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不说话

　　沈延川虽然走得晚，但据知情人爆料，他总能卡在晚自习前15分钟到达班级。有好事者还认真的观察过好几天，每晚19:15的前后五秒内，沈延川保证出现在五班的教室门口。

　　这件事还被人发到论坛上，标题为《论川城一中119届新晋学神拥有强迫症的概率性》。该帖子洋洋洒洒的记录了帖主是如何像个变态一般每日蹲守在5班观察沈延川同学打卡式到班的行为，被赞到热评一的是一个ID叫帅比梁准的提问:很好奇陆神早到15分钟都在干嘛？

　　陆神是一中学子给沈延川封的称号，作为一中建校百年来唯一一位不用通过考试就进入一中，且由校内最受欢迎的男神教师林铅华亲自举荐。即使川城的学生从小到大都听惯了沈延川的名字，但人有人总结了他所获得过所有的奖项，收获了一大批的666。

　　在遍地都是学霸的一中，沈延川俨然是学神一般的存在。有人亲切的称他为六神，又碍于该称号与“六神花露水”高度重合，且不能体现一中学子的文化水平。

　　通过一干人在论坛进行了三个小时激烈的讨论，大家决定称沈延川为“陆神”这衣服和实际又展现了一中学子的思维发展能力的称呼，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江眠能知道这些，全靠帅比梁准搬运帖子，他一度因为六神花露水跟沈延川联系起来而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

　　想到这，她又没忍住先出声来。她往沈延川靠近几步，“陆神，你用六神花露水不？”

　　沈延川:“？？？”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何一个人的想法可以跳转的如此之快，从他蓝牙耳机里播放的音乐，一下子跳到六神花露水上。

　　陆神这个称呼他是知道，在江眠先前已经有不少人这么叫过他，但他不知道这称呼之前发生的种种。

　　六神花露水他只有在小时候寄宿外公家，夏天蚊虫多的时候用过。再大了些只有苏云会喷一些在身上来防花店里的蚊虫，不过沈延川不喜欢这刺鼻的味道，苏云知道后也没有再用过了。

　　沈延川刚想回答用过，但见江眠满脸的不怀好意，他选择把话一字一字的咽回去。

　　不能对她说太多话，她会说个没完的。

　　沈延川如是这般想着。

　　江眠可没打算要一直跟着沈延川，等两个人走出校门，她就思考着如何说再见。谁知，却被一阵笑闹声打断了思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群带着小黄帽的小孩，看上去大概都是四五岁一般大。一群小黄帽排成了两小队，队伍的最前头跟最后头各有一位老师。

　　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从两人身边走过，这期间江眠还趁机摸了几个小孩的头。四五岁的小孩什么也不懂，但是潜意识里面喜欢亲近好看的人，有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妹妹盯上了沈延川，赖着不肯走。

　　小丸子短手短腿的站在沈延川就像一颗挺拔的松面前的一颗小树苗，沈延川站得直直的，江眠看出来他此时有些紧绷着自己。

　　有一个小孩开了头，就引起一众小孩。沈延川被一群小孩围着，往哪走都显得不合适。

　　“哥哥！”小丸子的声音脆生生，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稚嫩，小奶音软乎乎的听得江眠心都快化了，她这个时候恨不得自己成为沈延川好弯下腰好好的抱一抱，rua一rua这个小丸子。

　　“沈……延川？”话刚说出来一个字，江眠就发现沈延川在这个时候是非常、非常的不对劲了。要是刚刚是绷着自己，那么现在就是在克制着自己。

　　芮芮张开手，仰起小脸眼神充满希翼的看着沈延川，那是一个渴求拥抱的姿态。

　　江看到沈延川原本自然垂放在两侧的手已经握成拳状然后又松开。沈延川将左手置于芮芮的头发上，虚虚的揉了揉，声音僵硬得不自然:“小朋友乖…跟老师回去好不好？”

　　江眠怪异地看了沈延川一眼。

　　她感受到沈延川同小丸子相处的僵硬和扛拒，动作快过脑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抢先一步抱起小丸子。

　　“小妹妹乖哈！别乱抱哥哥，姐姐会吃醋的！”江眠强行抱住小丸子，又哄着她。

　　带队的老师来到两个人面前，面上堆满了歉意赔着笑看向两个人道:“不好意思啊！芮芮她平时闹了些，你们是一中的学生吧？”

　　江眠点点头，“是的，我们正准备去外面吃点东西。她叫芮芮？芮芮很可爱哈哈。”

