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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妾文书
当日下午,崔洵因一桩案子去皇宫见皇帝,汇报完之后说起自己想告假三日。
昌灵帝倍感新奇,崔洵自从开始给他办事,就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恨不得将一日当二十四个时辰用,不过也因此办了许多事,得了不少功劳,不然他哪能顺理成章在短短几年内将崔洵升为锦衣卫指挥使。
昌灵帝关切道:“可是身体有恙?那些老东西都好意思腆着脸借我宫里的太医,反倒是你一次没请过。”
崔洵神情动容:“陛下不必忧心,臣身子骨好着呢,还能为陛下效力五十年。”
昌灵帝与崔洵是年少伴读的情义,两人同年,崔洵比昌灵帝大上几个月,私下只有两人的时候,崔洵会听从昌灵帝的话叫他乳名阿珩,可一旦有外人,崔洵哪怕话语间显露二人关系的亲近,可该有的礼数却从不敢少。
他说着微垂视线,在旁人看来仿若有几分难得一见的羞窘:“是臣前几日对一女子一见钟情,这几日打算纳她进门。”
昌灵帝一愣,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总算也开窍了,我还当你铁石心肠呢!是哪家的女子……”
他话问出口就顿住了,既然崔洵说是纳入府,可见身份不高。
他转了口风,拍拍崔洵的肩膀笑道:“我孩子都生两个了,你才刚有房中人,可要加把劲啊。”
想起崔家之事,他沉了声音道:“你家的事,慢慢查,总能查出来,可你也别只顾着这事,看你形单影只,我心里也不好过。什么时候把你喜欢的姑娘带来看看,我倒要瞧瞧,以允诚你的挑剔,究竟怎样的女子才能入你的眼。”
说到后来,昌灵帝的话音里又多了几分揶揄。
崔洵配合地笑道:“且等她安顿下来。她出身小商户,臣总要找人教教她规矩,免得冲撞了陛下。”
虽说昌灵帝相信崔洵的忠心,但听说崔洵看中的女子是小商户之女,他心中是极满意的。
他畅快笑道:“好,好,那这假我准了,你这几日可要好好享受一番温柔乡,莫提公事。”
说着他还促狭地眨了眨眼。
面对昌灵帝的调侃,崔洵垂眼一笑:“臣遵旨。”
离开皇宫后,崔洵这几日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几分。
这回进宫,他已明里暗里告诉皇上,他有了喜欢的女子,且这女子与朝堂全无关系,先前皇上若听了流言心中生了嫌隙,这会总该消了。
晚饭时,季家饭厅内有一种虚假的热闹。
季广罗热情地关怀季桑,李娥很安静,季棉和下学回家的季明远被李娥耳提面命过,只敢拿眼睛瞥季桑,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饭后回房,季桑让小穗收拾东西。
“明日拿到文书,我们就跟崔大人走。”
小穗今日已经亲眼看到“无法无天”是个什么爽感,欢快地应道:“好的大姑娘!”
季桑也跟着一起收拾。
自己买的衣裳,带走。李娥碍于面子给的不知道谁家的旧衣,留下。亲娘留下的首饰,带走。以前买的已褪色的绢花,留下锁好……
季桑转头见小穗连已穿破的小衣都要带上,连忙阻拦:“我的好小穗,咱们是去过好日子的,一些破烂就别收拾了,到崔家我们就马上出去买东西,大买特买,昭告天下的那种。”
相信这也是崔洵想要的。
小穗轻易无法转变心态,还是舍不得丢。
季桑劝说:“没让你丢,你就放家里,今后真还想要你再回来拿。”
但实际上,有好东西用,谁会再来穿破洞的呀?
小穗这会听劝了,狠狠心开始学着做断舍离。
二人正收拾着,门房雷叔来敲门,声音十分恭敬:“大姑娘,那个叫福喜的小丫头说找小穗有事。”
季桑让小穗把福喜带进来。
福喜听说了今日许多锦衣卫来季家的事,吓了一跳,但又害怕不敢来查看,直到此时才鼓起勇气过来。
季桑说:“没什么大事,我要去崔大人府上了。”
福喜的眼睛一点点瞪大,这还叫没什么大事吗?
“那,那先前找的人……”
季桑无奈:“白找了。”
幸好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吴胜,不然就尴尬了,说不得还会连累人家。
至于白天被牵连的钱逵……那就不是个好东西,被锦衣卫多拉去查几次是应当的,否则凭借所谓的“靠山”骗别的小姑娘就不好了。
季桑看着福喜状似老实的脸,想到福喜一直以来帮自己做的事都很出色,便问她:“福喜,你可有想过以后?你家里已经没人,今后日子怕是不大好过,倘若你愿意,可随我一道去崔家,同小穗一样。若是不愿,我给你五两银子,咱们就此别过。”
福喜如今孤身一人,这么小都没办法找到能养活自己的长期工作,要交每月房租会拖垮她,可要是不交,就会流离失所,这样的小姑娘哪天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考虑到福喜的机灵,而自己身边缺人,季桑便给了福喜两个选择。当然,跟在她身边肯定是要签卖身契的,像是小穗跟她关系好,她也没提出将卖身契还给小穗。
她们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卖身契还是捏在她手里为好,等将来她们要嫁人或有个别的出路,她再将卖身契还给她们。
福喜岁数还小,但因为早熟见识多,季桑才让福喜自己决定,福喜闻言面露犹豫,半晌才迟疑道:“大姑娘,可以让我想一想吗?”
