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站着一棵树

　　公司年后新开一个大项目，研发出了细则，财务给出前期预算，技术在跟进的同时，宣传策划不仅要在有限的成本中给出方案，还要使方案达到所有人的满意。沈然不想跟其他几个部门一起过会时，老板问各部门能不能顺利完成时在自己这里卡壳，所以整个团队不仅要服务于外接的项目，更多的工作重心在自己这个项目上，沈然心中盘算着还是要和技术部和财务那边一起商议敲定。
　　毕竟不是小项目，一旦启动，公司几个主要部门半年之内都要围着它运作。而技术部和财务部的做事风格是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他们给出的数据越详细自己这边越要考虑好预算和策划案。
　　项目经过一次次过会之后，技术部和财务部反复衡量做预算，算是定了下来。也就意味着沈然的部门开始忙碌起来。
　　忙起来的沈然完全是另一副模样，走路生风，纵观全局的同时能够把边边角角做到无死角。放权给下属，完成之后统归到她自己这边，再由她去抠细节。项目完成之后到奖金也能够按照大家所想的那样分配，让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早期的时候沈然比较耿，团队以她为中心，在金韵指点之后，她学会了和直属领导打交道，不仅和下属们团结紧密，更让直属领导安心把团队交给她。
　　这个项目落地之后，沈然把部门里几个人按照能力高低进行分配，外接的活不能大意，直接影响着公司对外的口碑。葛菲这人真才实学倒是有，就是没有实战经验，所有的理论知识要转化运用到实际案例中才能算是的道理倒也不必沈然再交代。
　　沈然甚至想过她要是再不上道，只能跟人力那边提交报告，申请转岗或是待岗学习。
　　沈然忙，金韵也没闲着，对几个部门上报过来的报表核算，报批，再核算，再报批。一个项目从前期筹划到最后投入市场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达成，金韵的部门被其他部门俗称为“卡脖子”部门，她不仅要做到资金进出精准，还要把利润最大化。所以最近二人回到家要么凑在一起工作，要么各回各家工作休息。
　　想着工作时屋子里暖起来，自从上次生病之后沈然就觉着自己特容易咳嗽，不能说没有害怕，已经是特别注意。她可不想再进一次医院折腾。
　　这会脑子里飘出周坦，想到他心情就变得复杂，不想多想又忍不住多想，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蹦跶出来。沈然承认自己最先是沉迷于他的外表，当了解到他的家庭时沈然也生出退缩的心，不是嫌弃他的家庭，只是身边没有接触过这种家庭的孩子，不知道他们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会不会有原生家庭留下的阴影。本想到家了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想想还是算了。
　　沈然起身给自己接杯水，小口小口喝着，看着墙上的挂钟，七点多，明天下午还要去机场，眼下还是把明天的活规整下，空出时间接人心才安。
　　沙发是不能窝了，喝完水洗澡工作。
　　第二天中午沈然灌了一杯咖啡强忍着困意把手头的活扫了尾，她跟老板请个半天假出门没问题，可总归活还在那。她把路上可能会遇到的情况都算上，提前一个小时出门，一路畅行到机场外停车场时将将四点半。
　　沈然百无聊赖等着的过程中后悔至极，中午的咖啡要是不喝，这一会时间够眯着。她在手机几个app间切换，某购物平台滚动着给她推婚鞋，沈然自嘲地笑，也就是前两天想着开春了买双高跟鞋，看了一双春意盎然的鞋，这不，与之相关的全推送过来。
　　沈然翘着手指往下划，越推越离谱，与婚鞋配套的礼服、首饰、甚至妆造摄影都有。手机被丢在副驾上，沈然微闭了眼靠进座椅里，男人都没有，要这些个玩意展示啊！大数据还是有bug，这个没算准。
　　鬼使神差间沈然捞过手机，点开微信界面，点搜索，周，出来一列人名，找到自己想着的那个，点开。
　　最近的记录是春节，沈然嫩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僵住，同时僵住的还有她灵活的脑瓜子，说些什么呢？好像没什么说的。不说任由这个人的名片石沉大海？好像心底又不甘。
　　只要想到这个人，胸腔跟漏了风似的，呼啦呼啦响，这也是这阵子提不起精神浏览各式帅哥的原因。
　　磨叽了好一会，沈然瞥一眼时间还早呢，像是给自己攒劲一般，咬了咬牙，敲出“周坦上班”，删了，“周坦干嘛”，删。呼一口气看向车窗外，地库里，明暗交叠，沈然为了方便出去，停离出口不远，有一片光从出口处泻下来。
