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穿越手记

　　【沈家大郎沈言辰】
　　字行义，长安才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虽心有所属，却又顾虑重重。
　　于开元二十六年孟秋

　　　——《穿越手记·沈府小传》

　　“夫人，三娘来了。”门外的奴婢通报之后，沈江月就踏进了门。

　　她看到房间内坐在主位上的沈母，客位上的顾夫人和旁边的顾家小妹顾韵谨。
　　此时沈母正与顾夫人聊得正欢，在看到自己来了之后便止住话头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顾韵谨手里拿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目光时不时地就往门外看去，在她看到自己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赶紧放下茶盏笑着朝自己挥挥手。

　　沈江月笑着回应，进门后依次请安后在顾韵谨身旁位置坐下了。

　　“三娘近来的身子可有好些？”顾夫人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多谢伯母挂念。”沈江月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回应。

　　“看起来气色确实好了不少，精神也不错。”顾夫人看着沈江月笑着点点头。

　　这句话让沈江月多少有点尴尬。
　　因为刚来这里那会儿，顾夫人经常带着顾韵谨来看望大病之后的沈江月，而她那时由于还没有从穿越的震惊中缓过来劲来，所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这里一切人与事的抗拒，因此那几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等到后来自己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沈三娘”的病情已经好转，顾夫人便没怎么来过，不过顾韵谨还是因为大哥的缘故时不时就来找她玩。

　　“是的——之前对伯母多有不敬之处，三娘在这里向你赔罪。”
　　说着沈江月就站起来走到顾夫人面前行了礼表示歉意，还从安双的托盘里拿了茶盏端到顾夫人面前。

　　“三娘不用如此见外。毕竟当时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心情低落是正常的，不用过于内疚……”
　　顾夫人接过茶盏拍了拍沈江月的手背宽慰道。

　　“这件事确实是三娘有失礼节，作为晚辈道歉是必须的。”沈母难得严肃地看着沈江月说道。
　　虽然沈母平日里最疼爱三娘，但是在礼数方面也是不可通融的严格。

　　“不过这么一说，三娘大病一场确实让人心疼，但今日再见却觉得整个人变得沉稳文静了不少，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顾夫人正说着突然身后传来的憋笑声打断了话头，沈江月看见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愉悦。

　　“二郎这是怎么了吗？”
　　顺着屋内人的视线，沈江月也转头向屋外的方向看去。

　　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大哥穿着蓝色窄袖胡服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中间，左边是穿着黑色窄袖胡服努力憋笑的二哥，而右边是穿着红色窄袖胡服倚在门边的顾怀信，不过在看到顾夫人看过去的目光时也立刻站好。

　　“……顾夫人，家弟只是想到小妹如今的模样颇感欣慰罢了。”
　　大哥对着沈母与顾夫人依次行礼之后解围道。

　　随着顾夫人的视线从二哥的身上转到大哥的身上，沈江月也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听他们说话。
　　顾夫人虽然看起来与沈母一样和蔼可亲，但却不能忍受有人在她面前失了礼数。而二哥刚刚的无礼行为，虽说本该由沈母训斥一顿就算完事，但是像顾夫人这样问那二哥最后少不了一顿打。

　　“现在整个长安城都在说沈家长子谦谦君子，为人稳重。初听时还有点不相信，总会忍不住想到言辰儿时带着这一群孩子到处乱跑胡闹的模样。不过，今日一见觉得传言非虚。”
　　顾夫人已经收起了刚刚的严肃模样，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说道，而在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后笑意更浓。

　　“都是些夸大之词，实不敢当。”
　　大哥不卑不亢地说道，沈江月则趁着顾夫人没有注意到她时，忍不住地剜了二哥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用口型对他说，“二哥，你又闯祸了吧。”

