么啦,传媒系学生如果没有超强的分析能力和背功的话,你要怎么去分析剧情,怎么去背台词,怎么做一个优秀的演员呢?”是哈,柳若瑄差点忘了,他是学表演的。
“我有个朋友,超会学的,我很多方法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是吗?那他是不是比你还超人?”柳若瑄对他的朋友充满了好奇。
“当然哪,他可是费城的奥数三年冠呢。”
“费城?你原来住在费城吗?”
“是啊,我在费城念中学。高一的时候,我朋友转入我们班。诺,就是这位。”右擎苍指着酒柜旁边相框里,和他合影的那个男孩说。
柳若瑄拿起相框,仔细端详,那个男孩的忧郁眼神和脖子上的附身玉,让她觉得很特别,她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但又想不清楚。
“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忧郁?”柳若瑄定定地说。
“因为他的家世很复杂,还因为与女朋友分开,让他过早承受了他不该承受的一些东西。”右擎苍开始讲述他的朋友,柳若瑄听起来就像是在听童话。
“他是罗氏集团董事长罗振强在外面和心仪的女人生下的儿子,而罗振强的结发夫人一直没有生孩子,所以,他是罗氏集团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可刚生下他的时候,他们家保姆在罗夫人的指使下‘狸猫换太子’,结果,莫须有的女儿成了罗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他却成为弃婴,保姆看他可怜,把他捡回家养,他就这样成了保姆家的儿子。”
“他的外公卢庆林,是罗氏集团有名的建筑师。他妈妈其实也算是个大家闺秀,生完孩子后,被接回罗府,因罗夫人的百般刁难,被迫逃出罗府,寄居在保姆家,一眼看见保姆家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她不知道是她的亲生儿子),就十分喜爱,保姆动了恻隐之心,把儿子过继给她,叫她妈妈,而叫保姆为宋妈。后来,建筑师卢庆林把自己的女儿接回国内,保姆和襁褓中的儿子也跟着去了。他就这样和他的两个妈妈一起像逃难一样地在国内过了十几年。”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又到费城啦?”柳若瑄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她觉得这个男孩的经历比她小说里的人物经历还曲折。
“罗振强面对爱人的离去,非常痛心,四处寻找,却没有消息。一次,罗氏集团的千金遭遇车祸,罗振强赶去给女儿输血,竟发现自己和女儿的血型不合,女儿离世。他更加愤怒,发誓要找到他又爱又恨的那个女人问个究竟。后来,他终于在国内找到了他们三个,罗振强不容分说,把他们抓回费城,在保姆宋妈的坦白之下,一家三口才得以团圆。后来,他就来到我们班,成为我哥们啰。”
“真是不可思议!”柳若瑄感慨万千,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种小说里才有的事情发生。
“他脖子上的那块玉……好熟悉呀……好像……好像见过……”柳若瑄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做过这样的梦——
她手捧一块附身玉,送给一个男孩,这时,树上的雨水“吧嗒”一声落在她手里的玉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可是,我有做过这样的梦吗?柳若瑄自己也搞不清楚,也理不清头绪。
“瞧你那傻样儿,你怎么可能见过?那是我朋友的女朋友送给他的,从来没见他摘下过。痴情种啊!呵呵!”
“那,他一定很爱他的女朋友啰?他们一定很幸福!”
“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怎么可能幸福?当年,因为他父亲的愤怒和霸道,使他连和女朋友最后的道别都没来得及,就被他父亲抓走了。而且断绝了他和外界的一切关系。他父亲说他以前交的那些朋友和他们家族不般配,对他完全是封闭式管理,电话不准打,一切通讯工具停用,一心要把他培养成罗氏继承人。和他相比,我真是要烧高香,感谢父母给我的自由啊!”
“那,他一定很伤心,他女朋友也应该很伤心吧……”柳若瑄的鼻子开始抽抽搭搭,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满脸被眼泪和鼻涕搞得一塌糊涂。
“哟哟哟,至于吗?你这样说哭就哭,适合去做演员啰!”
“别再说了啦,我真的很伤心呢!”柳若瑄自己也不知怎么搞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右擎苍手忙脚乱地哄她,也无法阻止她的眼泪。
“不过,我朋友说啦,他一定会回来找他女朋友的,他说他跟他女朋友发过誓,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
“你觉得,他们会再见面吗?”
“……不……知道……”柳若瑄一边抽泣,一边茫然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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