　　“周坦，今天上班吗？”几个字没编辑完，手机界面跳出一条信息“沈然，怎么了？”
　　沈然忙着把刚编辑完的几个字删除，刚才还抱怨大数据不准，眼下大数据在自己心尖上装监控了！
　　“我没上班，正翻着手机，看到你的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有事吗？”又跳进一句，沈然所有的纠结都解开，脸上绽放出一朵大大的笑容，定是他也在看和自己的聊天界面，不然怎么会看到“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
　　“没事，在等人，就想着问你今天上班吗？”有车开过来，声控灯亮起一片，沈然突然觉得压在心头的所有都被一扫而光，“昨天看到你执勤，又淋雨了吧！”
　　“习惯了，昨天夜班，处理完现场已经很晚了，本想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休息，今天休息。”
　　简单的字看得沈然心一紧，回想着两次见到他站在雨里的模样，有一种叫勇气的东西涌上头，“周坦，你今天晚上有约吗？一起吃饭吧！”
　　周坦看到这条信息时眼角的痣上下滑动，不容拒绝的语气，上次在她车里，她打电话时也是这个语气。
　　“好，去哪？我订。”
　　沈然忐忑间看到消息，会心一笑。脑海中快速过一遍平日里常去的地方，小心思转几圈，决定还是自己先订下来，即便到时候推脱不过他去付钱，也不至于太贵。
　　“我有点事，可能会晚点，我去接你吧！”沈然订好餐厅，回他信息。
　　“好，你先忙。”周坦转手把家里的位置发给她，发完脸上飘过一阵若有似无的笑，她应该记得呢吧。果然手机进了消息，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我知道你家地址啊！”
　　说话间手机嗡嗡嗡响起，沈然一看便知是要接的人，陌生的国外电话。她接起，悦耳的声线从手机中传出来。
　　“是沈然吗？”
　　“嗯，我是，周睿远？”
　　“你好，沈然。”
　　“你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北广场，你出来之后往右手边走，我开一辆白色车。”
　　“好的，谢谢。”
　　沈然说完轻笑，白色车能算特征吗？行吧，先开上去再说。
　　沈然约莫着时间下了车等，不一会就见一商务男西装革履的推着个墨绿色的小行李箱走过来，碎发，高挺的鼻子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下面一双微眯的眼睛，紧闭的双唇，连步履都包裹着精英的气息。
　　他仿佛感应到沈然投来的目光，转脸挂上一副应酬式微笑往沈然这个方向走过来。沈然眼见着他走近了，明白过来他就是自己要接的人。不由赞叹自己慧眼识人的能力，同时也挂上一副职业微笑面孔。
　　“嗨，你是沈然？”
　　“嗯！你好，我是沈然，你是周睿远？”
　　“我是周睿远，Nice to meet you!”一双略呈小麦色的大手伸了过来。沈然翘了翘手指犹豫要不要伸出去，停顿间，手指被抓过去。她张了张嘴说：“见到你也挺高兴的。”二人笑，缓解了刚才的尴尬。
　　沈然张罗着把他的行李箱放进汽车后备箱，周睿远一副夸张的表情，嘴上直嚷嚷“怎么能有劳女士动手呢。”忙着自己把行李箱放好。
　　沈然站定在车侧，看着他打开后备箱，有条不紊的把所有东西都归置整齐，把行李箱放好，转头看向打量着自己的沈然，丝毫没有被审视的尴尬，面带微笑地说：“要不要我开车？”
　　沈然跟着笑：“我开，你不一定熟悉路。”
　　他也不推辞笑着点头。
　　沈然发动车，起步，车平稳地滑出去，沈然开门见山的问：“要把你送去哪？”
　　“我也不知道，李老师说打你电话接到我，你会安排好的。”李老师是沈然妈妈。
　　“你是？”沈然试探着问，上下打量一圈实在是记不起来这是妈妈哪届的学生。
　　“嗯？”换周睿远一脸懵，“我妈说你是李老师家闺女，让我给李老师带个东西，我看了机场离市区并不算远，还想着我到市区再联系你，李老师说你最近工作不忙，所以。”说完耸了耸肩。
　　沈然算是明白了，心底无奈地笑，妈妈这局安排的啊，这都是哪个阿姨家孩子啊。
　　周睿远不解，看着沈然笑，问：“怎么了？你忘了带要带回去的东西？”
　　“没有，”沈然笑，“我意思压根没有什么要带回去，方便问下你多大了吗？”
　　“30，”周睿远一脸疑问，“怎么了？”
　　“你有女朋友吗？”
　　周睿远不再答，看向沈然，沈然忙冲他一摆手，说：“你不觉得这是你家阿姨和我妈妈安排的相亲局吗？”
