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过三

　　“不用谢。”

　　陈念念说完停了脚步，她转身，和陈彦钦并排一起靠着栏杆，突然拉近的距离让陈彦钦微怔，原本悬空的双手在陈念念靠近的一瞬间握成了拳，又放松。

　　“现在我们算认识了吗？班长。”

　　她平静地站着，没有刻意去看他，目光穿过对面的走廊，定格在操场上一群欢快奔跑的小绿人身上。

　　陈彦钦吞了吞口水，陈念念的话没有带任何情绪，但是他却听着难受，当时没想过两个人会分到一个班，头脑发热地就那么说了。结果因缘际会，两个人居然分到一个班，他在看到陈念念出现在教室的那一刻，真恨不得敲掉自己的脑袋。

　　“对不起，我···”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后面想起了一个中年男声。

　　“怎么还在教学楼，快下去集合了。”

　　两人齐齐回头，出声的正是他们的教导主任，陈主任怀里正抱着一个饭盒和保温杯，看见陈念念转过来又补充了一句。

　　“说你呢，快下去，这都几点了。”

　　该死，差点就能知道陈彦钦要收什么了。陈念念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但是在陈主任的注视下，灰头土脸地跑掉了。

　　等陈陈念念走了，陈主任端着东西走到陈彦钦身边。

　　“怎么爬上面来了，不是让你去我办公室坐着吗？”

　　“我回教室拿点资料等下带去操场看。”

　　陈主任把保温杯拧开递给陈彦钦，“你妈炖的骨头汤，以型补型，多喝点。”

　　陈彦钦看着乳白色的汤水上还漂浮着一些油脂，许如倩是一个职业女性，其实生活上的事情，说起来还是陈彦钦的父亲陈家卫照顾得多一点。陈彦钦不喜欢喝油腻的骨头汤，可是他从来没有在许如倩面前提过，他知道母亲是爱他的，所以什么样的爱他一直都全盘接收。

　　陈家卫看着陈彦钦把杯子里的汤两三口的喝完，赶紧又把饭盒里面的包子和鸡蛋递给他。

　　“早上食堂也没什么吃的，就这些，你先吃着。”

　　陈彦钦接过来无声无息地吃着。

　　“刚刚那个女同学是谁？”

　　咬着菜包的陈彦钦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好像知道陈家卫一定会问他，慢慢吞下包子。

　　“班里的同学，看我脚伤了过来关心我的伤势。”

　　“这样，她以前是哪个初中的。”

　　“不知道，刚认识，还没有问过。”陈彦钦把鸡蛋拿出来轻轻敲了敲栏杆，缺口处爬满了网状的裂痕，看上去鸡蛋还没有碎，但是只要他伸手剥下第一片碎片，鸡蛋就彻底被打破。

　　他捏着鸡蛋，没有继续剥，看了眼远处已经开始集合的学生，语气平淡地说。

　　“爸，你要不先去操场吧，我等下过去。”

　　陈家卫抬手看了眼手表，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栏杆。

　　“那行，你吃完的垃圾放饭盒里下午一起带回家。我点过去了。”

　　说完，陈家卫也掉头往操场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陈彦钦看着陈家卫的身影在楼下消失，转身撑着楼梯扶手慢慢地来到顶楼。小猫的笼子被放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那个杂物间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用过，他当时和高齐明还打扫了好一阵。陈彦钦蹲下来，小猫正在笼子里玩着两个毛绒球，见陈彦钦来了，非常亲人的凑过来觉，一边用脚搭在门上，试图用撒娇让陈彦钦放他出去。

　　“不行”陈彦钦明白了他的意思，眉眼轻笑，“外面很危险，在这里才安全。”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猫的脑袋上蹭着，小猫得到了安抚，眯着眼睛享受，陈彦钦的眼睛盯着那两个毛绒小球，这不是高齐明会给的东西，一定是陈念念放的。

　　“她也觉得你被关起来，很可怜吧。”

