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

　　钟小芸在宋渤成的书房里正喝着茶，满腹心事，她偶一抬头，发现周嫂领着钟年晟来了。
　　“阿哥，你怎么来了？”钟小芸隔了一秒，才放下茶盏站起来。
　　“来叫你回家啊，走吧丫头。”钟年晟面无表情地说道。
　　钟小芸嘟囔着嘴，她小心翼翼地瞄一眼宋渤成，心里想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去了，今天都还没有跟这位时髦的少爷说够话，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了。”她轻叹一口气，转过身对宋渤成说道：“那我们走了，宋少爷。”
　　宋渤成站起来襟了襟衣袖，客气地说道：“即是如此，二位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寒舍小叙。”
　　“真的吗？我们还可以再来吗？”钟小芸喜出望外，一洗刚才的低落。
　　宋渤成将眼前这个俏丽少女的莽撞与失礼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的微笑着点点头。
　　“行了，我们走吧，阿爹还等着咱们回去呢。”钟年晟拉住钟小芸的胳膊，对宋渤成说道：“宋少爷，我们就先告辞了。”
　　“慢走。”宋渤成作揖道。
　　兄妹二人并肩出了宋府，钟小芸一路蹦蹦跳跳地走着，满面春风。她看到空中有蝴蝶在飞舞，便跳将过去与蝴蝶共舞，看到野花在路边绽放，便忍不住要摘下一朵，插在自己的秀发上，路过金灿灿的稻田，也觉得进入一副画一般的赏心悦目，就连平日最讨厌的□□，此刻她看了都忍不住夸赞□□的叫声可爱。
　　“去一趟宋府怎么开心成这样？”钟年晟不解地看着钟小芸。
　　“阿哥，你说宋府怎么就那么大，那么气派呢？我今天跟着宋少爷转了转，他们家实在是太大，太洋气了。”
　　“宋老板生财有道，作为永泰首付，家里会修缮地好一些也很正常吧。”
　　“起止是修缮得好一些啊，简直是太好了！是不是皇帝住的皇宫，也就是这么好了？将来我也要住这样的大宅子，做一个有钱的阔太太，你说好不好？”钟小芸瞪大了眼睛，真诚地望着钟年晟。
　　“你啊，人小鬼大。”钟年晟心不在焉地拍拍钟小芸的脑门，“人家刚才就客气一下，让你下次再去，你还当真了。”
　　“怎么不能当真了，宋少爷明明说下次可以再去了嘛，难道他那么好的人，还会骗我吗？”
　　“你怎么就看出来他是个好人了？”
　　“我就是知道他是个好人。”
　　“好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钟年晟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没有，我哪有什么心事。”
　　“我看你从宋府出来之后就一直铁青着脸，是不是宋老板和你说什么了？你们刚刚聊了什么呀？他骂你了吗？”
　　“没聊什么，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吃完饭，你是不是还要去打扫祠堂？”
　　一说到要打扫祠堂，钟小芸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精神不振。“虽然打扫祠堂远没有下地干活和织布做衣裳来得累，但是我每次一个人去那个阴森森的地方，总是头皮发麻。”
　　“祠堂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阴气重一些。”
　　“什么时候才到头啊，我都打扫了好多天了，能不能不打扫了，每天都去那里擦来擦去的，哪有那么的灰尘嘛！”
　　“还不是你自己闯的祸，你当然得自己受着啦。”
　　“就知道你又要数落我了。”
　　说话间，各怀心事的兄妹两人回到家。
　　钟小芸饿得厉害，她径直走进厨房。这是一间不大的土房，正对着门的墙面砌着一个土灶，土灶的烟囱连着屋顶，屋顶还飘着一股余烟，厨房的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四方桌，饭桌上已摆上热腾腾的水煮地瓜，还有有蒜泥空心菜，一锅包菜清汤。饭菜飘香，却不见钟丰勇的身影。
　　“哇，饭都已经做好了，阿爹人呢？”钟小芸环顾左右，大声喊道：“阿爹，阿爹你上哪儿去啦！”
　　“我在这儿呢！”厨房后面传来钟丰勇的声音。
　　“阿爹肯定在柴房！”钟小芸小碎步跑到柴房，钟丰勇正埋头拨弄一个木盆。
　　“阿爹，你在干嘛呢？”
