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改造计划[穿书]

　　不论怀有什么样的险恶用心，但此时的景阳帝是真的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本来按照礼部一开始的规章，薛宗白今日要以觐见的仪制先后拜见帝后二人，然后还要去拜见太子殿下，如果帝后有意，也许还会有一个小范围的宫宴，这中间各项繁文缛节既麻烦又费时，但景阳帝突然在长公主府现身，怜惜小外甥跋涉千里，随口一句便将所有乱七八糟的都取消了。

　　反正最重要的已经见过，并敲定了小世子在宫中的身份地位，剩下的人自然也都变得可有可无了。

　　“殿下，来之前我娘心里还很是七上八下的，现在她可算能安心了。”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都没能用上，莲溪看起来却很是开心，“陛下对您真好，咱们在宫里总算有了底气。”

　　小世子看着衮服双袖上的火纹，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道：“你们几个呢，也这么觉得吗？”

　　渔竹和秀鸾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何意，只能试探着答道：“陛下看重长公主，看重王妃，也自然不会亏待了您。”

　　“奴婢不懂这些，但陛下的态度这般和善，对咱们是好事。”

　　“——你呢？”

　　小世子的目光投向徐奚青，徐奚青盯了会大反派白里透粉的脸，想了想道：“镇北王府戍守塞北、保家卫国，如此劳苦功高，陛下当然不会亏待。”

　　所谓感情往往在权力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徐奚青甚至已经早早看过了答案，自然对景阳帝的态度因由有更清楚的认识，只是这样的理由对于普通的小朋友太难理解。不过原著中形容薛宗白多智近妖，自然不能以“普通”论处，他观察着小世子的神情，尝试着回答了一个更为深刻的原因，小孩果然露出了稍稍满意的笑。

　　“说得好。”小世子净过手，用帕子擦掉水珠，给了徐奚青一个“你很不错”的赞许眼神。

　　“殿下，你这也太偏心了吧？”莲溪捕捉到了他们俩的互动，当即有些不乐意了，“小徐子也没说什么特别的，您怎么独独夸他？难不成我们说的不对么？”

　　谁不知道镇北王府功勋煊赫，她也没觉得徐奚青这句马屁高明到哪里。

　　“本世子最是公正，可不认你这‘罪名’。”小世子笑了，“徐奚青，你再给这几个丫头解释解释。”

　　徐奚青对上三双神色各异的眼睛，不由得发窘，一个又一个问题没完没了的……这是什么结构化面试修罗场啊？

　　“我只是觉得，长公主和王妃与陛下自然是亲厚，但殿下来到宫中，背后是镇北王府，是薛氏三代人挣下的赫赫军功……”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小世子澄明的眸子，缓缓道，“只要镇北王府屹立不倒，那么殿下就无需惧怕——任何人。”

　　小世子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这个口出狂言的人，另一个潜伏在他身体中漫不经心的灵魂同样心神一震。

　　——任何人。这是一个没有偏向，全天下所有人放在这一条件下都一视同仁的词。

　　这三个字被徐奚青咬的很轻，听见的人唯有薛宗白和距离最近的莲溪，莲溪仍是一知半解的迷糊样。但也正是因为徐奚青说的太小声，它其中大不敬的意味便更加昭然若揭了。

　　这个古怪的小太监是在提醒自己，薛宗白几乎不用犹豫就可以确定他的言外之意，可是为什么？而且观其神色，他又怎么会那么笃定？

　　镇北王府的灾祸于朝中半数大臣而言是没有任何预料的，又或者说，帝王之狠绝、手段之迅疾，是远超意料的。更何况在这个时候，薛乾为了自表忠心，主动请封幼子为世子，又将其送入京中为质，种种示弱举动都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除却中宫和大监，顶多外加一两位心腹重臣，几乎没有人会相信景阳帝已经对如日中天的镇北王府起了杀心。

　　薛宗白不得不认真审视起这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小太监，从表面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言行举止也不似心机深重之人，但这样的见识、胆气，却又与他的身份年龄太不相符。

　　而且……薛宗白如果能控制身体，必然已蹙起眉头。

　　他的直觉无数次的救过他的命，而就在方才那一个瞬间，他从这个名叫“徐奚青”的人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引诱——他好像……在期待镇北王府的反叛。

