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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后门
回到驿馆,一口气喝了三碗安神益气的热汤,又吃了两碗甘甜润泽的青枣,赵婉这才稍稍从惊慌中慢慢平复下来,弓着腰趴在桌案上灵魂出窍了好半天。
哎,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
秦王嬴政,虽然还未进化为终极大魔王,但已经初具恶魔形态,被剜上一眼能胆寒一整天。
就算自己没得罪过他,光是这样见一面,也足够惶恐胆怯的了,更别提她还做过那样逆天的举动——
只要一想起这茬,赵婉心脏就止不住地紊乱狂跳几下,继而又想起今日在大殿上,为了讨好赵姬她谄媚造作的样子,不知道这副形象落在秦王眼里会作何感想……
一定会更加厌恶她了吧。
虽然但是,他似乎也只用眼神和刻薄的言语讥讽了她几句,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伤害,从这个角度看,他似乎还挺“心胸宽大”的。
换个心眼小的,绝对回想方设法报复回来,不说加倍也要让她褪下一层皮,否则根本难解心头之恨。
她拿手指抠了抠桌角上的金漆,腮帮子像小仓鼠那样鼓了起来。
当然也可能是觉得她太微不足道,无足挂齿,仿佛只是小时候不小心踩到的一滩狗屎,恶心一会儿骂两句晦气也就作罢了。
虽然很不甘心将自己比喻成狗屎,但秦王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看她的眼神也仿佛在看狗屎……
她悲伤地叹了口气,将脸换了个方向贴在案板上。
“今天干得不错。”系统的声音骤然响在脑中。
赵婉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系统呢。
“呵,原来你没死机啊。”她嘟囔道,“今天这么关键的时刻,你就把我扔在那儿不管了是吧?”
“这不是为了考验你嘛。”
“呵呵。”赵婉在脑海里打出这两个字。
“那我过关了吗?”
“过关了。你比我想象的还有用点。”
“那我谢谢你了。”赵婉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为了保证关键时刻不挂机,我现在基本上会沉睡。‘女主光环’已经给你了,规则你也已知晓,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我不会出现了,一切就都靠你自己了。”
“啥?”赵婉腾地坐起来,盯着虚空,“喂,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我现在的处境很艰难,这你也知道,你就这么消失了,我、我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啊——”
系统沉默半晌:“重活一次的机会是我给你的,你若不想要现在就可以重新回归尘土,我也并非一定要指望你来完成任务。你不过是一个最佳的棋子,却并非唯一棋子,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赵婉嘴巴嘎巴了两下,说不出话来了。
“我知道了。”几秒钟后,她讪讪道,语气听上去可怜巴巴的。
“我并非是在威胁你,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当然,你也不必沮丧,通过这几日观察,就算没有我辅助,你也可以成功完成任务的。我很看好你。”
系统的声音不带感情色彩,可遣词造句却明显带有鼓励意味,以至于听起来微微有些别扭。
大棒加萝卜,玩得还挺地道。赵婉忍不住小小声吐槽了一句。
系统听见了,但没予以理睬,继续道:“当然,若是遇到非常紧急、生死攸关的境况,你可以召唤我出来。不是我不愿意处处帮你,而是我真的无法长时间在线,一旦耗尽了能量,等你真正需要我的时候,我恐怕不能立刻现身为你提供帮助。你可以把我当作一部无法充电的手机,电量只有这些,却要用好几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赵婉点点头,心里有些失落。
但更多的还是紧张。
虽然系统老是吓唬她,却给了她切切实实的安全感,一想到日后没有它在背后辅助,她越发觉得自己如履薄冰,随时可能被五马分尸或者拉去填土坑。
但她必须振作起来,就像系统说的那样,能再活一次,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更别提她还有希望凭自己的努力,把生命好好延续维持下去。
她迅速收敛心神,捡最紧要的问:“那我要如何召唤你?”
“很简单,在手心上写下一个‘秦’字就好。”
“简体的,还是繁体的?”
“都可以。”
为什么非要是“秦”字呢,赵婉心里想着,并没有问出口。
“好,我知道了。”
“嗯。那我走了。”系统爽利道,然后就真的再无音讯了。
赵婉撑着案板站起来,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再度袭来,令她不安。
从现在开始,她基本都要靠自己了。系统能出现的次数是有限的,她必须将它留在最紧急、最生死一线的时刻。
战国时代老百姓一天两顿饭,但贵族可以适当加餐。赵婉吃完如冬端来的苋菜粺米羹,见天色还早,便离开套房,到驿馆中央的花园里消食散步,没成想刚拐了两个弯,就与同样散心的韩纾撞了个正着。
韩纾看见她,先是习惯性地皱起漂亮的小脸,凶悍地瞪她一眼,但很快目光就柔缓下来,眼中神情渐渐被疑惑与好奇所取代,她歪起脑袋,上下左右地打量赵婉一番,柳眉慢慢攒成一团:
“你真的是赵婉吗?”她往前凑了凑,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你、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当、当然是赵婉了——”赵婉遏制住挠头的冲动,讪笑着回答道。
幸好她本名也叫赵婉,与原主同名同姓。
甚至长得也挺像。
“可你跟小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人都是会变的嘛。”赵婉造作地拧了一下身子,“哦,对了,对于小时候我嘲笑过你的事,我深感抱歉。”
“你已经道过歉了。”韩纾牙尖嘴利指出道。
“我知道。不过这种事,怎么道歉都不为过嘛。小时候我不懂事,你看,秦王不也被我欺负过么,现在想想真是追悔莫及啊。”
不知是被前半句打动,还是被后半句牵动,她脸上怒色荡然无存,反而多了几分同情:“算了,我也不是计较的人,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过你父王还真是心狠啊,历代秦王都是虎狼之君,凶狠残暴,你小时候欺负过他,竟还把你送过来,啧啧,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得宠嘛。”
赵婉心虚地赔了个笑脸。韩纾根本不知道,她小的时候对秦王岂止是欺负,简直就是欺辱,会留下心理阴影那种。
“你母后原本还挺得宠的,可惜过世的早,”韩纾眼神微微有些飘远,声音也带上了感慨,“咱们这样的人,看似金尊玉贵,实际上不过是高级货物罢了。若是母家显赫,倒可以顺遂地度过一生,可一旦母家失势,便如浮萍般无所依靠了。我决定了,过几天回国后,就把自己嫁出去,省得被父王推来送去,到别的国家看人家脸色过日子。若是嫁个如秦王般俊美的倒也罢了,万一嫁给老头子,那岂不是白活一辈子了?”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显然已经不把赵婉当成敌人了。
“你过几天就要回去吗?”赵婉最关注的是这个。
“是呀。人家太后看不上我,秦王也明说了不想娶亲,我还留在这里,贱不贱啊?”她心直口快道。
“哦。”赵婉应了一声,心里想的确实魏国公主会不会也立刻离开。
若是她们都走了,自己岂不是更没理由留在咸阳了?
