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恋语

　　（4）两人的旅程

　　就这样，兔子和小车一起渡过了小溪、翻越了山丘、穿过了森林。
　　时间悄悄地流逝，兔子和小车终于来到了海边，太阳也快要西沉。
　　荡漾着波纹的海面好像漫无边际，只是随着天色的暗淡而变得昏沉。
　　兔子眺望着这样的大海，不知为何地感觉到一丝落寞。
　　一阵阵的潮汐从太阳落下的地方推向岸边，那是兔子不曾听过的水花声。
　　可是……它想看到的海，不是这个样子的。
　　兔子看向旁边的小车，小车没有看向大海，只是同样地看着兔子。
　　「我们没能看到蓝色的海，也没能见到珊瑚」，兔子难过地说道。
　　「但太阳还会升起，我们还能看到明天的海」，小车这么回答。
　　于是，兔子相信了小车的话语，跑到了远处的草丛中睡下，只留下小车看着黑色的海。
　　漆黑又深邃，好像是根本看不到底的深渊，可那些珊瑚就藏在这样深深的海底。
　　小车知道就算到了明天，兔子和自己也没办法见到珊瑚。
　　要是可以带着兔子去到海底就好了，可是小车知道自己是没法开向海里的。
　　所以，它只能这样看着黑色的海，而大海……是不会有回应的。
　　除非——
　　……看到了一束光强烈地照射过来。
　　我用手挡在额前，有些不满地向天空看去，又被灿烂的日光刺回了双眼。
　　“没想到是这样的大晴天……”
　　只是走到半路，我就已经热得不行了，感觉自己的体能也被削去了大半。
　　说是半路，其实只是从租房到公交车站的半路，不知道在公交车上会不会更热呢……希望这里的公交车也像城市里的一样装有空调，就算没有也弄个电风扇吧。
　　我停下来从挎包里拿出水瓶喝了一口，朝露倒是完全没事地在旁边等着我。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出门呢。”
　　“……可是好热。”
　　“啊哈哈，柚子的身体真是怕热呢。再前面有家书店，不如先去里面休息一会？”
　　“好，去休息吧。”
　　刚出门不到一会就要停住休息，这种体能实在是杂鱼水准，我在心里默默谢罪。
　　因为想着快点避避日光，所以刻意加快了脚步，可是又害怕太过激烈引起咳嗽，又只好用一种不上不下、让人着急的速度前进。可是看朝露的脚步没有什么变化，莫非我只是心里觉得自己有加速……？总之，就这样走到了书店，在踏进门之后我如同释放般地喘息着，周围的空气终于不是那么灼热了！
　　我走到吊着的大电风扇下面享受着凉风，周围也有让人坐着看书的地方，不过那边看起来就比较热，显然是店家希望你看不了太久然后快点把书买下来。
　　说起来这家书店，就是昨天也来过的那家，这回是第二次造访了。
　　朝露好像对这里也很熟悉的样子，正在四处随意看看消磨时间。
　　看到靠窗的展台上也有卖遮阳帽和水枪之类的，大概是卖给游客的吧。我走过去给自己挑了一顶干净朴素的遮阳帽，然后走向收银台，看到朝露也在那边。
　　“朝露买了什么？”
　　“啊，柚子！你看，我买了这个御守哦！”
　　朝露满脸开心地把买到的御守展示给我看，正面是「健康长寿」，背面是红色的鲤鱼。
　　“真好啊，我之前也买了一个，你看……诶？朝露？”
　　我把口袋里的御守拿出来的时候，朝露的表情瞬间呆住了。
　　“朝露？怎么了？”
　　“啊不是，那个……我本来想把这个御守送给你的，没想到已经……唔，不过拿两个御守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嘛，很酷对不对？很想收下对吧？”
　　……要送给我？啊，所以才会买「健康长寿」的字样啊。
　　……「长寿」吗。我，明明都想着……
　　至少，朝露这份可爱的心思让我十分开心。我的身体也糟糕到需要依靠御守了呢。
　　“好好，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我从朝露的手里接过御守，然后，把自己买的御守放到她手里，“作为交换，我也把这个送给你，这样就没问题了。”
　　“诶，可以吗？”
　　“嗯，礼尚往来，不是吗？”
　　朝露格外激动地看着已经放在她手里的御守，那上面写着「出入平安」的字样。
　　“谢谢！柚子送给我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嘿嘿嘿——”