　　少年佝着背蹲在地上，背对着一片天高云阔，几团厚厚的云挡住了太阳，云团外放射的万丈光芒，可惜云太厚了，他还是处在那片被云团的阴影中。

　　军体拳开始时，教官们让学生们分成两排，两两对面监督对方扎马步。陈念念的对面正好是高齐明，他俩正好对小猫的情况进行了交流。

　　“怎么样，小猫还好吗？”

　　陈念念垂着眼，起了一个大早，现在还扎着马步，点了点头，并不想开口跟高齐明聊天。

　　“那就好，东西都带了吧，下午和晚上就交给我就行。”

　　“带了，在我书包里，放教室了。”

　　说到这里，陈念念头一抬，看了眼周围，陈彦钦还没有过来。

　　“我今天在教学楼看到陈彦钦了，你不说他不能来吗？”

　　“什么，他现在那个样子还去喂猫，脚不要了！”

　　高齐明显然听到陈彦钦去了也很震惊，陈念念连忙给他解释。

　　“不是，他在3楼，我们教室门口，我回班里的时候碰到了。”

　　高齐明这才缓了口气，随后又反应过来，“你碰到教导主任了？”

　　陈念念点点头，高齐明撇了撇嘴，“那就是了。”

　　“多大年纪了，还要爸爸跟着伺候。”

　　高齐明听完陈念念这句话，面上一下就漏出震惊，拧着眉小声问她，“你知道？陈彦钦跟你说的？”

　　看到高齐明果然上钩的陈念念低头，藏在帽檐下的小脸弯起一模狡黠的浅笑。

　　“不是啊，王远跟我说。”

　　一听是王远，高齐明眼珠子转了转，确定教官没有过来，朝陈念念又凑了凑，“王远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陈彦钦装。”

　　高齐明小声地“呸”了一嘴，颇有点愤世嫉俗的味道，“谁不装，他自己也装。”

　　陈念念乘胜追击，“王远跟陈彦钦为什么闹掰。”

　　高齐明这会倒是警惕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念念，“他们俩都没跟你说？”

　　陈念念无辜地摇了摇头，她是还没有问，但是问了他俩说不说她也没有把握。

　　“那就是了，某一天两个人突然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两个人嘴巴还紧地狠，谁问都不说。我还想知道呢。”

　　春芒初中部当年最大的八卦传闻之一，这两个人，一个是著名俱乐部青训成年预备员，一个是待人谦和，八面玲珑的学霸，都是学生圈里大家知道的人。昔日好友骤然be，原因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有人甚至后面拿这事开玩笑，他中考没考好是想这事想的。

　　陈念念现在眼里的陈彦钦好像跟谁都很好，可是又不是真的好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入了莫名其妙被划清界限的自己，她估摸着他跟高齐明的关系也就一般，所以一开始也没想着去问高齐明，要不是昨天高齐明突然找她一起喂猫，她还真不知道高齐明跟陈彦钦关系有这么好，好到都可以一起干坏事。没想到王远和陈彦钦两个人居然都是死鸭子，嘴都这么硬。

　　以为彼此都知道真相的两个人相顾无言，一起泄了一口气。

　　“聊的很开心啊，要不要加我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脸教官已经走到他们这边，刚好看到两个人在窃窃私语。毫无意外地两个人喜提了操场跑圈，陈念念也成为了军训以来，连着两天都被罚的学生。高齐明一改了昨天对陈念念的怜香惜玉，两个人说好了一起跑10圈，陈念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第三圈的时候，高齐明已经完成第四圈，超过她时还不忘提醒她跑快点自己先走了。

　　陈念念捂着肚子难受，这时候她忽然想起吴玉准备的红糖，早知道就不要嫌弃麻烦不带了。她的脚步越来越沉，她感觉她的肠子被人揉在一起狠狠地拽着。

　　靠，以前怎么都没有这么痛过。

　　这样强撑着身体，拖着脚步跑到第五圈，教官见她跑得越来越慢以为她在偷懒，扯着嗓子喊道，“你再拖拖拉拉，我让你再跑10圈！”

