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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Chapter. 9
很早,于之就来敲了我的门。
开门后进来的却是赐寒和赐霜,“公子说,姑娘未曾穿过回静的衣裙,这才唤奴婢进来。”
我无可奈何地任由她们为我套上那一层又一层的里衣、纹饰、内衫、外袍,换好衣服后还要梳发,未出阁的女子的发型花样也很多,发丝可以拐着弯挽成花,她们又在我脑后的发髻上插了只流苏银步摇,走路时摇晃着清脆的响声,倒是有趣。
待赐寒拉着赐霜出去了,我坐在镜前,着实有被吓到。
眼睑和脸颊都是娇艳的粉色,连带着衣裙也是粉蓝色,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倒还算是好看,不过我也是真心不习惯。
层层叠叠的衣衫呈现晕染的粉色和蓝色,没有暗纹,但看起来也足够精致。
我适应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装扮以后,才有了胆子推开房门。丞相府的官服是青绿色,与张青以的天青色不同,官服的色彩深重,沉稳,是浓墨绿色。于之换上上朝的官服,分明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偏偏看上去与那些混迹官场的大人物无二。
“阿初穿回静的衣服还真是好看。”他口中向来不吝赞美之词,“也是多亏了我眼光好,挑了块好布。”
“…真是多谢你了。”
“不客气。”
于丞相常年旅居在外,府内大小事务全都交给夫子,这怕是于之第一次上早朝。
“夫子平时上朝也穿这身吗?”我开始在脑海里幻想夫子穿这身官袍的样子。
“不是。圣上给了他特权,顾及他不是丞相府亲眷,允许他穿常服上朝。”
印有丞相府标识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他颇有风度地先扶我上了马车,随后在我身旁坐下,“皇后娘娘在凤鸾宫,你一会直接跟着宫人去就好。再过不久夫子就要入宫,我也该去拜见皇上了。”
“皇后娘娘知道我要来么?”
“赐寒去找了太后,太后应该已经转告给她了。”
“赐寒认识太后…?”
“…罢了,也不必瞒你。”于之眸色暗了暗,“先皇后是农户出身,农户似乎对皇室有恩。除去先皇后,农户还有两个女儿,便是赐寒和赐霜。
“先皇后嫁入宫中不久,农户就染了病,这两个女孩便被太后接走抚养。”
“那她们怎么甘愿来丞相府做奴仆?”
“后来先皇后暴毙,太后搬出宫外吃斋念佛。赐霜不愿意当香童,赐寒就带她出宫谋生计,正巧被夫子捡了回来。赐寒执意说要侍奉丞相府的人,便也遂了她的意。”
这样说来倒也不难解释赐霜对夫子的野心了,赐寒年长,到底是明事理,而赐霜一直被姐姐庇佑着长大,早就不拿自己当奴仆了。
马车在金碧辉煌的皇宫前停下。这里远比丞相府更大,我有些怕自己迷路。
于之找了个宫人给我带路,便匆匆和我道了别。
凤鸾宫离皇帝住的地方很近,其华丽程度不比政事殿逊色多少。
沉木的地板踏上去很是舒服,令我疑惑的是偌大的庭院里竟不见一个宫人。
一个正红色的身影倚在竹木回廊的木柱旁,在她手边放了不少吃食。而她兴致缺缺地拨弄着手指,漫不经心的嗓音里是诱人的魅惑。
“来了?”
“我是…”
“本宫对你是什么身份没有兴趣,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卿皇后,封号是“卿”,夫妻间独特的爱称,“卿卿”,这是皇上给她的最明目张胆的偏爱了吧。
卿皇后的确生了张极其美艳的脸,欲扬非扬的眼角点着朱砂的妆,她似乎在这里躺了很久,衣衫都从肩上滑落了。
我在她对面寻了个地方坐下,“失礼了。”
“这宫里的人都惧我怕我,唯唯诺诺的,看着叫人心烦。”卿皇后叹了口气,半撑着身子起身,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满是暧昧的红痕,“你随意些吧,可别惹我生气。”
“好。”
坐下后,她像是来了兴致,主动问我,“喝酒,还是喝茶?”
“茶。”
“喏,自己倒。”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拿起小巧精致的茶壶,茶香很浓,盖过了满桌脂粉的香气。卿皇后也许是有意,故意将脂粉罐放了满桌,地上也有,稍有不慎就会被碰碎。
她的嗓音幽幽飘向我,“为什么不喝酒?”
“我不喜欢。”我如实回答,“喝完酒后,脑袋会不清醒。”
“哦?”她眸色一亮,“睡着可以逃避很多事情。痛苦也好,难过也罢,都可以在梦里忘却。”
我摇了摇头,“清醒固然痛苦,昏睡固然轻松。而半梦半醒间的沉沦,是一种让人痛不得也好过不得的难受。”
她笑了笑,美艳的脸上有了些许光彩。
“我把这些放在这里,皇上总会不小心碰碎几个,而后送我更多。”卿皇后笑着捧起一个白玉石的口脂罐。“可是啊,碎了就是碎了,送再多来弥补也没有用。即使原谅了一次、两次,他还是会接着弄碎一个又一个。
“这就是帝王家。”
卿皇后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沉重的叹息被揉散了飘向风里。
丝丝缕缕,惹人心痛。
“我一直听闻…皇上对皇后用情至深,甚至把选秀的间隔改成了随皇后的意思…”
“我叫魏若玖,我有名字。”她皱着眉说,“他爱我,宠我,也不过是他自己乐意。这些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阿初愚钝,并不懂这些。”
我识趣地避开话题。
白玉石的小罐被放在青石桌上,撞击出清脆的响声。我抬眼去看她,嘴角似乎是嘲讽的讥笑。这样一张魅绝的脸,带上冷冽的笑,一瞬竟让我恍惚起了恐惧。
她撑着脑袋看向我,忽然笑了。
“我问你,假如你回去以后得到消息说我要杀你,你会怎么做?”
我本下意识想绕开话题,却猛然记起于之特意叮嘱过我不可掩藏。
“…我会主动与您交好。”
“那若是我不领情,要逼你立誓表忠心呢?”
“若我愿意归顺,自会立誓。若我无意与您结盟,则会去投靠比您更强的人。”
“你没有想过自己成为那个强大的人么?”
“阿初愿为人臣,不为君主。”我垂下眸,“我会择木而栖,但我成不了木。”
“为什么?”
“阿初没有救济天下的抱负,能做的只是护住自己想守护的人,以自己一人之力换他们一生无虞。”
她沉默了许久,再次抬起头去看时,眸里多了几分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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