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赴春天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那里面都是无人售货，你要买的话得晚上来。”
　　“咳咳，不是，我——”
　　周野刚想解释就被老板的‘我都懂’的眼神劝退了，最后呵呵了两声没说话。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女孩子去买大家都见得多了，不会有人乱说什么。”老板娘咧着嘴巴笑了一声。
　　“来，一共169.8，我扫你。”
　　周野：......
　　我谢谢你。

　　她拿出手机刚准备结账，突然一声巨大的声音从骤然响起。
　　那道声音尖利，厚重，像是直直砸在人脑仁上。
　　周野一个哆嗦，手机差点掉在玻璃柜上。
　　……我擦？
　　哪个神经病。

　　她下意识往声源方向望去，辱骂声混合着尖叫声自对面杂货向路边越走越近！
　　下一秒，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从台阶上直直滚了下来！
　　小孩背上还有一个拖鞋印，看这样子应该是被一手提溜着扔出来的，
　　“你是不是偷我东西了！把你的包给我！”
　　中年男人趿着拖鞋，怒目横视，几个阶梯下来伸手就想夺小孩腰上缠的包。
　　小孩拗不过他，只能扯着布袋子不松手，嘴里一直尖叫着——

　　周围渐渐聚集了几个人，嘴里念念有词但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周野本来还以为是哪些个无能家长在教育小孩，透过人群却越看越不对劲。
　　小哑巴？！
　　怎么是她？
　　那人中午没把她送回学校吗？！
　　她定睛一看，下意识就准备冲出去，旁边却突然插出一只手——

　　“这小丫头是个疯子，你别管她。”
　　“疯子？! 什么意思？”周野眉头紧皱。

　　老板娘低着脑袋，眼睛往上瞅。
　　周野被她盯着，瞬间感觉回到了八卦齐聚的村口。
　　“之前我看这丫头可怜，给了她一点吃的，谁知道她转头就咬了我一口！跟她一般大的小孩都待在学校读书，就她每天拿着个破口袋在垃圾场上到处混，谁说都不听。”
　　“她没有监护人吗？”周野下意识问。

　　“她爸妈早死了！”
　　老板娘啐了一口，眼神里止不住的嫌弃， “平时就跟着舅舅舅妈，人家都是有孩子的人，你看看这丫头下巴上那条大疤，再加上这个疯劲儿，给饭吃就不错了！”

　　没人管？
　　这怎么可能？
　　许樵......
　　对了许樵！
　　“那她姐姐呢？”周野追问。

　　“姐姐？什么姐姐？”
　　老板娘被她问蒙了，嗤笑了一声，“她舅舅家倒是有个女儿，人家在好学校读书呢，怎么会看得上这丫头？”

　　？！
　　好学校，神TM好学校！
　　周野深吸了口气。
　　呵，自己中午那份检讨还真是喂了狗。

　　外面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老板娘见面前的人付了钱面无表情地提着东西走了，还以为劝住了，刚准备松一口气。
　　下一秒，就看到那人把口袋系了个死结，一甩手就抡到了中年男子的背上。
　　老板娘：！

　　“我艹，谁！是谁！”
　　中年男子被猛地一抡顿时面露凶光，人群中顿时空出一个地方。
　　他目光瞬间锁定——
　　眼里顿时多了几分阴鸷。

　　“小姑娘，这闲事可不是你能管的啊。”
　　周野对于这种人已经见多了，十分淡定地从袋子里抽出了刚刚才买的菜刀，“说谁小姑娘呢？”

　　男人见状瞬间笑出了声。
　　“吓唬谁呢，砍伤人你赔得起吗？”他上下看了两眼，猩红的舌头划过嘴角。

　　周野冷笑了一声，拿着握把一甩，整把刀瞬间向上翻滚了几圈——
　　下一秒，刀柄稳稳落在了手中。
　　男人笑容一顿。

　　周野拿着刀，刀锋朝上，“刀背没开光，砍不死人。”
　　周围人口耳相交，窃窃私语。
　　周野既然是来管闲事的，也没那么多功夫瞎巴巴。
　　她看了眼旁边满地捡钱的人，从包里掏出打火机，默默点了一根。
　　“她偷了你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小哑巴刚被拖拽了一路，身上的包包已经被扯出了好几个洞。
　　几张深褐色纸币散落在地上，大部分都是一角的。在现在这个线上支付发达的年代，纸币已经不盛行了，像这种小纸张的“一角”，周野可能还是在十年前见过。