　　她跟高齐明被罚的是小操场，其实跑10圈还好，但是陈念念情况特殊，高齐明10圈很快跑完归队，陈念念咬了咬牙，也加快跑起来，撑着保持正常速度跑了两圈，整个头皮和后背都被汗水浸湿，可是她却觉得有点冷。

　　5班的教官正带着人来小操场拉练，整个方阵都整齐划一喊着口号齐步出发，王远因为身高的原因当了排头，正带着队伍慢慢追上陈念念，很快他们来到陈念念身边，就见她毫无预兆地整个人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按着肚子。

　　王远是第一个停下来的，所有学生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过去蹲下来问她。

　　“陈念念，你怎么了。”

　　陈念念苍白着嘴唇，汗水顺着额头一滴滴的滑落到她的脖子，她皱着眉，捂着肚子一言不发。

　　5班的教官也凑了上来，大概是个带军训比较多的，一看陈念念这副样子就知道不是在装。也蹲下来问她，“能自己站起来吗？”

　　陈念念冷静了一会，最后还是皱了眉摇了摇头。

　　教官看了眼旁边王远，对他说，“你把她背去医务室找下老师。”

　　3班的教官发现不对劲后也第一时间从后面跑着过来查看情况，陈念念的嘴巴白的吓人，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找下你们班主任。”

　　陈念念本来想说不用，王远已经把她背起来，两班的学生都发出看热闹的惊叫，但是很快又在各自的教官的呵斥下被制止。接到通知的李青很快也过来了，跟着王远一起送陈念念去医务室。

　　王远把陈念念放在校医室的床上，她还保持着痛苦难受的样子，校医问她怎么了，因为王远在场，她只能说自己肚子痛。

　　李青和校医很快也明白她的意思，王远被李青叫回去，校医给她开了止痛药，李青也同意了她上午的训练可以不参加在医务室休息好再归队，她吃了药昏昏沉沉地就睡过去。

　　陈彦钦原本坐在另一张床换药，换一半陈念念就被背进来，他躲在帘子后面没有吭声，一直安安静静等着校医回来。

　　等换好药，陈彦钦拉开两人之间的帘子，陈念念正闭着眼睛躺在旁边的床上，也许是因为药效还没有发挥作用，她的眉头还是紧紧地拧着，保持着侧躺勾着身子的姿势。

　　他今天已经可以不用拐杖了，绷带也比昨天小了一圈，可以慢慢地自己走，为了不吵到她，他只能像树懒一样缓慢地抬脚，放下，换另一只脚，尽力不发出声音。

　　校医看着他诡异地走出去，有点奇怪地开口，“我是不是没给你包好？”

　　“没有老师，我只是刚拿走拐杖走路会小心点。”

　　校医也没有去管他，就让他慢慢挪出了医务室。

　　陈念念的床正对着校医室的窗，陈彦钦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躺的姿势，眉头也没有拧着，想来是药效已经起了作用，他站在窗外趁着校医老师低着头在整理文件，把一小袋红糖悄悄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陈念念舒服地睡了一觉，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醒过来后身体确实舒服了很多，她刚掀开被子，就看到旁边桌子上的红糖，联想到校医老师也是女的，没有多想把红糖塞在口袋里，跟校医到了声谢就回到班里。

　　等她回到操场时，陈彦钦又是坐在旁边，带了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刚回到班里，旁白你5班的学生和3班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引发异常小小的骚动，只是骚动刚有点苗头，就被教官无情掐灭了。

　　她在徐美玲身边站定，徐美玲还不怕死地想找她八卦。

　　“恭喜你陈念念。”徐美玲不动声色地对着她的耳边吹了一句风。

　　她甩了甩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开学第二周，喜获绯闻男友一枚。”

　　陈念念扭头白了她一眼，她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王远只是被教官叫住背她去的，这点她还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徐美玲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狡辩了。”她卖了个关子，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她眼珠子一直警惕地观察着教官的动向。

　　“有人看到了，你跟王远都是去了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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