　　朝露把御守举过头顶，用手指拨转着仔细看着。在看着背面的时候，她突然跳过来紧紧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柚子！我最喜欢你了！”
　　“咳……你喜欢就好……”
　　“啊抱歉，我太激动了，嘿嘿。来，喝口水。”
　　“没事的没事的，不用像老奶奶一样照顾我。”
　　“那可不行，我就是喜欢照顾柚子啦。”
　　真是拿她没办法。我就由着朝露的满心欢喜，就这样一起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公交车站。
　　似乎是御守的力量发挥了作用，在我们到车站的时候，公交车也刚好开了过来。
　　直到坐在位子上的时候，朝露还把我送的御守握在手中，笑盈盈地看着。
　　她似乎格外钟意那个绣在背面的红色珊瑚的图案。
　　“呐，柚子，这个珊瑚是很了不起的东西吧？”
　　“诶？了不起？”
　　“嗯，柚子的故事里不是写过吗，见到珊瑚的话就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了。”
　　“啊，这个啊，虽然只是在故事里的传说罢了。”
　　“但是，还是很了不起啊。柚子会把这个送给我，我真的好高兴。”
　　公交车的车厢随着前进而轻微地摇晃着，就好像顺着摇晃一样，朝露把身体靠向了我的身体，而我也只是默认了这样的接触。
　　“柚子，最喜欢你了。”
　　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我感受到她那有点上升的体温，只是尽量保持自己的手不动。
　　“……就算，我并不一定能回应你的喜欢吗？”
　　就算听到这样的回答，她的笑容也没有分毫的减退。
　　就是因为这样，自己的心脏才更加痛苦，我一直隐瞒着她的「那个」事情。
　　“喜欢这种事情，本身就不是为了回应才会存在的，我是这么觉得的啦。而且，柚子不是把珊瑚送给我了吗，我只要对着它许愿就好了。”
　　“许愿让我喜欢上你吗？”
　　“不，许愿让我多陪着柚子，越多越好。”
　　是啊，眼前的女孩子有着兔子一样的纯粹，又像小车一样只想着奉献。
　　而我这棵珊瑚，一定是无法让人许愿的珊瑚吧。
　　或许，我也在不知不觉地，就这样喜欢上了她也说不定。
　　然后，就这样靠近着身体，公交车抵达了海边。
　　——阳光很好。好像能看清很远的地方。
　　站在公路的护栏旁，从青白的天空开始向下眺去，流动着白波的青蓝色海面，好像玻璃一样透明，让阳光浅浅地透过。
　　我牵着朝露的手走下台阶，交由身体的本能向海边靠近。
　　听到了海浪拍打在沙岸的潮声。风推着云流和波浪，让自己的身体也好像变得更加轻松了一点，就这样一步步地靠近，一阵阵的潮音也愈加清晰。
　　直到自己满眼都填满着海色的时候，看到像一座座小山一样涌起的波浪，远处的海面与天空交汇而成的长长的直线，还有一排长长的云流与那条线齐平——直到把这些都看在眼中的时候，才重新意识到自己仍然在现实之中。
　　并非是做梦或者幻想，我确实看到了好久没能看到的海，把这份蓝色映在眼中。
　　“——是海啊。”
　　只是这样喃喃地从嘴里说出来，因为终于能够这么说出来而开心得想要哭出来。
　　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手指，然后才回想起朝露的手也被这样握在我的手中。
　　“这片海，不管看到几次都是那么漂亮。真了不起。”
　　朝露也看着眼前的海，带着和平时一样的笑容，这片海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吧。
　　不过一次也好，无数次也好，喜欢这种事情不会因为次数的多少而变化。
　　喜欢这片海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也多亏了是这种晴朗的天气呢，机会难得——”
　　她抽开了手，后仰着背满满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脱掉了鞋和袜子。
　　“诶？”
　　——就这样，把脚踩入水中，往水里跑去，等到水浸过了她的小腿再停下来。
