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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杀
晨光只见熹微,天边一缕青云仿着溪水的模样,自由的流淌着。层层竹叶悄然生长之下,纯净如兰的身影迈着轻盈的步伐飘然而过。随着竹屋渐近,那脚步也愈发轻柔。似不欲吵醒那屋中睡梦之人。然轻推竹门,香气扑鼻,那缕天上青白原不是云,是烟。
“圣女啊,我见昨夜带回的,还剩些米和笋,便简单做了一些餐食,稍坐,马上好。”
陈馨兰放下手中新鲜采摘的药草,开到邱敛泊身后,踮起脚看向锅内。少年身上独有的沙尘气息和柴薪香混合,自陈馨兰的鼻尖飘散至心头。
“想来这便是老掌门口中常念叨的,我们所守护着的烟火气吧。这样的片刻竟然也可以属于我吗?”她细细的品嗅,柔声道:“香是香,只是这菜些许油腻,公子怕是吃不得。”
“知晓,汤才是我的,这菜肴是专门为圣女你所做的。”俊朗的回应不乏几分笑意,传入陈馨兰的耳朵,为双颊平添了几分桃色。
“将军非门中弟子,不必一口一个圣女的叫着。”
一阵油星子的欢呼后,随着熟练的动作,喷香的菜肴出了锅,邱敛泊扭过头来微微含笑道:“那,可以开饭了,兰儿。”
陈馨兰的脸色更加红润了几分,立马将目光自那俊气的双眸上移开,不自然的坐了下来,这才缓缓道:“这…罢了,如何叫…随你欢喜便是。”
“会不太合适吗?我们昨夜已然同枕而卧…我以为…”发觉陈新兰双颊上可爱的红晕和如兔子般受惊的举动,邱连波实在觉得可爱,便忽然来了兴致,逗上两句。陈馨兰慌然打断:“莫瞎说了,昨夜这屋子只有一床被褥,我道,下山借宿,分明是你要我留下,言,这单手终归不变。这我才留下的,我只是搬了桌子于床边,并未与你同枕…共眠…且…”见陈馨兰果真如兔子急了般滔滔不绝,也不如昨日那样端着了,邱敛泊难掩脸上的笑意,忙道:“好了,我不认你这个朋友便是了。”
“朋友…?”
“是啊,在下只是想说,以为姑娘如此照顾我,你我已然是朋友了。不想姑娘竟如此厌恶在下。哎,那还是算了。”邱敛泊也落座于其对面,强收起面上笑意,微微皱起俊眉,佯作失望的模样道。
“不…当…当然是朋友!我…”陈馨兰无措地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袖。
“你?”邱敛泊饶有兴趣的继续追问道。然而,一道铁器划破空气的风声自窗边呼啸而来,直插梁上,打断了二人的交谈。陈馨兰利落跃起,提剑自窗口探去,沿着箭来的方向谨慎查看后无奈道:“跑了。”
银光闪烁之下,一张纸条悬于箭上。邱敛泊正欲摘取,却被陈馨兰拦住。只见陈馨兰小心的闻了闻又瞧了瞧,确认无毒后方取下念道:“北蒙异动,粮草已行。”邱敛泊的眉头随之紧皱,沉思片刻后,轻声分析道:“此乃北蒙军中普通士兵所持有之箭……”
“这纸张可不普通,”陈馨兰摩挲着说:“细腻光滑,薄如蝉翼,而少有透光之处,草木之香,亦为上品,工艺精巧之极。”
邱连博只觉脑中又一层迷雾蒙上良久后方开言道:“兰儿,这消息无论真假,我也该回去了,你言这胳膊无大碍不是?”陈馨兰闻声,只转身在锅里舀了些清水,放入几棵草药,头也不回地轻声道:“且等这汤药煎好,喝了再去吧。”邱敛泊忙转身开始收拾衣裳,却不见那陈馨兰眼角的一滴泪珠滑落的同时,指尖鲜红的血珠也随之落入锅内,瞬间,血与泪便与汤水交融。
“这人间烟火终究不属于你我…片刻拥有已然满怀感激,兰儿…便助你一力吧。”陈馨兰在心里默默道,轻轻将手指放入朱唇。