　　哦，周睿远虽然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对于国内的这种热衷组相亲局的阿姨们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先是推了推眼镜，接着摸了摸鼻子，刚要开口，沈然打断他说：“你别在意，我习惯了，接下来你要是留在国内，应该还会有很多次这种会面，可能形式不同，但主旨相同。我呢，28了，但是我有个喜欢的人，只是暂时对方还不知道。”
　　周睿远听着提起兴趣，问：“为什么不知道，他不喜欢你？还是你没跟他表白？为什么不跟他表白？”
　　沈然被他追问的不知道要回答哪个问题，索性都不回答。开口：“你呢，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周睿远战术性的推了推眼镜。闭上嘴不再开口，沈然开车的间隙里瞥了他一眼，明白了，无声地笑，没想到尴尬和误会这么快解除。
　　周睿远坐在副驾驶上，这才认真的观察身侧手把方向盘的女人。大概是刚从单位出来，身上的衣服风格偏职业，一副眼镜架在小巧的鼻梁上，皮肤白嫩透着亮，两条细长的眉毛修整的整齐有型，应该是化了淡妆，口红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状态很棒。头发应该不长，半丸子发型可爱中带着干练。
　　沈然余光中注意到周睿远打量自己，半挂着笑问：“看出来什么了？”
　　周睿远很认真地回答她：“你是从单位出来的？那你老板准你假？还是你自己就是boss？你做什么职位？”
　　“策划。”沈然挑了一个问题回答。
　　“这么棒！”周睿远赞叹，“能够做策划的人都具有一流的水准，你这么完美一个人，会有人不喜欢你？那一定是他的问题。”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句话逗乐沈然，人人都爱被盲目的赞美。同时也提到沈然的郁闷点，正好前面红灯，她一脚刹车，稳稳停下，转过头看向他。
　　“你女朋友一定是个很棒的人，跟你关系很好吧？”
　　“是啊，她可爱、漂亮、热情、有活力······”提及自己的女朋友，周睿远开启了夸夸模式，沈然微笑着安静地听着，话题被巧妙岔开。
　　沈然起先对周睿远没有多少兴趣，但见他这般不遗余力地夸赞着自己的女朋友，想必也是个真心待人的主，逐渐被他的话题吸引。
　　“你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周睿远跟她聊得起劲，庄重问了一句。
　　“～”沈然试着组织语言拒绝，毕竟是妈妈委托，他也是刚回国，没等沈然组织好语言，周睿远笑出声，沈然从后视镜中看他。
　　“你不用考虑，直接拒绝就好。”他大大方方地说出口倒让沈然觉得自己确实多虑。
　　“嗯，我晚上有事。”沈然真诚地笑，“不是你想的那种，我晚上有约。”
　　“我想的哪种？不想一起吃饭，编出来的理由？沈然，我不是那种人。”
　　“得，我也管不着你是哪种人，横竖我今晚是不能和你搅在一起。”沈然暗道。“没有，怕你误会，真是没接你之前就约好的。”
　　“有什么可误会的，进了市区你把我放在市区，我转悠一圈自己回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然直呼，“需要我给你送回家吗？”
　　“不用了，你忙你的。”
　　聊天戛然而止，车内除了空调的声音没有其他响动，一直到下车前两个人交换了邮箱联系方式，互存了电话号码，国内常用的联系方式周睿远不用，周睿远常用的联系方式沈然不用，用周睿远的话说，先存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沈然听这话时觉着自己脸上的笑一定很假。
　　进了市区，她把他放在最繁华的路段，看时间近六点了，沈然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李老师，你能不能搞清楚就组这种局？”妈妈不解问怎么了，沈然真想告诉她，人家有女朋友，再说压根就没想再回国。话到嘴边，又怕这话从自己这里传出去不合适，索性闭嘴任由妈妈追问。
　　挂了电话之后，沈然一路疾驰往周坦那赶，途中等红灯时给他发了条语音过去：“周坦，快到了，我到了你再下楼。”声调里满是喜悦。
　　“不急，你开车注意安全。”周坦回了文字，沈然唇边挂着笑，猜测大概他有着和自己一样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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