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一心上位

作者:时晚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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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鸿一瞥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又是一年秋末。

      尚服局司衣司,一个粉裙小宫女满头大汗,跌跌撞撞跨过门槛,跑进殿中,嘴里喊着:
      “李女史!不好了!不好了!”

      案台前的女官,仪态从容,身着九品浅青色练鹊纹样官服,腰间系着一块红木牌,上面刻着尚服局司衣司女史 ,李氏琳琅。
      她闻言,放下手中纸笔:
      “何事如此惊慌?”

      小宫女看到琳琅,宛若见到救星一般,提裙奔至她跟前,气喘吁吁道:
      “琳琅姐姐,求您救救玲珑她们吧,她们......她们让王更衣给扣下了!”

      “什么?”
      琳琅甚是惊愕,当即起身:“你莫要慌张,仔细同我说清楚。”

      那小宫女红着眼眶说道:
      “玲珑和秋月她们两个今日去给披香阁的王更衣送衣。王更衣先是嫌弃玲珑她们身份低,说尚服局就派了两个小宫女来打发她,后面又说......又说这件团花纹披风根本不是她要的那件,是......是司衣司故意送错了衣物,存心来糟践她......”
      “钱更衣勃然大怒,将玲珑和秋月扣在披香阁问责,琳琅姐姐,如今只有您能救她们两个了!”

      司衣司谁人不知,李女史虽是女官之中资历最浅的一位,为人却是相当和善,最是讲理,即便是哪个宫女犯了错,也从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骂,而是细细讲明白道理之后,再依错惩处,叫人心服口服。
      今日若是其他女史在,玲珑和秋月怕是不能全头全尾的回来,可是如若李女史出面,那就不一定了。

      听到此处,琳琅敛眉,沉吟了片刻,伸手取下腰间令牌,对那小宫女说:
      “你跟我来。”
      她转身向后殿走去,那小宫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披香阁

      琳琅带着小宫女进来,刚走到门口,便听得一阵茶盏碎裂之声,屋内还隐隐约约传出钱更衣怒气冲天的诘问之声:
      “我位份再低,也是这宫里的主子,你们司衣司休想拿这些东西来打发我!今日司衣司若不给个说法,你们两个就一直在这里跪着吧!”

      披香阁的宫女肃着一张脸撩开帘子,琳琅好似没听到这番话,神色自若地领着人进去。

      玲珑和秋月两个小宫女蜷着身子跪在地上,周围满是瓷器碎屑。

      琳琅目不斜视,走到一旁,垂首行礼,姿态谦卑:“见过更衣娘子。”

      钱更衣一怔,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见来的不过是个女史,有意想再阴阳怪气几句,但瞧她竟这般年轻,且言行举止又颇为恭敬,还是打消了念头,扯了扯嘴角,不情不愿道:
      “起来吧。”

      琳琅这才起身,满是歉意说着:
      “这两个是今年新进司衣司做活的宫女,毛手毛脚冲撞了娘子。”
      接着,她话锋一转,恭维道:
      “宫中谁不知娘子您是最宽宏大度的,烦请您不要和这两个蠢笨的一般见识。”
      “这件才是您要的披风。”

      说罢,她一招手,身后的小宫女便立刻举着一张雕花漆盘上前,里面摆着一件银丝宝相花纹披风。这件披风用的是双面锦,还是今年的新料子,上面泛着苏合香,精致无比。

      钱更衣瞬时被这件披风吸引住了,偏过头去瞧,一双眼睛黏在上面,心中怒火当即消了一半。

      这期间,琳琅一直没再出声,直到钱更衣不由自主用手抚上这件披风,她这才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那两个宫女严厉呵斥道: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和更衣娘子认错!”