　　正这样无声地讨伐二哥，她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看向自己的视线。但当她看向站在厅前的三个人，发现二哥已经开始走神，大哥还在与顾夫人聊天，至于顾怀信……虽然已经不抱臂倚靠在门边了，但是正一眨不眨地看向左侧不远处的屏风好像很感兴趣，沈江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就耸耸肩地收回了目光。

　　是我的错觉吗？沈江月不确定地想着，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屋内谈话上。

　　“……不像怀信快要及冠的年纪还总是贪玩；韵谨都已及笄也还是如此胡闹。”

　　“哪有的话？这长安城内谁人不知顾府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知书达礼的千金小姐。”沈母坐在位上看着顾家的两个孩子笑着说道。

　　虽然沈母有恭维的成分在，但沈江月却知道这话里却有八九分真的。
　　她想到前几次在酒馆听到关于他们的评价——顾怀信虽然很贪玩，但是在外却十分注重礼节让人挑不出错；顾韵谨虽然平日里喜欢与兄长偷跑出去玩，性格过于坦率，但是面对外人却是礼数周全，最识大体。

　　正这样想着，门外传来通报声音，说是用餐的小楼已经布置好，可以入座了。

　　沈府正厅的二楼是一个四面通风的亭台，夏日炎热时会在那里用餐。因为今日中秋月亮最圆最亮，因此沈母一早便决定在那里用餐。

　　于是厅内众人不再闲聊，都跟在两位夫人身后往楼上去。而沈江月则特意走在最后与二哥并排。

　　“二哥，你刚回来就闯祸——而且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嘲笑我？”
　　沈江月双手抱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声音却压得很低，因为走在他们前面的是大哥和顾怀信，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被大哥数落说不懂规矩。

　　“这不是一时没忍住？毕竟……”说着二哥转身上下打量着自己，然后拍了拍她的头而说出来的话很欠揍，“毕竟怎么看都看不出你成熟稳重。”

　　“所以说你缺少一双像二郎神一样的慧眼”沈江月扭头赌气地说道。

　　“是嘛？所以你还觉得那个几月都不来看你的顾家小子好？！”二哥一脸不屑地说道语气不爽。

　　“啊？这事怎么又扯到他了？”沈江月满脸疑惑地看着二哥。
　　她有哪个字提到顾怀信了吗？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之前说什么顾怀信有远见的话——但是，我到现在还是没看出来那个顾家小子有什么慧眼。”

　　看着二哥一脸不屑地看着走在前面的顾怀信，沈江月感觉顾怀信肯定是因为什么事情彻底惹恼了二哥，不然为什么就连说他的坏话都要拿三娘当幌子。

　　毕竟沈三娘和顾怀信都不熟，能与二哥谈论他什么呢？
　　可是沈江月又隐约觉得，三娘与顾怀信的关系并不只是一个背影与称呼那么简单。

　　不然问问二哥？看着身旁对着顾怀信怒目而视的人，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这个极重个人情感的答案不太有参考价值。
　　不如……沈江月看着走在前面与顾怀信相谈甚欢的大哥，也默默叹了口气。且不说他与顾怀信很是投缘，就算关系一般大哥也不会做背后议论他人的行为；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仅得不到答案还会被教训说这不是女孩家应该问的问题；
　　那……沈江月探头看向走在顾夫人身边的顾韵谨，觉得自己一定是病急乱投医。她可是顾怀信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问她不就相当于变相地问了本人？不行不行，太社死了。

　　哎，可是真的好好奇！沈江月被燃起的熊熊八卦之心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
　　那看来只好想着等系统回来之后问问他了，毕竟应该没人比他更客观了。

　　解决了烦恼的沈江月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看见二哥依旧那副不爽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地想要逗一逗他。
　　“二哥，刚刚马球打得开心吗？”

　　“就那样吧。要不是顾家那小子我肯定……小妹，你怎么知道我们刚刚打马球去了？”