不久,竹林深处,筝鸣声久传而不绝,邱敛泊已踏上了征途。竹林外不远处,柴松林一步步走近那黑色背影,冷言道:“何事快说,免得那少将军再跑了。”尖细的声音响起,那人回应道:“不必了,麻烦柴公子。将军不必杀了。”
“那花柳巷…呃!”银剑刺出,柴松林胸前忽觉刺痛,鲜血汩汩而流,染出一片血色,嘴中一阵血腥,他唯有余力睁大双眼,望向那幽深的黑暗。视线逐渐模糊,唯见那人嘴角上扬,用那令人厌恶的声音道:“也不必了,都不必留了。”最终他无力支撑,倒了下去。只觉双目已无力再睁开,还欲说些什么,却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是隐约间,在一片黑暗中,仿佛看见了一片竹林,被白雪覆盖,向来挺拔的竹竿也被压弯了身躯。
“春天…不是已然到了…”
一阵春风自林间而来,携着竹子的清香入了那繁华的上京城,穿过大街小巷,跃上人家瓦头,拂过万千生灵,落至一桃花枝头。那桃花微微一颤,回应着迟来的春风,院中,众家丁依旧忙碌不停。浇水的浇水,洗衣的洗衣,端茶的端茶,扫地的扫地…这偌大的家宅之中,每一件小事都有专人所负责。那总管时不时的来回晃悠着,谩骂着,吵闹着。若是乏了便到那主屋去,对着家主摇摇尾巴,奉承上两句,讨得些小钱,悄悄的纳入里兜。
宅中最繁忙的是二排房后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屋内常有算珠声不息。在这个平常的上午,宅中众人皆各司其职,忙碌不停,唯一人,此刻难得的清闲,内心却也惴惴不安。
“小姐为何还不回来?不然还是报告老爷一声吧……可是小姐临行前说了,很快变回,不能告与老爷的……”桂云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就被那总管抓了个正着,便令她为上官老爷端上糕点,桂云心中更是纠结,一步步靠近主屋,而脚步渐缓。经窗下,闻屋内交谈声,心下暗喜:“这下定是老爷不便,怪不得我了。”遂欲转身离去,却闻一尖细的声音道:“嗯,那批军械,皇上倒是极喜欢的。”
“如此便好,那公公这次前来可是还需要些什么?”
“要你狗命。”随后便是一道鲜血溅在床上映在桂云的眼前,桂云吓得忙后退了几步,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嘴巴,绊下了身后的台阶,跌坐在地上。屋后传来窗子开关的声音,屋内便再没了声响。桂云忽惊起,喊来众家奴,一同开了屋门,只见那上官雷已然倒在了窗下,胸口仍血流不止,身下已成了一滩血河。众人皆乱做一团,很快,家宅上下已秩序全乱。都在各自盘算着出路,争夺金银财宝,不放过宅中一切值钱的物什,这要数那总管抢的最欢。而桂云嘴上只是不停的念叨着:“小姐,要去找小姐…”她简单收拾了行囊,拿出了上官雨的私房钱,趁乱跑了出去。
刘春念双手相叠放于腹前,躬身弯腰,小碎步,疾行于红砖青瓦高墙之间,一直行至那最深处:一个窄小的木门上挂了锁,刘春念四下瞧了瞧,确认周遭无人后,自不远处的瓦上取下钥匙,却发现那锁只是挂在门上,已然是开着的。他瞬间直起身来夺门而入,只见一奴婢端着被吃过了的饭走了出来,刘春念眯起眼,打量着她,尖声道:“送饭的?”
“是。”那奴婢微微颤抖着声音低头答道。
“可吃了?”
“是。”
刘春年眼神下移,只是看了一眼那饭菜,便回过来紧盯住那婢女的双眼,眯起眼睛道:“下毒?”
