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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爱概率
陆容与的脸上显示出一种疑问的表情,他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不太会。”他如实承认。
象棋、围棋、西洋棋,都不是什么很困难的游戏,但他刚刚看许岚岚和棠理下的那几局,已经明白那不是普通规则可以定义的五子棋。
他也很少接触“脱离规则”的游戏。
“你想怎么下都行,这个就是规则。”棠理简单总结,他甚至拿出手机打算给他安利网友为此专门建立的小程序。
许长夏已经美美和蛋糕合照完,三下五除二把蛋糕切得四分五裂,然后塞给棠理一块,“你甭为难我哥了,他是那种把整个喜剧看完了可能都get不到其中笑点的那类人。”
“唔。”棠理开始吃蛋糕,甜度是他能接受的的,口感绵软,回味香且悠长。
他点点头道:“还好吧哥,可能你更喜欢严肃一点的?”
棠理从善如流,已经一口一个哥地叫上了,“幸好,你对《月夜》的评价还不错的。”
陆容与想了一下,先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我比较喜欢《浮士德》。其他了解得不多。”
时清在替许长夏盛蛋糕,闻言接了一句:“歌剧啊?”
陆容与多看了俩人一眼,许岚岚正把盖着水果的奶油层刮给时清,但又很自然地把巧克力碎都圈进自己盘子里。
棠理也心照不宣地看着,突然想起首演那天的紧急情况,不禁感叹:“首演那天我都做好结束后被我妈五马分尸的觉悟了,装置艺术出了问题肯定就算暴雷了,我妈的心血和尝试、你们的努力演绎,差点点就功亏一篑。”
时清难得点头认可:“但是效果确实出乎意料,装置的反馈反而很好。”
“就是就是,伟大的失误。”许长夏含着勺子点头。
适当的安慰对棠理来说很受用,于是他又转头一脸期待地看向陆容与,表情提示仿佛在说:“该你了。”
陆容与面前的蛋糕吃了一些,他似乎想继续吃,但是还是停下了。棠理恳切的目光并没有传达到他那里,他只是诚实地说:“《月夜》整个呈现都很好,棠理的装置艺术不能说完全锦上添花,但是确实是非常新颖的尝试。”
末了他又肯定道:“我又陪姥爷去看了一次,确实是非常好的一部戏。”
许长夏有点冒鸡皮疙瘩:“我不知道怎么说,听我哥的评价感觉浑身刺挠。”
棠理倒觉得“新颖的尝试”这种评价能被他收囊中,因为确实是他的团队第一次在戏剧层面做出了突破。
聊天的间隙,周鲡和周鳗来了。
棠理介绍这两条鱼一个是许长夏的粉丝,一个是参与了这次装置设计的团队成员,等他们在门口“你好你好”“好幸福能合影吗”“这是我们带的好吃的”进行此起彼伏的社交时,棠理端起装着香槟的酒杯对陆容与说了声谢谢。
许长夏说陆容与不喝酒,他的杯子里是用温水泡的VC补充剂,透亮的杯壁附着着细密的气泡,看起来也像极了一杯香槟。
两人轻轻碰杯,杯中的气泡就那样随着碰撞荡漾出液体表面。
周鳗一脸满足地捧着男女主的签名照坐下,仿佛吃上了CP放饭的小孩,下一句就要脱口而出“豹豹猫猫我出生了!”
他也确实吃上了一块许长夏切的、时清递过来的蛋糕。
棠理笑他:“出息。”
周鲡坐到棠理旁边,小声问:“棠棠,你们在聊啥,现在是那一趴了?”