　　毕竟在买瓶水都要两块的时代，一角已经很难流通了。但是偏偏一角就这么出现了，甚至密密麻麻。
　　周野大概眯了一眼就知道小哑巴包里估计全是这种不值钱的纸币。
　　上次救她的时候就发现她随身都带着这个布袋子，估计是看着鼓鼓囊囊，所以被人惦记上了。
　　大家毕竟都是街坊领居所以对着人究竟是个什么调性也是清楚的，被周野这么一问，看着男人的眼神透着些古怪。

　　男人经过刚刚一手也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硬着头皮说。
　　“她偷了我金戒指，我看到了，就放在她包里!”
　　“金戒指？就你这手戴个易拉罐就不错了。”周野也是笑了。
　　中年男子噎了一下，看了眼周野的穿着，冷哼了一声，“我不管，这可是我结婚戒指，你就说怎么赔吧！”
　　周野吐了口烟，眯着眼睛看他。
　　“你这逻辑倒也奇怪，别人丢了东西，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找到。你这开口闭口就是要赔的，要是这丫头袋子里没有又该怎么办？”

　　“就是啊，没有怎么办呢？”
　　“就是，也不能污蔑人啊。”
　　“叫着疯丫头打开看看！”
　　“对，打开看看！”
　　周围的人闹成一团，周野看了眼那小丫头。
　　那小丫头坐在在原地，手里紧紧地攥着布袋子，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难不成真拿了别人的东西？
　　周野心里一咯噔。
　　毕竟自己和这丫头一共就见了三次面，万一真有个小偷小摸的习惯还真不好说。
　　周围人见着小哑巴没有动作，都开始议论纷纷。

　　“行了也不愿意跟你掰扯，直接报警吧。”周野说着，把烟蒂掐了，“这样，公平起见，我们就谁都不动，等着警察过来。”
　　周野嘴角勾了一下。
　　“不过到时候能不能找出这个戒指还不好说，我妹子这个伤倒是大家都见到了。”
　　此话一出，男人脸上顿时一阵阴霾。

　　平时这个小哑巴都是随便任人欺负，本来想讹点钱买酒喝，现在这个情况闹到警察局还真不好说。
　　“怎么样，考虑考虑？”周野说。
　　男人啐了一口，悻悻地走远了。“今天算我倒霉，臭-婊-子。”
　　眼见着没有热闹看了，周围人群迅速散去。

　　“行了起来吧，别坐在地上。”周野看了她一眼，想去拉她。谁知道小哑巴一龇牙，差点就给她手指咬了个对穿。
　　“嘶——你属狗的啊。”
　　周野咧了咧牙。

　　小哑巴眼神中充满敌意，一双手紧紧护住手里的布袋子，看起来惊魂未定。
　　啧，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宝贝？
　　周野心里感慨了一句。
　　她起身做势就要抢，下一秒就从她脖子里面掏出来一根钢链子。

　　小哑巴一惊，下意识就想挣扎，嘴巴还没叫出声就被周野紧紧捏住了腮帮子，“让我来看看你这个狗牌牌啊。”
　　“徐——念——念，啧，怪不得你姐不要你，姓都不一样。”
　　听她这么说，小哑巴再次伸出了獠牙。

　　......果然不傻。
　　周野叹了口气。
　　“我数一二三，如果你不咬人我就放了你，懂？”周野说。
　　小哑巴面露凶光，似乎很不服气。
　　周野捏着她嘴的手又紧了紧，面前的人才点了头。
　　“早答应不就好了。”
　　“一，二，三。”
　　周野嘴角一勾，放开了手。
　　小哑巴被她捏红了脸，看起来很不服气。

　　周野还准备逗弄两句，一道从耳后扯到下巴尖的疤痕瞬间将她逗弄的心熄灭了。
　　想到刚才那中年男人恶狠狠的表情，周野又是好一阵叹息。
　　刚来没多久，又惹一麻烦。
　　“原地等着。”她说着，把地上的塑料袋子提了起来。
　　袋子里还有刚买的碗和盘子，在地上一撞，拎起来咣啷咣啷响。

　　“老板娘不好意思，刚才要的碗和盘子再来一份。”
　　周野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们这边有碘伏和消毒水之类的东西吗？”