      玲珑和秋月一抖,飞快瞥了一下琳琅递给她俩的眼神,慌忙俯身:
      “奴婢们知错,请娘子恕罪。”

      像是被这道声音惊醒,钱更衣蓦然收回了放到披风上的手,讪讪转头,用手上的帕子掩嘴,假装咳了两下,才摆手让自己的贴身宫女收下了这件披风。

      琳琅依旧没有抬头,继续说道:
      “我回去定会重重责罚她们,给您一个交代。”

      钱更衣得了这件上好的披风,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况且她本身也不打算将此事闹大,不过是借题发挥,小闹一回,让司衣司不敢怠慢她罢了。毕竟她也不敢真的得罪尚服局。

      见琳琅递了台阶,钱更衣也不愿继续纠缠下去:
      “既是你求情,那我便给你个面子,不再计较此事了,还望女史回去好好管管你手下的人。”

      琳琅福身,脸上清浅笑容仿若用尺子量出来一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多谢更衣娘子,娘子海量。”

      她带来的那个小宫女赶忙一左一右将玲珑和秋月搀扶起来,跟着琳琅离去。

      回到尚服局司衣司,这两个心有余悸地向琳琅道谢:
      “多谢李姐姐搭救我们两个。”

      琳琅长叹一声,目光温和,半是责备道:“也就是王更衣位份不高,又久不见天颜,不好将此事闹大,倘若换了旁人,今日就是不愿将此事轻轻揭过,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玲珑和秋月原本还在庆幸逃过一劫,听到此言,惶惶不安,脸色又白了几分。

      “虽然是王更衣有意为难你们两个,但如若你们细心些,没有错拿了披风,她至多冷嘲热讽你们几句,不会真的扣住人不放,毕竟你们都是司衣司的人。可一旦像今日这样让人拿住了错处,纵然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只能任人处置了。”

      琳琅又一指那个粉衣小宫女:
      “你扶着她们两个去找韩女史领罚。”

      “看你们两个一瘸一拐的,想必她也不会罚的太重,之后便先回屋养伤去吧。如此安排,可有不服?”

      这三个齐齐摇头,皆是一脸感激,真心实意道:
      “叩谢女史教诲。”

      自去年春日她被调入司衣司当值,如今已有一年,因得了何掖庭丞和宋典衣的青睐,没过多久便当上女史。前一月,宋典衣又透露了口风,有意让她年后再升一升。
      当下她便已经是尚服局最年轻的女官,因着资历尚浅,下面的人多有不服,废了好一番功夫,恩威并济,笼络人心,又事事稳妥,从不贻人口实,这才渐渐坐稳了位子。
      她要确保年后荣升八品掌衣之事,司衣司无一人能明面上挑错。

      且掌衣上面还有典衣,典衣上面还有司衣,她今年方才十六岁,必当拨云见日,前程似锦。

      宫中的日子过得飞快,尤其是到了九月,阖宫上下,但凡有品级的宫人,都隐隐流露出一丝雀跃,她们只盼着光阴再快些。
      因为每年九月十六,宫中只要是有品级的宫人都可去延政门外,在侍卫的看守之下,与亲人见面。

      琳琅早早就使了银子将书信递出宫,路途遥远,一双弟妹不能前来,但即便是见一见吴家夫妇,便也知足了。

      九月十六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极为难得的好天气。

      琳琅与云岫一早便在宫门外等着,两人依偎在一块儿,眼睛望着远处,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等过了午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东面匆匆赶来。

      “这是我家的马车!”
      云岫兴奋极了,直拉着琳琅招手。

      等走到跟前,才发现两家竟是一起过来的,马车上不仅有云岫的父母兄长,还有吴家夫妇。

      吴秀才还在感慨:“若无沈兄的马车,我们夫妻二人只怕现在还在半道上。”

      沈父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咱们两家的女儿在宫内相依为命,咱们在宫外自然也应当相互照应些。”

      而芸娘子已然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琳琅面前,热泪盈眶了。
      “你来信说自己当上了女史,可是给我们吓了一跳。”
      芸娘子拉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放下,仔仔细细端详着。

      “未曾想你有这般造化,”吴秀才捋着胡须,神色欣慰,面露怀念,“李兄若是泉下有知,怕不是得一蹦三丈高。”

      芸娘子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变了脸色,目光恳切,迟疑着道:
      “到底是深宫高墙,千万要保重自身,你平平安安才是最为要紧的。”

