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南渡

　　林栖被最后这条颜文字给雷得不轻......但，如果把宋知倦的脸代入进去。

　　她，好像，也还算能接受？

　　恰逢手机上方弹出了一个微信聊天框，林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宋知倦，索性先点开了微信。

　　备注是许顾客：【林小姐，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前说想要找你定制龙凤花烛，然后帮你搞了微信账号的那个阿姨。】

　　林栖当然有印象，因为她的微信里躺着的，只有这位许阿姨一个人。

　　在许阿姨没出现以前，林栖一直觉得，她能在第一天卖出一对小花烛，已经很好了。

　　直到七号，也就是国庆的最后一天。

　　这位许阿姨看见如此繁复精美的花烛，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里是不住的惊艳。
　　她跟林栖说，自己女儿想在圣诞节那天办一个中式婚礼，想把花烛当新婚礼物送给女儿。

　　林栖发现了她话里的盲点，不过本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她那会儿就没问。

　　最后还是许阿姨自己也觉得这个事儿挺有意思，又或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向林栖解释。
　　在圣诞节，办中式婚，其实是因为她的女婿是外国人，而自己女儿又酷爱传统文化，尤其是汉服一类的东西，小夫妻俩就商量着要整一个中西合璧。

　　那天的最后，尽管林栖不怎么搭话，许阿姨还是兴致高昂地拉着林栖唠了许久的，吾家女儿恋爱“本纪”及“野史”。

　　直到导游最后催促着游客回大巴，许阿姨才颇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付定金的时候，林栖说自己没有微信，还想沿用之前的订单本。

　　结果却被许阿姨以一种，“你居然还没我这个老阿姨潮”的鄙夷眼神，盯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林栖被看到不自在，许阿姨才笑眯眯地帮着她注册了个微信账号，还简单教了她一些绑定银行卡，以及收款付款的小操作。

　　可毕竟阿姨的能力也有限，能教给林栖的并不多，两个人菜鸡互啄了一阵子，才将将加上了好友。

　　林栖的微信号如今还是一串自带的乱码。

　　wxid-7i0ip......c11：【阿姨，记得的。】

　　许阿姨大概是在等着林栖的消息，林栖的信息才发送出去，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我女儿想在花烛原有的基础上，加一些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

　　许是知道林栖或许会有顾虑，许阿姨又补充：【放心，不会乱改。】

　　林栖犹豫了一下，想着对方也是个喜爱传统文化的人，应该不会胡乱调整：【可以。】

　　许顾客：【那我让我女儿加你，阿姨怕传达不到位，干脆你们自己聊。】

　　林栖很快收到了好友申请，不太熟练地操作同意后，两人迅速沟通了起来。

　　经过一番了解后，林栖脸上的神情轻松了下来，知道这笔单子是拿下了。

　　许阿姨的女儿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没想着要去魔改花烛，只是想要在烛身上分别刻上她和新郎的名字，以及“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林栖最后跟对方确认了一遍需求后，许阿姨发来了一个转账，上头备注着“订金”二字。

　　她收下款，看着钱包里显示的二千五百块钱，惊奇发现原来微信就是便捷版银行卡，甚至还能用它来聊天！

　　-

　　有了订单后，林栖全身心投入进了订单的制作中，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没有回宋知倦消息这件事。

　　等到她记起这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林栖又把藤椅给拖了出来。

　　前段时间南渡算是彻底进入了深秋季节，气温一降再降，仿若过了夏天，冬天就像个调皮捣蛋地小男孩，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来玩耍了。

　　今天是难得风轻云淡，微风拂面的好天气。

　　她窝在藤椅里，闭目小憩。

　　没过多久，微信接连不断地弹出消息提示音。

　　林栖的神志还没有完全回拢，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半眯着眼查看消息。

　　是许阿姨。

　　她刚刚收到了花烛快递，确认无误后，连着给林栖发了十多条夸夸语音，然后十分利落地给林栖转了尾款。

　　林栖一条条听过去，等到听完最后一条，脸颊上已是一片泛着光泽的淡粉色。也不知是被晒的，还是单纯羞的。

　　许阿姨夸得很是腻人，林栖从来没被人这么真诚的夸奖过。

　　她有些害羞，却又忍不住将这几条语音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好心情从四面八方丝丝汇进林栖的心里，在隐秘的角落开出几朵小花，直到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花开到了脸上。

　　是一个很浅，又明亮的笑。

　　林栖总算将语音听了个够，正在她要熄屏前，手指滑开了上方悬挂的工具栏界面。

　　有一条日期备注。
　　11月13日，拍摄宣传片。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二十来天的样子。

　　眼看着距离拍摄的时间越来越近，林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似下定决心般翻开宋知倦的短信，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没回复他。

　　林栖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再去回复宋知倦。

　　她调开图片，跟着稿字轻读起来。

　　第一遍。

　　第二遍。

　　......

　　第N遍。

　　......

　　林栖磕磕绊绊地读着，一遍又一遍。

　　可她怎么都读不顺。

　　怎么都读不顺。

　　她开始变得混乱，脑子里不断闪回着同学们的嘲笑。
　　“吹面不寒杨柳风......”与“龙凤花烛是南渡的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交织在一起。

　　林栖越读越气馁，直到最后，她不得不放下手机。

　　她紧闭上眼，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林栖短而促地呼吸着，胸腔起起伏伏，又慢慢趋于平缓。眼尾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出一滴泪，只是很快就隐入了发间。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哽着喉咙，继续读。

　　“象征着，龙，龙，龙凤呈祥、花，花好，花好，月圆的故——”

　　林栖依旧打着磕巴，念出来的话，句不成句。让她原本温腔软调的声音，听上去充斥着被肢解开来的破碎。

　　她察觉到自己被一团阴影遮住了光线。

　　林栖放下手机，抬眼却发现了宋知倦，他不知何时站在了离她很近的地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故，事，事故。”

　　林栖心一慌，将“故事”读错成了“事故”。

　　在极短的时间内，空气好像在无形中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屏障，将她和宋知倦都牢牢包裹在了屏障之内。

　　林栖想躲开他望向自己的视线，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刹那间，她的慌乱，连同眼中的害怕，就这么暴露在了宋知倦面前。

　　毫无遗漏。

　　无所遁形。

　　气血在拼命向上涌，大脑开始充血。

　　林栖的脸色却迅速白了下去。

　　很快。

　　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的嘴里还在不断地重复着出错的那两个字，可无论如何，林栖都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视线有了些许的模糊，朦胧中，看到宋知倦朝她走近了几步。

　　林栖牵了牵嘴角，想扯出一抹笑来，让自己看上去轻松点儿。

　　然后说。

　　都怪你，是你没敲门，吓到了我。

　　我才这样的。

　　然而身处屏障内的林栖，却觉得肺部在不断地遭到挤压，挤压的她像快要窒息。

　　她用力呼吸着。

　　可，无论是稿子的下一句话，还是那句能让她看上去没这么狼狈的话，她都说不出口。

　　心脏像被裹满了难缠的蜘蛛网，彻底乱成一团。

　　彼此缄默。
　　只剩下风动树叶的声音。

　　林栖紧紧咬住下唇，直到眼眶不可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鼻尖一酸，喉头几番哽咽，压制，又哽咽。

　　而宋知倦已经凑得她很近。

　　他半蹲在藤椅边，轻笑一声，带着很浓烈地安抚意味，替她解围：“怎么？被我帅到惊呆了吗？”

《野风南渡》
一个细水长流的小镇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