“那、那你走之前知会我一声,我送你。”赵婉真诚地提出道。
韩纾本性不坏,性格也直爽,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嗯,好啊。”果然她答应得爽快,“那你什么时候走呀?”
“我……”赵婉犹豫了一下,终于没忍住还是抬手挠了挠头发,“我再等等。”
“为什么呀?不是我说,秦王明显很针对你,你不赶紧走莫非爱上他了?”韩纾调笑道,眉眼间已没有了先前的针锋相对,反倒像是跟她做了多年朋友一般,语气也是善意的调侃。
“……”赵婉有些无言以对,只好说自己需得先写信询问一番,得到准许后才可以返回邯郸。
韩纾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这个简单动作彻底让她们变成了朋友。
“其实我原本打算明天就走的,可我叔叔过两天经过咸阳,我跟他一起回去。”
“叔叔?”
“嗯,他自稷下学宫归来,正好经过咸阳。他人可厉害了,学识文采即便在高手云集的稷下学宫,也是数一数二的。”韩纾兴致勃勃道,满眼全是自豪。
赵婉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问道:“你叔叔……可是公子非?”
“是呀。你认识他?”
“呃,略有耳闻。”
和韩纾分开后,赵婉一头扎进床幔,盘腿支着下巴发呆。
韩非居然这么早就登场了,她要不要去他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呢?毕竟他日后可是秦王唯一公认的“心尖尖”上的人,结识一下对日后兴许有帮助。
可一想到他的结局,她就泛起了犹豫。
但很快她就把这个小纠结抛到脑后了。她现在唯一需要拼尽全力做的,就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堂堂正正留在咸阳。
可能找什么样的理由呢?和亲这条路显然被封死了,就连巴结赵太后,都可能再也行不通了。
白天太后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了,她不会再逼迫秦王娶赵国女子,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嫪毐好不容易获得的地位。
嫪毐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比自己的亲儿子都重要了。
嫪毐?
她脑海里闪了一下,隐约有了个不大光彩的计策。
第二天,她调动所有人员,全部投入到糕点的制作中,然后派人将精挑细选的糕点送几盒到甘泉宫,果然吃了闭门羹。
太后不要她的糕点。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但赵婉还是咬咬牙,坚持送了三天,仍连太后的面都见不到。
事到如今,只能使出那一招了。
她唤来赵稚,把太后赏赐的金银珠宝拿出一半,让他去寻来一匹“令人无法抗拒”的胡马,最好是高大黝黑的混血品种。
她打听到嫪毐是饲养战马出身,极其爱马,而她要走的,就是嫪毐的后门。
太后对嫪毐言听计从,与其在太后这棵树上吊死,不如转而去求嫪毐,让他吹吹枕边风。
赵稚一脸困惑,赵婉简单和他解释了一下,他恍然大悟,拱手向她保证一定办好这个差事。
赵国与胡人毗邻,对于胡马十分了解,不出一天,赵稚就前来了一匹高大英俊的胡马。
饶是不懂马,赵婉也看得出来它异常漂亮强壮,是所有爱马之人的梦中情马。
她满意地摸了摸马屁股,被狠狠甩了一尾巴。
很好,很有力气。
她捂着红起来的腮帮子,笑得合不拢嘴:“今晚你就带着这马去嫪毐府上,怎么说你自己斟酌,但务必让他收下这匹马。”
赵稚长得凶悍,实际心细如发,机敏能干,他肯定比自己会处理这档子事。
事情果然办得很成功。第二天上午,她再派人送去糕点,太后开门接下了。
而就在这时,赵国那头传来密报。
赵王去世,继位的是赵偃,而非赵婉舅舅鼎力支持的太子。
自赵武灵王开始,赵国内部王位斗争一向残酷,像被下了诅咒似的,这就表明舅舅一家怕是难逃一死了。
不死也是流放,总之赵偃是不会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善待的,他一贯刚愎自用,性格暴烈,若是赵婉小时候得罪的是他,这会儿怕是早就变成一坛骨灰了,根本不能如秦王这般只阴阳两句就作罢。
赵婉没心情再做细想,飞快整理好衣冠头饰,跳上马车,飞速前往甘泉宫。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必须趁热打铁。
而如今,随着赵国王位更迭,她get到了一个绝佳的留在咸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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