季桑点头:“当然,你想好了明日早点过来找我。”
福喜讷讷称好,想来这对她来说是个艰难的抉择。
季桑往福喜手里塞了一钱碎银,感谢这两日福喜尽心帮她奔走。她现在可是有一箱银锭的有钱人,可以稍微大方一些了。
天色已有些晚了,季桑请门房雷叔将福喜送回家,雷叔便领着福喜离开。
主仆二人继续收拾东西,总共收拾出来六个箱子。
一夜好梦。
第二日天还没亮,福喜背着个大包袱来了。她昨晚托邻居将她家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慢慢卖掉,她租的房子还有十天到期,她到时候再去跟邻居算账。
季桑很高兴,福喜比小穗还机灵些,有跟各种人打交道的丰富经验,有什么外面的事让福喜去做更合适些。
要是再难的,她就请出她的未来夫君,担了她男人的名,总要出点力吧。
辰时初,崔洵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季家门口。
东三巷中本有早起的人家开了大门,但在看到锦衣卫的刹那,个个面色大变,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窜回自家,飞快又轻轻地阖上院门,只敢偷偷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
昨日他们已经受惊过一回,还有上季家打探的,听闻这家大姑娘要给锦衣卫指挥使做妾,嘴上说这家姑娘有大造化,心底却觉得这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崔洵利落飞身下马,后头他在锦衣卫的同僚们也纷纷下马,他们来当见证人。
虽说昨日便得知了此事,今日他们心中还是充满了茫然、不可置信。
崔大人老家不在京城,他家又没人了,只能请他们来见证,这他们理解,可那是年纪轻轻办起案来不要命,再美丽的女子都懒得多看一眼的崔洵崔大人啊,他竟也有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的一天,对方还是个商户女子!
因崔洵的态度,这些锦衣卫的头头们,不管心中怎么想的,都决定给予那位女子恰当的尊重。
季家大门敞开,门房雷叔点头哈腰请崔洵并几位指挥同知指挥佥事进门。
季广罗已穿上最好的衣裳,精神奕奕地上前迎接崔洵。
季桑办事认真,既然已答应做崔洵的妾,就要给予他这个男主人该有的尊重,因而她穿上了崔洵送来的一套浅粉衣裙。这虽是成衣,还算合身,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她身体数据的……
除了新衣,她还戴上了几样崔洵送的首饰,面上画了淡妆。
考虑到她是让崔洵迷恋的人设,她的妆容并不是端庄那种,眼尾微挑,带了些许张扬灵动。
季桑很满意这个打扮,符合妾室的刻板印象。
崔洵的目光落在正漫步而来的季桑身上。
她甫一出现便让人眼前一亮,上着浅粉夹棉交领短衫,下穿粉底马面裙,裙摆处缠枝木芙蓉精致灵动,外头罩一件象牙白比甲,整个人像是晚秋霜寒中悄然开放的花儿,柔弱却坚韧。
见到他,她脚步略快了几分,像是要扑入他怀里。
崔洵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颤,却见季桑已站定在季广罗身边,朝他笑得春光般绚烂。
崔洵收回目光,在几位锦衣卫头头的见证下,亲自写下纳妾文书。
季桑踱步到他身侧,无视其余人扫过来的打量视线。
崔洵握着毛笔的手一顿,只当不知,写完后才侧头淡淡看她:“可有异议?”
季桑刚想说没有,但转念想到她如今可是半文盲人设,只该认得几个常用字和数字,只得赧然一笑:“妾身看不懂,只是觉得大人的字真是俊秀。”
话语中的亲昵让崔洵眉心微蹙,顿了顿才随意应了一声。
可季桑的话还未说完:“妾身也想像大人一样写得一手好字,今后大人可以教妾身吗?”
崔洵:“……”
她竟如此得寸进尺!
但在众人见证下,他自是不可能对“宠爱的妾室”说不。
崔洵微蹙的眉心舒展开,颔首道:“你既想学,我便教你。”
季桑娇羞地低头。
好耶!免费老师有了。
文书写成,一个见证人将文书念了一遍,双方都无异议,便有二人帮着各抄了一份,总共三份,男女双方在每一份上摁手印,一人拿一份,第三份在锦衣卫衙门留存备案。
随后,见证人们跟崔洵道了恭喜,纷纷询问喜酒几时办,崔洵答曰明日,将几人送走。
季桑好奇道:“崔大人,他们这便走了?”
崔洵道:“他们还要去上值,不便久留。剩下的我会办,你不必管。”
哦,真可怜,上班前被拉来做上司的私事,完了还要赶去上班。
季桑疑惑:“那崔大人您怎么不走?”
崔洵瞥她一眼,这话像是在赶他。
他淡淡道:“我有三日假,你是今日随我走,还是等明日?”
季桑微笑道:“今日吧,妾身东西都收拾好了呢。”
当老大就是好,自己给自己放假。
崔洵心道她倒是真迫不及待。
季桑隐约从崔洵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想法,但当她看到崔洵早备好几辆马车方便她搬东西时,她不由得悄悄撇嘴。
切,到底谁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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