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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
有些谈话注定没有结果，就像有些事情，坚持下去也未必能成功。
当然，每个人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会觉得，肉眼可见的失败，不值得付诸时间，那只是徒增浪费而已。
也有的人觉得，从来不去尝试，那么失败就永远是失败，只要行动，就有一线生机。
前者正是应星所想，后者则更似景元。
应星和景元的这次对话，就在相互的不妥协下暂时搁置了，他们都没能完全相信对方，但也都下意识的相信了一部分，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应星选择被景元搭救，景元选择救应星。
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是情爱，有更多的纷杂情绪、责任和目的存在。
作为两个老朋友，在最初的愤怒平息后，他们都默契的准备聊点别的。
“十王司的人正在调查你，这里对你们来说已经不安全了。”
景元找来了一套茶具，把陈年老茶翻出来招待友人，茶叶舞动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轻轻抿上一口，微微点头，示意茶客可以品茶了。
应星拿过一杯却没有喝，只是在指尖摆弄，眼神也不知道落到了那里，只是耳朵还在听，“我知道。”
“你如果是担心没有令牌出不去罗浮的话，给我点时间，我应该可以想办法帮你弄到。”
男人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们出不去玉界门。”
面对对面青年疑惑的视线，应星没有隐瞒，轻易地说出了真相。
“无恙是雄子。”
仙舟联盟虽然号称是个联盟，但是在雄子问题上一向是按照战略性资源处理的，任何一个雄子未经过高层批准都不得在联盟间舰队穿梭，然而这个政策自发布伊始就从来没有批准过的先例，更别提放雄子去联盟外的其他星球了。
所有在罗浮出生的雄子，终生只能生活在罗浮，绝大多数甚至会被从家人身边带走，由十王司统一抚养，其中特殊的个体除了特权阶级家庭原因以外，就是持明族的龙尊。
持明族本身就因为历史原因和仙舟存在各种间隙，最近引爆的纷争已经把这种矛盾推到了明面上，而龙尊对于整个持明族的意义，哪怕是他这种不能完全参透的外人，也能察觉出其中的重要性。
持明龙尊就如同特例中的特例，如果说偷渡雄子的难度等级是A的话，那么想要偷渡一个持明龙尊就是SSS。
每个仙舟的‘门’都装备有最先进的探测器，不管是些微的信息素，亦或者是可疑的隔绝器，统统能让他显出原形，每年技术更替最快的，就是这些探测器。
所以带着一个雄子走玉界门，无异于自投罗网。
景元哑然，张着嘴巴半天才合上，“原来那个警报是真的。”
他牛饮下整杯茶，清苦的液体划过咽喉。
“我还以为是什么非法信息素交易。”
接到报警时整个云骑都很兴奋，都以为能立个二等功。
他的目光不由得转向床铺的方向，那里安睡的容颜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和某些人重合了，异样的情绪在心中滋长，早就存在的念头，此刻压都压不下去。
其实哪怕是他，即使从来没说过，也是喜欢孩子的。
他的目光有点退缩，像被灼伤，移动的视线被晶莹的闪光所再次吸引，那是个精致的璎珞，做工细致而珍重，他观察片刻，得出结论。
“你的手艺还是这么的好。”
原来的应星可不会做这种玩意儿，看来他真的变了太多。
应星点点头，认下这个夸奖，随即开口道：“你这里应该有不少收缴上来的隔绝器吧，给我一些，我用来给宝宝替换。”
“哈哈，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
...