　　老板娘被周野之前的彪悍操作吓得一愣一愣的，看着面前随和的年轻人反应了好一阵，啊了一声去拿东西了。
　　“碘伏和消毒水我们这边没有，东街那边有家小诊所，你可以去那里。”
　　老板娘说着朝门口指了一下，“出门沿着大路一直往右走就是了，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行，那我先把东西放在这里，待会过来拿。”周野应了一声，看了眼门口脏兮兮的小孩。

　　她本来想直接在群里面找许樵的联系方式的，想想还是问老板娘要了个小哑巴家里人的电话。
　　老板拿出记事本翻了会儿，报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行，麻烦了。”周野说着，从塑料袋里巴拉了一个面包出来走到门口，“诺，给你的。”
　　“你这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姐今天有空，跟我走吧。”
　　小哑巴死死盯着她，没有动作。

　　“行了，卖不了你。”周野把面包塞到了小哑巴怀里，起身拍了拍手，“给你送到诊所我就算仁至义尽了。”
　　小哑巴像是听不懂“仁至义尽”的意思，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她。
　　“要抱吗，女侠？”周野歪头看她。
　　这次徐女侠听懂了，利落地站了起来一手把腰上的袋子打了一个死结。
　　做完这些她‘嗯’了一声，仰着下巴看了一眼周野。
　　这声嗯虽然没有什么实意，但是周野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酷炫。

　　她有点庆幸徐念念今天没拿她那破编制袋子，毕竟她只是想乐于助人，并没有做好拿着编织袋跟人浪迹天涯的准备。
　　她点了一下头刚准备走，突然发现面前的女侠大人十分倨傲地抬起了手。

　　周野愣了一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徐念念看到面前的人没动作，眉毛一皱，啊了一声。
　　这下周野是懂了。
　　她走上前去，一把把她手拉住了，“你可真能耐啊，不要人抱非要人拉。”
　　徐念念没搭理她，一步步走得十分认真。
　　周野看着她乱糟糟的短发，突然觉得这小哑巴还有些可爱。

　　不过很快她就‘可爱’不起来了，因为徐念念的状态比她想的还要不好，更不好的是她发现刚刚老板娘留的电话居然打不通。

　　“输液？破伤风感染这么快吗？”
　　周野听到要输液的时候眉头一皱，下意识就归因到徐念念身上被拖拽出来的刮痕身上。
　　谁知道白大褂摇摇头，否认了。

　　“应该是之前就开始发热了，外伤刚刚简单处理了一下，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小姑娘本来身体底子就差，最近跨季就更容易生病。”
　　从刚进诊所开始小哑巴表现得就有些焦虑，刚刚用碘伏消毒的时候也是几个护士摁了好久。
　　陡然听到大夫说发热，周野下意识看了眼周围以为还有别的小孩。
　　但显然除了小哑巴以外，诊所内部空无一人。
　　她看了眼徐念念，小丫头的脸有些红。

　　看到周野在看自己，她立马‘啊’了一声。
　　周野虽然说的狠，但也没有把一个半大小孩丢路上的打算。
　　“没事，先输液吧。”
　　周野说着，转头去缴费。

　　徐念念看到周野要走，立马啊啊大叫起来。
　　周围护士按不住，好几个差点被她抓伤。

　　“诶女侠，看这里。”
　　周野吹了个口哨，在徐念念转头的一瞬间给她拍了个照。
　　不知道是周野这嘻嘻哈哈的态度还是她拿了凳子在跟前坐下的缘故，小哑巴总算不闹了，头一歪就沉沉睡去。
　　周野又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没人接，最后只好编辑了条短信合着照片发了过去。

　　天色渐渐昏沉起来，周野再次醒来是被护士摇醒的。
　　她看了眼旁边，徐念念还在睡觉，看着没有苏醒的痕迹。
　　啧。
　　不得不说徐念念长得也算是比较好看的——如果撇开下巴上那道疤不谈的话。

　　“你的手机一直有消息发过来。”旁边的白大褂见人醒了轻声提醒。
　　周野说了声谢谢，看了眼时间居然都是王茂发过来的。
　　文字几乎都是在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到后面干脆刷起了语音。
　　她看了一眼，刚放出语音刚听了一句，下一秒就一手捂着耳朵拿远了——
　　卧槽！

　　“哈哈哈哈野爹，高阳比你低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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