那婢女大惊失色,手不住的颤抖着,并没有回话,只是依然低着头。
“哼,大胆婢女!谁指使的!”刘春念一脚将她踹倒,逼至墙边俯视道。
“是…是我自己干的,没人指使!”她依然低着头,颤声道。
刘春念勾起嘴角,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仰视着自己:“哦?自己干的?你还有这胆呢。”手上愈加用力,似是要将她的下巴生生捏碎。虽然眼泪已经充斥了双眼,但她只是皱紧了眉头道:“是他曾侵犯了我。”
刘春念将她一把甩开,冷言道:“脏东西。”然后自怀中掏出了一把短匕,扔在地上,双眼冷视着正前方道:“可别脏了我的手。”然后便走进了阴冷的柴屋。
那婢女含泪看向那暗不见光的屋子,目中含笑,张了张嘴,消声道了“再见”二字。
银匕将阳光反射到屋内,随着光斑的快速移动,消失,屋子的墙壁上失去了唯一的一抹亮色。
刘春念走向墙角旁边的枯草上躺着花柳巷。他伸出手探了探花柳巷的脉搏。
“好姑娘,竟下了死手。倒免得我再费心掩匿了。”随后他便出了这死气沉沉的冷院,又躬下了腰,到宫门寻了两个小侍卫,塞了两块银子,便扬长而去。那两个侍卫倒并不显得吃惊,许是这城墙之内的污秽已经多的要溢出去了,不得不令人习以为常。
而在千里之外,山清水秀的星水镇里一切都在对比之下,衬的平静而祥和,又或许偶尔会闹腾一些,比如此刻,星水客栈门前的擂台,正有各路武侠聚集,为了特色的牛肉酱和弈神真迹《星水弈术》的一炷香浏览门票而相互比试较量。当然很明显诸位侠士皆冲着门票而来。
倒也有位例外,花双叶将手中最后一颗糖葫芦吃掉后,拨开擂台前聚集的人群,把手胡乱的在外衫上抹了两下,便轻盈一跃跳上了台。对面的少侠见来者只是个小丫头,便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直接就举枪而挺来。不过花双叶显然也不太在意,只是轻盈的闪躲。那少侠反应迅速,趁势横劈而去,花双叶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滑去,一只手以支撑,趁其发力,重心不稳,一举将其绊倒在地。四周看客皆拍手叫好。
“赤手空拳毛头女娃打倒持枪猛士。”一旁的说书先生悄悄记下,而花双叶只是嘴角微扬,看向那瓶作为奖品的牛肉酱。
“赢了的话不仅可以向师父交代,还能得到一瓶牛肉酱!哇,简直一举两得。”花双叶期待地搓了搓手向台下高声喊道:“若是无人挑战,我可就把奖品拿去了。”
众武侠当然是不服这样一个小丫头的,很快台前已经排起了一长队。只见花双叶凭借灵动的身法和出其不意的招式在台上上蹿下跳,晃的对手不知从何下手,然而只要对手在慌乱之中被逼的只能靠蛮力出招,花双叶就会迅速找到其弱点,一招攻下。擂台比武,点到为止。就这样随着太阳渐渐沉去,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流逝,挑战的人也都一一败下台来,终于到了最后一位。
花双叶歪着头,打了个哈欠,双手环在胸前,道:“该是最后一位了吧。”随后转过身来看向那人。
他一步步走上台来,行至花霜叶的对面。一只手把斗笠向上抬了抬,露出那双仿若极寒之地的冰莲般绚丽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双眼。那双眼,花双叶曾在久远的过去见过,只一眼便再一次认出了他。她慌忙的收起懒散的模样,认真的鞠了一躬,在原地稍稍呆了一下。随后转身跳下了台。台下看客皆发出鄙夷之声,却只见她自台下的花坛旁拿出了佩刀,又一次站上了台。此时众看客才知,原来她一下午都没有认真打,只是赤手空拳的笔画着。而如今能让这位女侠认真以待的,恐怕台上这位也来头不小。有一些人认出了她的配刀,惊呼道:“原是催枫刀裴清那关门小弟子!”众人皆露出仰慕之色,那么这另一位究竟是何来头?
花双叶拔刀而对曰:“家师有命,不得不从。知不可一战而战之,还请您全力指导。柴松林前辈。”
(本章已经结束,但是我有话要说。
这一天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我放下了笔,结束了柴松林遗憾的一生。随着人流,我走出教学楼,瞬间眼泪盈满眼眶。昏黄的路灯下,漫天大雪纷飞,将我团团包围。雪花轻柔的落在我的身上,却在我的心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我把手缩进衣袖,小心的接下一团雪花放在胸前。“柴松林,春天会来的。”当然柴松林并没有给我回应,只是我的心上多了一块水渍。第二天我绕到学校后林,来到那一片竹林前。雪只是轻轻的躺在他们的身上,我只是久久的伫立在那里看着他最后看到的景象,眼泪只是不自觉的在雪地里砸出两个小坑。然后我走了,只是在那竹林前的雪地里留下了这样一首诗:
《葬于冬雪》
冬雪厚裹竹,银耀晃鸟飞。
春朝何处是,暖阳不见寻。
恍世皆寂静,闻剑鸣知音。
花于柳巷生,方为春之景。
仅以此诗表我心意,对你,对柴松林,也对那些因世俗权势之争而无辜葬于冬雪的人们,唯愿,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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