      “正是,正是!”
      吴秀才跟着附和,又道:“如今泽云已由我启了蒙,白芷也跟着你叔母开始认字。至于李三,早被人打断了腿,日日赖在李族长家中,靠族人的施舍过活,你在宫里大可安心度日。”

      琳琅听到此处,欣喜自己的弟弟妹妹过得不错,又听到李三的下场,心中自是痛快极了,不由得扬起嘴角。

      可惜探亲时间有限,没到一两个时辰,侍卫便开始驱逐赶人了。
      宫人们各自惜别自己的亲人,泣涕涟涟,浸湿手帕,一时间,宫墙外尽是哭声。

      琳琅与云岫眼眶微红,担心仪容不整,只得先打湿了手帕,擦拭整理好,这才捡了条小道往回走。

      途中,云岫还在絮絮叨叨:
      “平日里,我可从来没看到我兄长哭过,今日竟然哭得比我母亲还惨,跟山崩地裂了似的,一篮子手帕都不够使,我父亲最后嫌弃得都不想搭理他了。”
      琳琅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皓齿星眸,掩映生姿,煞是动人。

      另一边,姝容华宫中的大宫女月容正冷着一张脸向前走着,嘴中时不时小声骂着几声“真是晦气”,身后两个小宫女手中各自提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跟着,生怕触到前面人的霉头。

      见路边时不时走过几个红着眼眶的宫人,月容更加心烦意乱。
      她们宫中是有膳房的,但是有些吃食自然是比不是厨艺独绝的尚食局。今日姝容华突然想吃尚食局的透花糍,便遣人去取。

      姝容华本就是礼聘入宫的世家贵女,出身高贵,性子娇纵,虽说这两年恩宠渐消,但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人物,以往像这种活计,进了尚食局,总会被人恭恭敬敬迎进来,客客气气送出去,少不得还会被塞些点心或者银子,充当孝敬。

      想着姝容华这几天闷闷不悦,时不时便要打骂手底下的宫人,月容想躲个清闲,便揽下了这活儿。

      谁曾想,她进司膳司没多久,珍贵妃也差人过来,道贵妃娘娘兴起要同贤妃娘娘去找皇后殿下吃茶,耽搁不得,还将月容要的那几盏点心全取走了,似笑非笑问她,想必容华娘娘应当不会介意等一等吧?

      月容气急,对方不过是贵妃宫中一个普通宫女,但言语间尽是轻蔑,放肆到了极点。可她却还得忍气吞声,出来一趟没被人巴结,反而是受了一肚子气。

      尚食局的几位司膳女官也很是头疼,今天恰逢宫人探亲,司膳司人手不够,娘娘们身份尊贵,还险些起了龃龉,定不能交给底下人去做。
      可这几尊大佛不仅撞到了一起,要的还都是素醒酒冰,酥油鲍螺,荔枝酥山这等工序繁琐,不易保存的吃食。

      譬如这透花糍,要将熟豆泥中的豆皮一一滤掉,再制成灵沙臛做馅,同时要将泡好的上等糯米炒干捣成糍糕。糍糕需得做得晶莹剔透,透印出里面被雕成各种不同花型的馅料。

      因此,等到月容拿到食盒,已然耽搁些功夫了,她回去九成九会被姝容华责骂。

      月容越想越气,又觉得这些宫人晦气,索性也捡了一条小道走,一心赶紧回宫。
      不曾想,一抬眼,便瞥见了不远处的琳琅。

      那女子体态风流,绰约多姿,貌似远山芙蓉,许是刚刚哭过一场,眼尾一抹红晕,更显其中姝色,双瞳剪水,当真是我见犹怜。
      勾魂夺魄,莫过于此。

      月容心中惊愕,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前这人竟然要比自己的主子姝容华还要美上三分,要知道姝容华可是一进宫便被陛下赐下了“姝”字为封号。

      姝,好貌也。【1】《神女赋》有云:“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便可知其容貌姝丽出众。

      但月容思量了片刻,竟然就转怒为喜了。
      观她穿着打扮,举止仪态,此女子应该只是个品级低微的女官。

      月容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小宫女,吩咐道:
      “去打听一下,那女子是哪个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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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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