　　老师从江眠的手里接过芮芮说:“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一中的学生，都不错！芮芮，跟哥哥姐姐说再见。”

　　芮芮看了眼木着脸的沈延川有些怯怯的说:“哥哥再见……”

　　“还有姐姐呢！”

　　芮芮抱着老师的脖子，把脸埋进她的脖颈，有些气呼呼的说:“芮芮……不……不说！姐姐……不让芮芮抱……抱哥哥！哼！”

　　老师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江眠。

　　她也是刚出来工作没多久，听家人说幼师好做工资又高，她也以为就照顾小孩子罢了谁知道今天会有那么一出。

　　江眠挤出一抹得体的笑，用尽毕生的表情管理才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僵硬。

　　“没……没关系，那我们先走了啊！”说完，江眠拉起沈延川就跑。

　　江眠拽着沈延川跑出去几十米，确认自己说话不会被那个老师跟那群小孩听到才停下来，对着沈延川开始念念叨叨模式。

　　“你说那个小孩！我还觉得她挺可爱！结果她说……说什么不跟姐姐说再见！”

　　这边的江眠因为芮芮的话搞到肺都气炸了一个，那边沈延川轻轻的抽回被江眠握住的手腕。

　　“别生气。”沈延川就站在她的身旁，却嗓音冷漠而疏离，就像枝头上那轮近又触不可碰的月亮。

　　江眠转过头去看他，少年面对着夕阳，轮廓有些看不真切。江眠又一次意识到她给自己挑了个地狱模式。

　　手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手的余温，看上去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手的温度是那样的高。他的手腕要比她想象的大多了，刚刚她差点就没握住。

　　很瘦，只有骨头和一层薄薄的皮。

　　握上去一点都不舒服，硌人得慌。

　　江眠没有说出来那声再见，因为沈延川在说谢谢之后就走了。她站在原地，突然没了吃饭的想法。

　　陈越跟梁准本来今天约了她一起吃饭，被她推了，现在突然又去找他们显得不太合适。尤其是梁准，指不定要被他问东问西，还要阴阳怪气一阵。姜糖一放学又赶去补习班，这个时候没准还在上课。

　　在一中唯一交好的三个人，现在都联系不了。

　　噢还有个沈延川，刚刚也走了。他们两个还算不上交好。

　　傍晚的风有些凉意，她徒然生出了几分孤家寡人的味道。

　　江眠想来想去，还是沿着这条路随便走走。

　　一个人静下来就会思考事情。

　　僵硬的身体，握紧又松开的手。

　　——“小朋友乖…跟老师回去好不好？”

　　江眠微眯起眼，把这句话在心里面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

　　沈延川为什么要模仿幼儿园老师的话？

　　江眠又联想起沈延川的种种行为，放学一定是最后走，他不是留下来学习反倒是每次到了五点半就会准时的离开。她想到刚刚出学校的路上，两个人都没碰见过什么人，唯一生的变故就是那群小孩。沈延川又会掐着时间到班，这一切行为连起来不像是强迫症，更像是计划好的行为。

　　排队要在最后一个，座位要在最角落，平时在班里面也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写题。

　　隔绝。

　　他把自己跟其他人隔绝起来了。

　　好像也不完全是。

　　他还会学着与人相处。

　　——

　　沈延川坐在面馆里，他已经连着两个星期都在这家店吃了，老板何叔早就跟他混了个脸熟，也摸清楚了沈延川的习惯。这不，沈延川刚坐下，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就端上来了。

　　他刚拆开筷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沈延川本想置会不理，手机又接着震了几下。

　　是江眠发来的验证消息，被单删的江眠同学在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毅然决然的选择继续攻略沈延川，攻略的第一步就是把好友重新加上。

　　江上眠:删好友的理由已经不存在，现在可以把我加回来了吧？

　　明明是文字，沈延川却能想象的江眠说这句话的神情跟语气。他把筷子搁在一旁，点了同意。屏幕上的画面跳转到两个人的聊天框。

　　往上翻去，江眠有时候会给他发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不多。但沈延川从来没有回过，一直但是江眠的单方面输出，都是些有的没的废话，比如说今天的数学课听不懂啊政治老师讲课好催眠啊之类的吐槽，更像是把沈延川的微信当成了留言板。

　　叮——

　　发完验证消息就去逛论坛的江眠听到这个声音虎躯一震，她给别人都设了消息免打扰，出现这个声音只可能是——

　　沈延川: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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