无恙好奇地凑近了那个被锁住的男人。
看上去也就是青年的模样，伤得很重，完全昏迷不醒。他把招来的火焰转移到更近一些，才从那人短发上看出一截透明的龙角。
淡绿色，似实非实的，像是随时要消失。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龙角，好奇心驱使下，忍不住伸手去摸。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记忆涌入他的体内。
无恙陷入了未知的空间，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仿佛经历了一百个持明龙族的生命。他见证了持明的辉煌时刻，那些宏伟的城市、壮丽的鳞爪、智慧的学识，还有那不朽的荣光。他也感受到了种族的痛苦与悲哀，那些无尽的战争与牺牲，种族衰落的无奈。
他所走过的路上，无数持明卵发出细碎的欢呼，整个鳞渊境仿佛一下子变得活了起来。
无数记忆和知识如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每一道记忆都是种族的历史，每一份知识都是无尽的智慧。
庞杂的记忆让他学会了如何遭控雷电，懂得了与大地交流的语言，领悟了种族传承的真谛。
他聆听到了每个族人的愿望，无数的希望汇集在此。
这些信息已经远远超出了无恙所能承受的范围，他几乎被淹没在这巨大的知识海洋中。
像是溺水。
「静心——」
清冽的男音响彻耳间，无恙徒然清醒。
虚空中他一分为三。
过去、现在和未来。
一条小青龙从过去遥望他，口吐人言。
「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一只蝴蝶从未来回望他，亦口吐人言。
「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
无恙既看到了过去，又看到了未来，他们同时向自己走来。
鳞片爬上他的脸颊，龙角冒出他的头顶。
...
......
“只有这么多了。”景元从柜子里翻出七八个隔绝器，型号不一，造型也千奇百怪的，一起堆放到桌面上，对着翻看的男人说：“你未来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带着他到处躲吗？”
“等他满三个月了。”应星说的没头没尾，说完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依靠着多年的默契，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景元扶额，叹气。
“我说，不是吧，你可真会给我安排工作。”
“你以为我可以轻易伪造雄子的身份信息吗？”
“就算能拿到医院的出生证明，但是要找到一个靠谱的家庭寄养，简直难如登天。”
应星也知道这里面的困难，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难道就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开吗？
景元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是叹气，跟着摆弄好隔绝器的应星一起来到床边，看他给孩子更换部件。
“我知道了，我会想想办法的。”他这么说着，又多问了一句：“他没有表现出龙尊的特征吧？”
“你以为龙尊是谁都能当的吗？”
应星刚说完，变故却在两人眼前发生。
无恙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奇妙的力量。
他的睡颜逐渐变得烦躁，小手不安地握紧被子。
忽然，从脸颊开始，一片微小的鳞片逐渐浮现出来，闪烁着微光，仅仅片刻，鳞片不断扩散，迅速覆盖上了整个脸庞，甚至顺着脖颈向下蔓延。
他的头顶也开始长出两根小小的龙角，呈现淡青色，与原本柔和的黑色发丝形成了鲜明对比。
“无恙！”应星立马抱起孩子，惊慌失措。
“他...是不是做梦了？”景元也变了脸色。
丹枫还活着！为什么会开始传承？
相同的疑问在两人心中炸开。
怎么会有人能在没有实行化龙妙法，也不具备重渊珠的情况下开启传承呢！
这简直闻所未闻。
纵观所有持明现存文献，都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例子。
“先摇醒他，一定不能完成仪式！”
完成传承就等于直接成为了下任龙尊！
“无恙！快醒来，来妈妈这里！”
“无恙！”
......
...
「无恙——」
「醒来——」
迷迷糊糊中，已经快化为龙形的小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的，非常熟悉，那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
妈妈。
“...妈妈。”
无法言说的屏障破除，在一声悠长的龙吟中，无恙睁开了双眼，虚幻与现实交织融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
...
“...妈妈。”
那双甜美带点迷糊的大眼睛睁开了，红眸在片刻的恍惚后变得清晰。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应星看着睁开眼后瞬间退去龙相的宝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将孩子拥入怀中。
他差点就要失去他了。
完成传承的龙尊，会被龙师门感应到。
恐惧、无助、绝望以及最后的庆幸、感恩。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应星没能再说一句话，他通红的眼尾留下了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泪滴。
无恙有点说不出来的疲惫，但是看到抱着自己的至亲如此伤心，还是贴心的送上安慰。
“妈妈，不哭。”
景元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所有的可行计划基本都成了泡影。
在刚刚爆发过饮月之乱的现在，持明族存在的繁育问题，随着继承了龙尊血脉的雄子出现，必将引来新的腥风血雨。
从各种意义上而言都是被动buff叠满了的局面。
是一步踏错，就能倾覆罗浮于深渊的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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