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子儿

　　自从那场房子的风波过后的十来年，郑开山觉得，日子好像变得不错了起来。

　　老爷子没什么新变化了，身体还是那样，每年天变冷的时候就容易犯心脏病，也容易手脚麻木，郑开山都有经验了。冬天住院看心脏，夏天住院看康复科做康复。

　　除了在医院的时间，其他日子，都是流水一样平顺的过着。

　　老爷子也变了，大部分时间，老爷子脾气都挺好的，成天笑呵呵，吃饭擦脸上厕所擦身子都配合。偶尔也有耍脾气的时候，但是已经不会拿亲爹的身份压人了。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问郑开山的意见，好说话很多。

　　每天就是早上醒来，郑开山出去锻炼身体顺便买菜买早饭。回来伺候完老爷子吃完饭，把水烧开灌满暖瓶，等老爷子吃完饭再把家里简单收拾一下，就让他自己在家里面走走，自己去门口取报纸。

　　接下来，郑开山会去厨房择菜洗菜，再看看洗衣机里面衣服多不多，多就洗了。没什么事情的话，郑开山会里屋补个觉，老爷子自己带着老花镜坐桌子上看报纸。

　　中午十一点，郑开山准时醒来，把菜做好，喊老爷子收拾桌子，把菜端出去，两人吃饭，看电视。

　　吃完饭，郑开山再收拾好厨房客厅，给老爷子整个盆子让他从黄豆里面挑出来黑豆，锻炼锻炼手的灵活度。老爷子边看电视边捡豆子到下午两点，差不多就困了，躺床上睡到四五点，郑开山有活儿干就干活儿，没活儿干也睡一觉。

　　到了下午，郑开山和老爷子一般就是吃面条，吃中午剩菜。吃完饭，两人坐着看电视，看完天气预报，郑开山会自己出门遛弯，老爷子自己在家边站起来锻炼，边看电视。

　　等晚上九十点，郑开山看着老爷子自己慢慢挪动到厨房洗漱，再慢慢挪动到客厅，等着郑开山端来洗脚水。趁着老爷子泡脚，郑开山自己很快收拾好，等给老爷子倒掉洗脚水，两人收拾收拾就都睡觉了。

　　有时候一周，有时候半个月，郑开阳自己会来一趟，带点吃的，跟老爷子说说话。胡靖华和郑乐乐是不来了，即使老爷子说想见见孩子，郑开阳总是用孩子上学/上辅导班/郑乐乐忙给推脱过去，除非是过节过生日，一般老爷子也见不着重外孙。

　　后来隔壁章明国年纪大了，把工程队给了儿子自己不干了，回家休息，他们家是一周聚会一次，哪怕章成材没空，他媳妇也会带着孩子来，章婷婷也是带着孩子来，两家关系不错，每次小孩儿来了，都先来给老爷子打招呼，老爷子要么给糖，要么给水果，要么给零食，反正哄的小家伙愿意来找老爷子玩儿。

　　后来郑开山跟章明国聊了才知道，他们家管小孩严，不让看电视，那几个小孩为了看电视，老爱往郑家凑。

　　章家也不说什么，郑开山更不会拒绝，有小孩在，热闹着呢。

　　要说小波折，也是有的。最让郑开山挂心的，就是儿子郑郝。

　　自从七八年前，郑郝带着工作上认识了两年的姑娘回家了一趟，后面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郑开山知道，郑郝是有些埋怨的。可是那段时间，老爷子确实情况没那么好，还时不时的要住院，家里也没法大动作好好收拾，就是因着老爷子的原因把厕所改成了坐便，时间久了，家里的热水器、冰箱、洗衣机换了换。现在时兴的新电视，老爷子不习惯，总觉得颜色不好，看不清楚，郑开山就没换旧电视。反正能看新闻就行，也不需要看很多电视台，老爷子也搞不懂那些，简单些反而老爷子会弄。

　　家里也装了空调，早就不让用煤球了，冬天取暖夏天吹凉，都用空调，这个老爷子挺喜欢的。

　　既然煤球不让用了，干脆阳台也修整了下，看着干净多了，放着一排花草。

　　但不管怎样，还是掩盖不了这是个破旧的屋子的事实，更大的事实，是家里的两位老人，一个身体不便需要人照顾，但好歹还有退休金，另一个虽说看着硬朗，但早就开始吃药了，退休金不多。

　　现实就是这样，女孩子回去后就跟郑郝分手了。

　　郑郝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努力工作，老说自己在外地一切都好，时不时的给郑开山转点钱。

　　郑开山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跟郑郝说，也不敢催促，只是说着，现在房子是他们的，实在不行，他和爷爷把房子卖了，去郊区，能换一套不错的房子。“毕竟这可是学区房，别看破，还是值钱的。”郑开山跟郑郝说过。

　　郑郝没答应，“别的不说，搬到郊区，你们两个老人，看病太折腾了，附近也没有认识的人家，真有个事情，找人帮忙都难。”

　　最终，这个事情就搁置了。

　　郑郝也想开了，“你和我妈，不也就那样了，现在都精明，生怕吃亏了，女的都要强，要崛起，也有的就是光想着花钱享受的，难找到好姑娘。再说，我这条件，好姑娘找我？得了，自己过好日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郑开山也知道，现在社会上和他们那个年代完全不一样了，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说多了郑郝又烦，也就不说了。他想过，要是他能痛快拿出100万，不，哪怕是个50万，够个差不多房子的首付，他也有底气狠狠地催郑郝成家。

　　哦，对了，虽然郑开山不想让郑郝知道，但是，郑郝还是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情，郑乐乐找郑郝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弄得郑郝烦的不行，又跟郑开山吵了一架。

　　不过郑开山说清楚了，郑郝也就不管了。

　　郑郝本身也不愿意跟郑开阳一家多打交道，他也是吃过苦头的，可碍于他是个男的，又是小辈，只能躲着。

　　他本来就在外地讨生活，基本不着家，现在郑乐乐一闹腾，他就更不愿意回家了，有时候过年都不回家，可能一年也就不忙的时候抽空回家呆上两三天。

　　郑开山也不乐意郑郝回来，被别人仗着辈分欺负，也不多说什么。

　　只是偶尔，郑开山会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有点难熬。

　　但郑开山心里清楚，这其实真的算平民百姓能过的最好的舒坦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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