　　“我不是向来神机妙算嘛！”说完也不等二哥再问，沈江月就越过大哥他们走到了顾韵谨身边。

　　果然每次逗二哥最有意思了，沈江月忍不住笑地想着。

　　“沈妹妹，好久不见。何事笑得如此开心？”

　　沈江月听到顾韵谨温柔的说话语气，刚准备反驳不是前几天刚见过吗？而且你怎么这么说话了？
　　然后她灵光一闪意识到大哥走在后面。于是看破不说破，还很体贴地配合她演这出温馨场景。

　　“没什么啦……好久不见，顾姐姐。”
　　不过说话的功夫，她们便已经到了小楼上依次落座。

　　“兄长来了让你这么开心？”
　　平时里大大咧咧的少女，今日不仅说话温柔、坐姿端正，就连说话也让人云里雾里。

　　“什么？这又和顾……三哥有什么关系？”

　　二哥的不屑一顾，顾韵谨的意有所指……这些都让沈江月越来越迷糊却隐约觉得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了。

　　可是怎么会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兄长道阻且长——对了，不知顾大哥近来可好？”
　　果然，即使表面看上去再稳重识礼，但是有些话题总是不会缺席。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问你兄长吧。毕竟他今天与大哥在一起。”沈江月说着向他们三个人坐的地方示意。

　　“等过了今日吧，毕竟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可不敢说话。”

　　“有吗？我看他和兄长们聊的很开心啊。还和他们一起打马球呢。”沈江月看了看，怎么都没感觉出来心情不好。

　　“毕竟差点弄丢了他的那朵牡丹，心有愧疚。”顾韵谨没什么情绪地说却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牡丹？”沈江月喃喃自语道。
　　然后她突然想到……自己与顾怀信在花园里的聊天。原来聊了那么久竟然都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顾怀信喜欢沈三娘？

　　“……那也许他可以换一朵牡丹。”想着已经去世的沈三娘，沈江月愣神之际脱口而出。

　　等到回过神来时，她发现顾韵谨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于是她赶紧解释道，
　　“不是，我就是想着也许失而复得的那朵牡丹已经不是原来那朵？毕竟现在不是牡丹花开的时节嘛，哈哈。”
　　沈江月最后只能尴尬地干笑道，而且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又多欠了三娘一个情。

　　“是吗？可是感情如饮水者，冷暖自知。”顾韵谨收起惊讶的表情，笑着说道向兄长他们坐着的地方看去。

　　是呀。自己终究不是沈三娘，而他总会知道的。

　　“安双，去问问沈郎他们何时可以过来用餐。”沈母看了看外面的天吩咐道。

　　“三娘明年这个时间就要及笄了，到时定会被媒婆踏破门槛吧。”顾夫人看着沈江月的方向笑着说道。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让本就有些低落的沈江月着实吓了一跳。

　　“现在只希望三娘可以平平安安的，至于婚嫁一事到是不在意了……对了，二娘今年及笄不知道如何了？”

　　“害！说到这事到是真的叫人操碎了心。”顾母说着看了自家女儿一眼继续说道，
　　“自今年季春之后就一直抗拒媒婆上，门一事也实属头疼啊。”

　　“说起这个，大郎也是自弱冠之后也是对娶妻一直多有抵触啊。自小房中没有服侍的人，不像二郎房中的妾现已有了身孕。”

　　“哎，真是世事无常。怀信与江月本该到了年龄后便成婚的，可那个道士却说江月三年之内不宜婚配。而韵谨自己不愿，这真是……”

　　果然是她破坏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姻缘吗？沈江月内疚地默默低下头。

　　“……如今江月怕是没有这样的缘分嫁与怀信，但若是韵谨能与言辰成婚岂不也是一桩美谈？毕竟他们二人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顾夫人意下如何？”