棠理也小声回答:“刚刚在听他们主演和观众对《月夜》装置艺术的反馈呢。”
这会儿周鳗才反应过来似的,对着棠理身旁的陆容与恭敬道:“陆教授好。”
哦对,刚刚只在手机上跟他俩说了陆容与在这儿,是许长夏的哥哥来着。
他又跟陆容与介绍:“这位是上次说的听你讲座的那位,周鳗,你可以叫他小鱼。”
“这位是他姐姐周鲡,是我学妹,也是我工作室的成员之一,可以叫她大鱼。”
“这位你们都认识了吧,陆容与,是我工作室的邻居。”他介绍完觉得少了个什么,于是补充到:“好邻居。”
没有多余的前缀后缀,只有一个好邻居,陆容与觉得倒也中听。
“你们好。”他颔首打招呼。
许长夏窝在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我觉得《月夜》属于后劲儿大的那种戏,本来看剧本和演的时候都觉得还好,但凡闲下来想起内容,想起男女主的对手戏,就觉得难受得紧。”
时清点头同意:“张老师这本戏对爱的诠释太另辟蹊径了。”
棠理不咋喜欢bad ending那一套,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亲爱的母亲又太会拿捏这个度了,不是极致的悲伤,不是浓烈的情感表达,但就是看完感觉心钝钝的,像自己受了一场情伤。
“幸好我爹妈感情坚固,不然我有时候也怀疑我妈是不是有什么报复心理。”棠理一想到张燃写剧本的时候那副“读者/观众流泪了那笑容就会转移到我脸上”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他安慰地拍拍许长夏,“你要真入戏是好事,但一直入戏的话我妈的奸计就得逞了。”
在第一千零一次感受到时清晦涩不明的目光时,他终于叹气道:“哥们儿,我和许岚岚是革命友情,到不了真爱这一步,你别再这样看我啦。”
许长夏:“啥?”
棠理摊摊手,顺势拐出话题:“你们说,真爱这个东西,到底应该怎么看?”
大鱼小鱼突然警铃大作,马上直起了腰杆,刚想顾左右而言他,就听许长夏搭话:“怎么说——就是像鬼一样,大家都没见过,但是都相信有。”
棠理哈哈大笑,直白又怜爱地看了眼时清,算是反弹了一些伤害。
“为什么没有呢?”陆容与似乎很感兴趣,“从概率论的角度来说,真爱的确是存在的。”
许长夏顺势躺在了时清腿上,一副好吧你们赶紧听我哥讲课吧的表情,阖上眼睛自己也边听边养神。
“在一定严格的条件下,找到真爱的概率大约是0.003%。”陆容与先给出了结论。
“先说相遇概率,全球80亿人口,但一个人一生中实际可接触的人有限,在其中假设同年龄段、同性别取向、同语言文化等范围内大约有100万人,在这之中要是接触超过3万人,那相遇概率可以放宽到3%。”
“第二是互相吸引的概率,假设双方需满足的吸引力条件均达成,包括外貌、性格、兴趣爱好、价值观等,联合概率有0.006%,那么三万次接触中至少成功一次的概率是—83%。”
“意思是,大概在和足够多的人接触后,你可能会对至少一个人产生初步好感?”棠理倒是听进去了。
陆容与点头,继续补充说:“第三是发展为‘相爱’的概率,考虑维持这段关系的条件、保持长期的契合度等,粗略估计其综合概率为1.66%,即一个人一生中可能与某人相爱的概率为1-2%。”
“而真爱的概率。”陆容与喝了口水润嗓子,看到许长夏都撑起身子在听他说,“真爱是一个极其模糊的概念,因为这涉及到人为体验,是自由观感,但如果硬要用数字框住它的话,大概是1.66%中的前1%,几乎是五万分之一。”
客厅里乍一看似乎围了一大圈人,但现下安静得出奇。
“所以,这个数据区间大概在0.003%—0.016%之间是吧?”
许久,棠理才惊叹这个数字实在不容乐观,“陆教授,能不能重新编一个数据,这个着实让人有点伤心来着。”
陆容与也只是绅士地笑了,很体贴地忽略掉了棠理这个略微“冒犯”的请求。
数学家怎么能搞假数据糊弄人呢。
棠理眨眨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总结道:“信真爱永恒的这辈子有了。”
陆容与倒也兴致不减:“这个数据只要不是零,就是存在的。存在即合理,不是吗?”
棠理露出敬佩的表情,许长夏附议:“哥,原来你是纯爱那卦的啊,怪不得这么多年你凡心未动但对此从不悲观抵触呢。”
周鲡周鳗察觉着棠理的情绪,眼中蕴满了怜惜,周鳗开口:“我听懂了棠棠,只要见的人够多,咱们基数大,就有盼头好吗?”