　　“我看看种子发芽了没有。”钟丰勇试了试水温，看着一粒粒种子破壳，钻出一根根小嫩芽，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钟小芸挠了挠头，恍然大悟：“哎呀，这两天是不是又要播种了？我最近老是跑东跑西的，都忘了这个事情了。那咱们家的李子是不是也快熟了？又可以吃好多好甜好酸的李子了！一想到可以吃李子，我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钟丰勇头放下木盆，埋头整理地上散落的麻袋和扁担，“过几天就是夏至了，今天下午要去把剩下的种子播完，过几天得准备收山上的李子。昨天我到山上去看了，今年的收成很不错呢。”
　　“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我跟阿哥到山上去帮你一起收李子吧。”
　　“你不怕晒吗？”钟年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柴房。
　　“我不怕啊，不就是晒太阳吗，往年我不是也去山上给阿爹帮过忙吗？”钟小芸不服气地睁大了眼睛。
　　“也不知道去年是谁刚爬到山上就热得不行，把好不容易背上去的水都给喝了，还躺在地上歇了半天。”钟年晟捂着嘴笑道。
　　“反正今年我肯定能够帮上忙的。”
　　“好啊，那咱们走着瞧好了。”钟年晟一脸坏笑。
　　“你们两个一个要在家里做饭，一个要上学堂去，哪里有人能帮我干活嘛。”钟丰勇停下手里的活摇摇头叹息。
　　“往年有阿娘在，我们两个是没到地里做过什么活儿，现在阿娘既然去城里做事了，那我们肯定是要帮忙的，学堂少去几天也不会怎么样的。”钟年晟说道。
　　“到时候你阿娘又要说你不务正业了，回头再怪我可怎么办？”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你身体不好，农忙的时节，我们家哪有什么事情能比地里的收成还要重要？再说了，哪有做子女的只吃饭不干活的，那圣贤书读了还有什么意思呢！”钟年晟对着钟小芸挤眉弄眼。
　　钟小芸心领神会，连忙跟着说道：“对啊对啊，我觉得阿哥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不告诉阿娘不就好了嘛！就这么说定了吧，吃完饭我和阿哥一起去帮忙。”
　　“对了，今天我跟学堂请了一天的假，一会儿吃完饭，我跟阿爹一起去播种吧，刚刚我看种子，里头的芽叶发的差不多了，都可以播了。”钟年晟说道。
　　“种子一共也没有多少，我自己一会儿就弄完了，活儿也没有多到干不完。”钟丰勇说道。
　　“哎呀，阿爹你就让我们帮你吧，别婆婆妈妈的嘛，阿哥请一天假也是请，两天假也是请嘛。”
　　“是啊，再说也不耽误什么功课的，学堂里的那些东西，我早都能倒背如流了，阿爹你就放心吧。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背一段给你听。”钟年晟说着便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行啦，行啦！”钟丰勇摆摆手说道：“阿爹知道你聪明，学的知识多，你啊你啊······”钟丰勇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那吃完饭我就去打扫祠堂，弄完了我就过来，我也要播种！”钟小芸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钟丰勇狐疑地说道。
　　“我怎么啦！”
　　“你这双手，在家做做针线活，煮煮饭，偶尔到山上摘一些李子还行，要说下地嘛······还记不记得今年开春插秧的时候，是谁跳到田埂上被水蛭吓得屁滚尿流的······”钟年晟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个东西真的很吓人嘛！今天我要是再遇到的话，我一定要拍扁它们！见一只拍一只！”钟小芸撅着嘴说道。
　　“其实真的用不着你们去播种的。”钟丰勇顽强地抵抗着儿女的孝心。
　　“要不然我帮你去地里除虫吧，今天我跟小芸回来的时候，看见咱们家的地里好像有一些蝗虫，我下午去地里除掉这些东西吧。”钟年晟不放弃地继续说道。
　　“那我呢，不如我也跟阿哥一起去除虫吧，我要打死那些吃庄稼的坏虫子。”
　　“真是拗不过你们，你们这么想下地干活，那你们便去吧。”钟丰勇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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