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明月

　　次日，待林叶钦醒来，阳光透过地面照射进来，林叶钦仰着愣了会神，又懒散地转头，盯着墙上的光晕。
　　好久都没有这么悠闲的早晨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提起来就没放下过。虽然想不起过往的种种，但是这种闲适，却真真实实的久违。

　　今日……早饭如何解决？

　　林叶钦起身四处看了看，昨日唐雅离开时并未留下第二日的早饭，也没有在屋内偷偷藏些吃的。
　　这可如何是好？自己虽对萧安棋说身体硬朗，但那都是说出来呛她的。真实的情况却是自己身子很差，早晨若不及时用饭会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严重时甚至会晕倒。就算再醒来后也不怎么会吃东西，因为之前的晕劲未消，胃里难受。
　　所以……
　　林叶钦当机立断躺回凉席上，继续闭眼睡觉。
　　只有这样骗自己，其实我还没醒，才能保证自己不晕。这方法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不管用，全看躺下后能不能迅速睡着。
　　但是像自己身子差成这样的，也不在乎什么方法不方法的了，活着就行，就挺好。
　　林叶钦想着想着。
　　就自己这身体，怎么逃得出去？

　　地面。
　　一女子拎着剑，手上提着一个竹篮，内有一些吃的，慢慢悠悠地朝地牢走来。看似和林叶钦一般大。
　　今日正逢烈日当空，不知怎的，最近这天好的出奇。
　　她走到地牢口，驱赶附近的蚊虫之后，把竹篮抱在胸口，蹲了下去，用剑敲了敲铁护栏。

　　“小青姐姐，怎么还不起？”她笑道：“昨夜我都听到了，又扒你墙角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林叶钦先是一愣。
　　怎么会，这么像？

　　林叶钦坐起身来，回应道：“你……你怎么给我？”
　　女子笑道：“你睡傻了吧？当然是和前几次一样，我扔下去，然后你接住。就你的身手，我还是信得过的。”
　　“那……”林叶钦站了起来，试图看清她的样貌，“你扔吧。”

　　女子从竹篮中拿出一个包子，往下扔，林叶钦眼疾手快，轻盈地接住。
　　“多谢了。”林叶钦对她说。
　　“多谢？我看你今天是真的被上身了，除了初次见面时你对我客气三分，往后的时间，你何时对我客气过？”女子说道。
　　“没吃饭……饿着了。不行吗？”林叶钦说道。
　　“行行行，我何时对你说过不允许的话。”女子说道：“不过你们门派也是够狠的，都多久了还不放你出去，你若是真的没碰到我，恐怕只能等死了。”
　　“……我自己会有办法的，不会等死。”林叶钦吃着包子，回答道，“你手上……有水吗？”
　　女子闻言低头在篮子里翻找，拿出一个竹筒来，道：“接好了。”
　　林叶钦身手矫健，轻功飞檐，稳稳地接住了竹筒。
　　“厉害。”女子凑近洞口，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林叶钦正仰头喝水，正巧看到女子的脸庞。
　　她瞪大了双眼。

　　“你……萧……萧安棋？”林叶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像见了鬼。
　　“正是。”萧安棋说道：“不过平常你不是都叫我阿羽，今日怎么改口了？你怕不是真被上身了吧？”
　　萧安棋在地面上作怪，装神弄鬼地说：“说，你是谁，速速从我们小青姐姐身上下来！”
　　萧安棋说完以后在地上笑，但林叶钦却笑不出来。

　　是啊。
　　这是现实，还是梦魇呢？

　　“阿羽……”林叶钦艰难地开口，不敢相信这名字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我知道你会疑惑，但是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很难一下解释清楚。不过请你相信我，我需要时间梳理。”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萧安棋闻言正色，道：“如果你被他们玷污了，我现在就去把你们门派搅个天翻地覆，让他把你放出来。这些人……”
　　“没有，你听我说。”林叶钦惊讶于萧安棋的态度，但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强迫，现在也不清楚。
　　“我被关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辰？”林叶钦问。
　　“你在玄天门后方深山的地牢处，现在是……申时初。”萧安棋虽不解，但还是照旧回答。
　　“玄天门……”玄天门，又是玄天门……

　　林叶钦又问道：“在何处？”
　　萧安棋答：“西南腹地，益州北。”

　　西……西南……
　　可自己晕倒时，还在黎阳，黎阳在宣城，宣城坐落于中原。
　　怎么可能？
　　绝对是梦吧……

　　是梦。
　　为什么醒不了呢？

　　林叶钦感到一阵头晕，连忙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现在……是多少年？”林叶钦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崇惠十六年啊，有何不对吗？”萧安棋疑惑地问道。

　　林叶钦如遭雷击，连忙扶住墙稳住身形。
　　萧安棋见状担忧地喊道：“阿青！你没事吧？”
　　当然不对了，这是七年前，是自己最黑暗的时光。

　　原来自己根本就没忘，只是太痛苦，太难以承受，被人灌下大量使人记忆错乱的药后，在昏睡中失去了那时的记忆而已。
　　那段人生，是空白的，本可永远不用记起，抛却脑后，从此带着空白的记忆，过一辈子。不用记得自己是谁，不用记得父母康健，不用记得家居何处，不用记得人情世故。
　　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千万别回头，因为后边，是万丈深渊。一旦被记起，就要承担万剑穿心的后果。
　　现在的情形，和七年前，如出一辙。

　　“阿羽……”林叶钦看着地面上萧安棋担忧的神情，眼含热泪，笑着说道：“我没有忘记你，我只是……”林叶钦指了指自己的头，“把你当成秘密，藏在我记忆里了。”

　　林叶钦的眼前不断变幻，往事在她面前不断闪过，有萧安棋的关照，有唐雅的温柔，有小七的活泼，有师兄的勇气。
　　最终，停在一个夜晚。

　　林叶钦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打斗声，内心充满了不安。
　　悲剧，要重演了吗？

　　没来得及思考，唐雅和另外几人从墙面鱼贯而出。另外几人神色慌张，唯一还算镇静的唐雅道：“快跟我走，这里不安全了。还有那个探子，关键时刻……”
　　“关键时刻？这不是在这儿吗。”萧安棋从甬道的洞口冒出，说道，“还有，我叫萧安棋。”
　　唐雅明显松了一口气，“那阿青就先交给你了。其余人，跟我返回玄天门，誓死守护。”
　　“是！”

　　“等等！我也要去！”林叶钦大喊道，可却没有一个人听见。
　　“那走吧。”萧安棋向林叶钦伸出手，说道。
　　“去哪？如果我现在跟你走，她们都会死！你知不知道？！”林叶钦崩溃道。
　　“人间。”萧安棋笑道。

　　对……人间……
　　这是梦。

　　林叶钦深吸一口气，搭上萧安棋伸出来的手。
　　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时，自己则在床上躺着。她轻轻转头，床榻边，伏着现在的萧安棋。
　　林叶钦盯着萧安棋片刻，随后望着窗外的暗，心想到。

　　这世上的缘分就这么巧，我拉住她的手，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林叶钦看向熟睡的萧安棋。

　　人间。
　　我陪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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