棠理推她的额头:“不要给我打造什么奇怪的人设。”
时清坐在沙发角落,手指还在缠绕许长夏贴在一旁的发梢,若有所思。
棠理只好将两条鱼的兴趣又引回到桌游上,大家吵闹着玩儿了几局,他也没有了什么兴致,许长夏喝得有点多了,大着舌头还在和周鳗猜拳。
他挪到外围阳台去站了一会儿,陆容与在喝酒和桌游上都没什么参与感,早就到这边来举着手机办公了。
棠理掏出火和烟,问:“介意吗?”他猜想陆容与大概也不抽烟。
陆容与息了手机屏,朝他抬手,意思是请便。
棠理低着头,阳台风大,打火机不怎么能点燃,他试了好几次,马上就要失去耐心。
陆容与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啪”地一声,火苗窜了起来。
伴着手心的温热,棠理缓慢点燃烟,眼睫的阴影印在陆容与掌心。他居高临下,可以看见棠理细碎的刘海,轻轻颤抖的睫毛,影子明明在他手里,却又像扇动在别的地方。
棠理特意转头吐出第一口烟,收起打火机后对陆容与说:“谢谢。”
他比陆容与矮上半个头,说话时会稍微扬起脸。
陆容与的长相属于东方味很重,窄而长的脸型,比较柔和但又英气不减的眉眼,鼻骨挺拔,嘴唇饱满,带着有那种一看气血就很足的红润。
好适合在人体课上当模特啊,棠理想。
好像没见过他戴眼镜,要是眼镜再一戴,是不是就是网上很火的那种“hot nerd”。
“看着我在想什么?”陆容与问。
棠理赶紧住脑,烟没吸两口,怕陆容与不喜欢这个味道,就夹在手里任它缓慢燃烧。
“咳,那个。”棠理感受到一点从脖子根儿泛起的热,“那个,我在想,如果你是我课上的雕塑参考物或者人体模特,我应该怎么做石膏或者画你。”
倒也没有在撒谎。
“你长得特别标准,就是黄金分割线那种标准。”棠理由衷地夸赞。“你爸妈肯定也是帅哥美女。”
“哦,是吗?”陆容与见他也不抽烟了,就从一旁拿起自己带到阳台的纸杯,让他把烟头扔进去。
水熄灭了火星,发出刺啦一声。
“我父母的长相确实在一般水平之上,我大概也遗传了一些好的基因吧。”陆容与承认,他母亲从前大约也受了他父亲那张人模狗样的脸的欺骗。
“我妈妈去世很久了,今天下午我才去看过她,容颜确实不减当年。”像一句自我安慰的话语似的,仿佛岁月真的没有辜负美人。
棠理噎住,没想到想多拍几个人的马屁结果拍错地方了,他赶紧说:“不好意思啊。”
楼宇间夹杂着北京灯火通明的夜晚,路四通八达,车川流不息。在这热气腾腾的几个小时里,陆容与几乎已经快忘了白天时在香山吹过的风,他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你跟我说了太多次不好意思了。”
“我7岁时母亲去世,姥爷是做新闻工作的,当时被外派到马其顿做战地记者,实在分身乏术,于是我跟着父亲去了德国,从那边开始一直念书。回来之前我在牛津的大数据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当然,我父亲没什么好说的,就不另说了。”
“......”棠理更无语凝噎了,之前虽然已经检索过他的信息,也听他讲过大概的经历,但听他本人说的冲击似乎更大一点,导致他差点把泡了烟头的水喝进嘴里。
棠理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那你小时候参加过迎春杯吗?”
陆容与的本意是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免得棠理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不必要的道歉。
结果迎春杯赢得了这场比赛。
陆容与无奈笑了出来,看着棠理认真的眼睛也认真地回复说没参加过,“我是走的超常儿童培养项目,后来拿到了交换身份,时机太过合适,所以才去了德国。”
这一句概括了接近陆容与三分之一人生的话,原来这么轻薄。
“哦哦。”
棠理想了半天,得出结论:“那下回带你去吃四季民福。”
陆容与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有意思,总是语出惊人,但又没有任何违和。
秋夜晚风徐来,也许是城市热岛效应的缘故,让人感觉这会儿的风实在是有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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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迎春杯,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样~
陆容与阐述的爱情概率论是很久以前在一堂通识课上记录的内容,已经过去很久了,数据可能有记录的错误,也可能早就有变化,写在这里就是图个结构,仅供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