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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
翌日清晨,一大早,卿怀沙就说出去办点事。冰雪消融,石青色的台阶上布满了青绿的苔藓,下山的路滑滑的,宋萧君一人漫不经心的走在台阶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方高高的天空显现出若隐若现的微光,那是天晴的预兆。天气放晴,冰雪解冻,气温越来越冷,宋萧君从卿怀沙那随手拿了件紫黑色大氅,穿在身上倒也合适。
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就这样走到了城内。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卖着,儿童在街上嬉戏打闹,拿着拨浪鼓甩出铜铃般的声音,稚嫩又清澈。妇女挑着心仪的首饰,好不热闹!花花绿绿的商品琳琅满目,惹得人目不暇接。
转过角,巷子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脏乱的头发炸在头顶,看不清他的长相,也留不住他的记忆。再走近点,越来越靠近皇宫,一个算命先生拦住了他,穿着蓝色大褂,手中一把折扇,摸着长长的胡子“这位英俊潇洒的男子,请留步,允许老夫为你算上一卦。”
宋萧君正在想事情想的出神,顺手就被拦下了,惊慌的说“啊,不用了,不用了!”
哪想这算命先生硬是拦住了他“这位公子,我看你有将军之命,命中定有贵人相助,若是这条路走的好,将来可享荣华富贵啊!真的不考虑考虑?”
听到将军二字,宋萧君略微点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老头“您请吧!”算命先生把宋萧君带进了胡同里,左转右转,推开一扇小木门,入目是极致的简陋摆设,不大的院子里,栽着一棵枣树,内屋门前有一口水井,井深不见底。院子里有几个石头,算命先生招呼着宋萧君坐下,自己随意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对面,微微眯起眼睛,砸吧着嘴“公子,你这隐隐卧蚕,外加平人中,恐怕是难得儿孙送老。”
听及此,宋萧君嘴角微微抽搐,心里想的也就这么说出来了“你这老头到底会不会算命?这年头做生意都这么实诚吗?”
眼前这位明明一脸沧桑疲惫,却有一把浓密的黑胡子的老头没有辩驳,只说“孩子,你还年轻,只可惜父母双亡,没有人引导才误了时机呀!可惜”
宋萧君立马站起身,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老头也跟着缓缓的站起来,手抓住自己的长胡子,说“好魄力!不愧是将军的儿子,老夫跟公子的父母曾有过泛泛之交,听说公子辗转多年,一直在漂泊流荡,老夫特地来京城找公子报当年令尊之恩。”
宋萧君有片刻的走神,父母这两个字,在他的记忆里既模糊又深刻。他记得他们说过的话,但对他们的模样却有点模糊。老头子的声音响起“先坐下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行。”
宋萧君嗓子像被卡住了一样,发了好几次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到底是谁?”
宋萧君眼睛死死的盯住老先生,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到蛛丝马迹的破绽,可惜并没有。只见老先生眼里恢复了清明,望着远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过去。
不大的甚至有点破败的院子里,两个人,一个是后辈对前代人的追忆,另一个是长辈对后生的期盼和欣慰。兜兜转转,最终有缘人相见,或许之前没能尽的忠在之后会有一个结果吧,给许许多多的忠魂一个交代。
只听老先生娓娓道来,沉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年顺义帝从垓人手里收复大齐,齐天下被划分为四州四郡,分别是烟州,幽州,景州,郴州,云中郡,蜀郡,南海郡,颍川郡由围城四部驻守,每部各驻守两州或两郡,其中,令尊也就是宋将军主管定北军,也就是景州和郴州。
但是皇宫的东北方向已经是太后本家曹氏和刘氏的天下,这里跟定北军管辖一带接壤,只要曹氏和刘氏的权力够大,不在天子脚下,他们就能插手到城外。”老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男子,问道“你应该听说过迷津渡一战吧?”
宋萧君蜷缩着的手指微微颤抖“听说过,但不多。所以那场仗真的是父亲出征带兵的吗?”
老先生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情绪激动的颤抖“怎么可能是将军干的?”
宋萧君心里一下松了口气,却突然有了个猜想“当年他是定北军的将领,所以,所以是因为?”