　　她快速地转过身向我看过来，黑色的长发一瞬间飞扬开来，又落回在肩上。
　　她就这样站在我的前方，站在海与天的交汇线前，笑着对我招着手。
　　“柚子也一起过来吧！水里很凉快哦！”
　　“嗯，这就来。”
　　我也把脱下的鞋和袜子放在一边，然后把脚泡进水里。感受到在水面下的一层层水浪在拍击着皮肤，凉爽的感觉从脚底开始向身体各处一点点传递过来。
　　一边接受着水花的阻力，从走动渐渐地变成跑动，然后笑着扑向了朝露的胸前。
　　“朝露——！”
　　“哦哦——嘿呀！”
　　朝露也笑着接住了我，一起在水里又嬉闹着踏了几步。
　　卷起了裙边，弯下腰把手也泡进水里，感受着海水在指缝间惬意地流过。
　　晴朗无云的天空下，只有我和朝露两个人站在水里，拉起手互相对视着。
　　“柚子，我喜欢你！好喜欢！”
　　“是吗，喜欢我什么啊？”
　　“各种各样的都喜欢！外表也好，声音也好，性格也好，因为是柚子就喜欢！”
　　朝露这样笑着，连续不断地从嘴里说着对我的喜欢。
　　这份单纯又炽热的喜欢，就好像太阳一般美丽又耀眼，连照洒在她身上的阳光也因此而变得迷人起来。就因为这样可爱的女孩子而感到动心。
　　喜欢奔跑的女孩子，率性又可爱的女孩子，总是在照顾我的这个女孩子。
　　“呐，柚子！你喜欢我吗？”
　　“我……”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我也想要这么说出口，可是我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被我这样的人喜欢，被我这样的人回应了情感——就这样真的好吗？
　　被我这种只剩一个月寿命的人，只是为了完成心愿之后结束生命才来到这里的人喜欢，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明明以为在看到海之后就能更加坚定自己的心情了。但是——
　　朝露在看着我，为了听到我的声音而更加地向我靠近过来。
　　明明不要向我靠过来就好了。在第一天就不要遇到我就好了。
　　但是，只是和她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只能想着她的事情了。
　　因为感受到了她传递过来的喜悦，我就……不想再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我……我也……”
　　我不想撒谎，不想因为悲哀的理性就对眼前的女孩子撒谎。
　　“我喜欢朝露，就像朝露说的一样最喜欢你了！”
　　我不想让那个总是对我微笑的她难过。
　　终于听到了回答的朝露开心地朝我扑了过来，用手抱着我，和我一起倒向了水中。
　　我躺在浅浅的水里，同样浑身湿透的朝露压在我的身上。
　　她黑色的长发背着阳光垂落下来，沾到脸上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答地落到了我的脸上。明明她笑得那么灿烂，看起来却好像哭出来了一样，一定都是因为我不好吧。
　　“不要哭啊，朝露。”
　　“才没有哭……我在很开心地笑着。”
　　她颤抖着肩膀，趴在我身上，一边笑着一边用鼻子用力地吸气。
　　“嗯，朝露一直都是笑着的，所以没有哭。”
　　“呼……呵呵，就是啊，没有哭……只是，能被柚子喜欢真是太好了。”
　　她就这样把身体靠过来，沾满了水的衣服之间互相贴紧，我举起手摸着她的后背。
　　想要让她安心，能让她获得一点小小的幸福就好了。
　　然后，我也会因为这样小小的幸福而感到喜悦……
　　“咳……咳咳……”
　　“诶？柚子，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咳咳咳……咳啊……”
　　“柚子！喂，柚子！”
　　泡在水中的我因为剧烈起来的咳嗽而喘不过气，迷迷糊糊地听着朝露的声音变得遥远。
　　只是，瞥到衣袋里的御守顺着水流漂了出去。
　　我伸出手，把那个御守抓在手中，紧紧地握住不放。
　　然后，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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