　　徐奚青想表达的和潜意识的都被大反派破译了个一干二净，但此时的小世子到底还没有这么变态。

　　小孩精致的小脸沉了两分，警告地看了一眼对自己说了什么严重的话还毫无所觉的某人，却没有再追究。

　　徐奚青只听见小人语速极快地一句“下不为例”，看着小世子对危险近在咫尺还尚且不知，无奈地叹了口气。

　　身份卑贱，他能做的太有限，只希望在这两年里，哪怕不能改变，也可以尽力延缓惨剧的发生。

　　*

　　皇帝一下了朝便去了长公主府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到了坤宁宫。

　　“娘娘，陛下这样看重镇北王世子……咱们之前会不会……”绿漪仔细地为皇后戴好簪子，观察着铜镜中女人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无妨。”皇后一一戴好护甲，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详着镜中仪态雍容的女人，缓缓地勾起了一个优雅的笑，“走吧，虽不能与旧人重逢，但为了今天这一天，我也已等候多时了。”

　　“臣妾见过长公主殿下。”

　　“不用多礼。”安阳长公主看着并不意外的访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人赶走或者闭门谢客，只是淡淡道，“年节将近，后宫事务繁多，皇后来干什么。”

　　皇后挂着得体的笑，似乎丝毫听不出长公主话里话外的不喜，只道：“再忙，臣妾也惦记着您的身体，一日一次的请安怎么能少。”

　　安阳长公主厌恶中宫，在这宫中几乎人尽皆知，只是景阳帝尊长公主如太后，皇后才不得不来日日请安，往日也总得不到长公主的好脸色，但今时显然已大不相同了。

　　“你有心了。”长公主微微点头，薛宗白住在宫中而不是公主府，她就算再不乐意，此时也必须给皇后几分好颜色。

　　皇后又怎会看不出这个傲气了一辈子的女人少见的低头，心中讽刺一笑，面上却是一副关心之情，适时地上前握住长公主的手，温声道：“臣妾听太医说姑母最近夜里睡不安稳，特命人去请来了这妙灵塔的混元安神香。”

　　“妙灵塔……”长公主一怔。

　　皇后眼底笑意加深：“臣妾听陛下讲过，郡主幼时也曾有梦中惊悸之症，太医束手无策，最后就是用这妙灵塔的混元安神香才大好的。”

　　突兀地提及数年未见的女儿，安阳长公主心一沉，满目担忧怀念的女人却像丝毫不知母女生离之痛，继续在这痛处上撒盐道：“那年郡主出嫁，也去过这妙灵塔祭拜——臣妾粗陋，也不懂别的，只觉这凡事皆讲求一个缘法，这里的香，想必对姑母的病症有所裨益。”

　　“好一个缘法。”长公主看向皇后笑吟吟的神色，似是没想到她难得愿意放下身段，这女人却完全拒绝了她的示好，语气也冷了下来，“当年皇后与玉儿就是闺中密友，后来你又成了她的皇嫂，这其中的缘法，的确是不可言呐。”

　　皇后攥着锦帕的手一紧，面上却不露一点破绽。

　　“臣妾与郡主的确有多年的情分在，如今小世子入京，臣妾实在欢欣，世子更能替她在您膝下尽尽孝道，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安阳长公主见着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就直犯恶心，既然皇后不愿接下她递来的台阶，那么自然也没有继续虚与委蛇的必要了，当即便嗤了一声，直接道：“皇后管理六宫，难免分身乏术，加上这么些年你这肚子总也不见动静，自然不懂抚育孩子的辛苦，容易疏漏。宗白初到见竹苑，万事还不熟悉，得挑一个有经验的人来看着。”

　　“德妃小你几岁，精力比你这样宫里的老人好得多，膝下二公主和三皇子又都与宗白年纪相仿——依本宫看，这皇子公主的事情，连带着镇北王世子大小事宜，不如就都交予德妃看管吧。”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皇后脸色一白，似是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说分权就分权。皇子公主的事情听上去小，可子嗣就是后宫头等大事，这其中大大小小牵扯起来，哪里都脱不开关系，这和直接分走了一半宫权又有什么分别？

　　德妃得宠，有子，如今再插手宫务，皇后在宫中又还有何威信可言？就连母家不算显赫，在景阳帝眼中，如今恐怕都已是一个优点了。

　　“……姑母说的是。”皇后垂下眼，身后的绿漪着急不已，她却敛起笑，只低声应了是。

　　“行了，本宫乏了，”长公主看着院里去年栽下、不久前刚盛放的绿梅，再看皇后还是那副表面恭谨、背地里又不知再算计什么的模样，只觉心中烦闷，抬手挥了挥，“宫里杂事多，待我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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