　　“若是能如此最好。”顾夫人笑着说道。

　　“就是不知韵谨是如何想的？”沈母说看向低头喝茶的顾韵谨说道。

　　“女儿的婚事自是应该父母之命。”顾韵谨恭敬地说道，哪能看出来曾经拒绝过上门的媒婆。

　　"那这可真是言辰的福气了。"沈母笑着说道，从始至终都没有询问自家儿子的意思。

　　沈江月听着忍不住地看向大哥，他却只是愣了一瞬再没有其他异常。

　　很快安双便回来通报郎君他们已经朝这边来了，于是沈母便吩咐人开始上餐。

　　等到每个人的案桌前已经差不多地摆上了餐，沈父与顾父与来了。而在他们上楼之后，坐在位置上的众人都起身行礼等到他们入座之后才复又坐下。

　　在沈父作为一家之主对着顾府来的客人一阵寒暄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圆月高挂空中。

　　如果我不曾来到这里，今日的三娘会与顾韵谨一样开心吗？
　　沈江月知道自己并不会得到答案。现在她只希望这场打着给三娘过生日幌子的社交宴会赶紧结束。

　　“三娘，三娘？”

　　“啊？阿娘您唤我？”沈江月回过神来，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沈母。

　　沈母看到女儿的模样，不自觉地笑着打趣道，
　　“三娘每年都是这般模样，总是会忘了祭月之事。”

　　对了，今日是中秋。
　　沈江月跟着她们走到案桌前，面朝月亮跪在面前的垫子上。案桌上摆着一排当季的水果和月饼，案桌拐角的花瓶里插着刚摘下来的桂花；皎洁的月光落在案桌上，桂花的香气弥漫在鼻尖。

　　面对如此温馨画面，沈江月却忍不住地想：嫦娥是不是正在广寒宫中孤独起舞呢？

　　都说女子在中秋节夜晚拜月是为了祈求美丽和幸福。可是像她这样夺走沈三娘的幸福的人，哪里有资格为自己祈求些什么呢？

　　第一拜，希望沈府上下可以和气致祥；沈父沈母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沈江月拜完刚起身，却看过眼前有画面一闪而过。
　　一名身着莹白衣裙的女子与身着红色盔甲的男子静静站在一座宫殿的亭台前看着前方没人说话。

　　沈江月晃了晃脑子想着刚刚看到的是错觉。
　　但又忍不住地想：那是嫦娥吗？

　　第二拜，希望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二哥得偿所愿。
　　再拜完起身时，又有一个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座高耸的门前那个红衣男子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靠着插在地上的剑堪堪撑着。

　　那满身血红吓了沈江月一跳，随之心也跟着抽痛，直到睁眼抬头看着莹白的月才将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压了下去。
　　但是心中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他是谁？

　　第三拜，希望因为自己到来而失去所爱的少年找到举案齐眉的爱人。
　　这一次她还没起身，就又是一个画面在眼前闪过。
　　身着莹白衣裙的女子站在男子面前，抬头与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而当站起身时，沈江月好像听到了那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愿意以己身为誓——若誓约成，我便以千万年修为入幽冥界替死去的亡魂超度；若誓约败，我便以己一命换他一命。”

　　这样坚定而又决绝的声音吓了沈江月一跳，一个失神腿一软便要朝地上摔去。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颤巍巍地睁开眼看到了顾怀信那张带着担忧的脸。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机械音响起：
　　【系统修复完成，正在重启中……】

　　沈江月愣了一瞬，便赶忙从顾怀信的怀里站了起来。
　　“谢谢三哥。”

　　周围的人这时也都急忙地过来看看情况，沈母甚至要在这宵禁的时候去请医师最后被沈江月劝住了。
　　虚惊一场后大家都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江月又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圆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月亮上有一个正在移动的黑影。

　　落座之后安双将汤饼端到沈江月面前，并在她耳边亲声说道，
　　“三娘，这是夫人亲手做的长寿面。”

　　沈江月刚要起身谢过沈母，就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在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顾怀信的身影以及久违的系统声音，
　　【宿主涉及原主不愿透露的秘密，即将进入强制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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