看着眼前的男孩哽咽,老先生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叫王成,早年跟将军打仗,宋将军总叫我老八。当年一战,宋将军……宋将军违抗圣旨,不愿入侵迷津渡,连手下的亲兵也跟随弃战。这才有了后来朝廷大怒,收回将军的领兵权,派刘氏一族刘志胜担任将军,领兵出战。战争过后,圣上责罚下来连带那些士兵一起,为了保护他们,宋将军和夫人向皇上请求,放过我们,要杀要剐随意。”
听到这里,宋萧君,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之前忽略了的“所以……我……我为什么活下来了?”
老先生突然哽咽,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那时你只有六岁,将军总骗你说,你不听话,爹就不回来了。将军待我不薄,我育有一儿,比你稍大,将军和夫人将他视如己出。为了保住宋家独苗,我擅自做主,偷梁换柱!”
说到这里,老头子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宋萧君也愣住了,他小时候贪玩,并不像其他京城子弟从小跟着父母学习琴棋书画,只知道自己小时候练功爹会在身边陪着,娘在厨房给他做点心。
宋萧君心里不知如何是好,自那天起他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印象中那日他被送走远远都可以看见漫天迷烟,家不能回,就什么都没有了!当他以为只剩他一人苦苦挣扎时,却又出现一个长辈也同样深陷沼泽,因为找不到他良心受遣,日夜难眠。
“将军是个好人,是我们大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的后代不能断,不然,我们对不住他和夫人!”后面老头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吼出来的。
“只是惋惜将军那天再没能回来。你被我偷偷送去城外,将军府门前围满了人,都是来求情的,可是没用。官兵将所有囚禁,反抗的人全部砍头。将军告诉我去琼山找魏老,可我回来的时候将军府里空无一人,我才知道,将军要让我生,把我支开。”
“后半天,残阳如血,整个将军府悄无一人,到处都是……都是尸体残骸,血流了一地。老妇幼弱,他们一个都没有放过。往日,人们看见他总有一种安全感,小孩都在将军府门前嬉戏打闹,说将军府周边是个风水宝地,大家抢着要。那天的将军府,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萧瑟阴凉。”
“那我爹娘……”
老头子不忍的开口说“顺义帝下令刑凌迟执行,只有最后一刀才能死……”话还未说完,宋萧君抱住头,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啊!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听了……不听了”
“孩子,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你。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
“让我想想”
老先生拍拍宋萧君的背,叹了口气安慰道 “我知道你这几年过的很苦,一直在找你父母的下落,将军确实不在了,秦夫人也因为不甘受辱而自缢。”
“将军曾经说过,他说做将军就要有一往无前的意志和悍不畏死的勇气,他做到了。他是大齐的男儿,是大齐的英雄!孩子,你要振作起来,这天下总有你的一席之地。”老先生语重心长的说。
“晚辈感谢先生教诲。”宋萧君努力让自己脱离悲痛的情绪,哑声说道。
“嗯,你现在切不能让自己身份暴露,明白吗?”
“晚辈知道”宋萧君低头。
“我暂时就居住在这,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随时问,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老头子仿佛又恢复了当年上场打仗的样子,充满干劲,看到眼前的男子,他相信将军和夫人一定会安息的。
宋萧君走出大门,瑟瑟的冷风吹打在脸上,他却不觉丝毫的疼痛。
其实之前,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战死疆场,可是没有想道却是这么的悲惨可笑。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艰苦奋斗一生却因为自己残存的人性而被杀害。
“公子,公子,你去哪了?”
宋萧君一回头,是小白脸羽生在喊自己“干嘛?”
“没有,我出来办差事,刚巧碰见公子,就上来打个招呼。”羽生笑嘻嘻的说道
“哦”
羽生心里很疑惑,这公子昨天还嬉皮笑脸的,怎么今天主子不在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这么冷淡。
“你不是要办差事吗?还不赶紧去?”宋萧君紧了紧衣衫,搓着手吹了口热气。
“行,那公子我就先走了,你慢慢转呀”
看着羽生的背影渐渐隐入人海,宋萧君掉头去了“天上人间”,刚一进门就听见那说书先生林长今滔滔不绝的谈论。
“哎,先生,这天下四部是哪四部啊?”一个小孩好奇的问,宋萧君转头看了过去,就听见一个儒雅清澈的声音响起“天下四部乃莫栏军,平成军,还有景江把南北分成了江南军和定北军。”
……
谈论还在继续,他却无心在听,心里乱的跟一锅粥似的……突然,琼山两个字又在脑海里显现,不知为什么他就想到了卿怀沙,那张绝色浮现在眼前,让人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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