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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剧的庆功晚宴
樊夜微举起酒杯,醉眼透过那鲜红半透明的颜色,失焦地打量着庆功晚宴璀璨的水晶灯、灯下翩跹起舞的灯光碎片和礼服上的珠宝与玫瑰。
他也许是醉了,也许是醉在推诿着的酒杯里,也许是醉在扑面而来而显得廉价的赞美里。他看不起这些楼起人聚的世故,但无时不刻不在践行着这种世故;现在,他也有点享受了。
人群中最亮眼的那名青年——人们总容易被金色卷发、柔嫩的皮肤和甜美的微笑吸引——正斡旋于在场宾客形成的数个小型社交圈,似乎就没有他谈不来的朋友。樊夜看到此景却是笑了:道格拉斯,这是你的庆功宴还是我的。
樊夜,这段记忆里,名为奥斯卡·王尔德,是那类在校园中名声赫赫,大家争相认识的上流、上等学生。
他本人容貌出类拔萃,父母又是知性的大学教授。他目前一切传扬在外的名声,起步于在校刊上写了几首爱情小诗,一句“那种无人敢称其名的爱”禁忌又隐秘,引得年轻的仰慕者们频频叫好。接着又有好事者挖掘出了这名“优秀的诗人”、在知名报刊上登载的几篇童话,“唯美”、“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又有许多标签加诸于他之上。
所以在他收到一份自称来自“波西”的信,这位“倾慕他的学校晚辈”想要请教他如何写诗时,他一点也不吃惊。
阿尔弗莱德·道格拉斯,那个父亲担任医药系荣誉教授、为校医院新建了一栋黑死病隔离与治疗专用楼的贵族,以“波西”的名义联系他。
这位出身优渥的二代贵族,甫一入学,立刻成为校内的知名人物。不仅因为他的身家,还有他在“那个圈子”里玩得很开的“波西”的花名。
道格拉斯的信笺里还附有一张写了小诗的卡片。樊夜拿出来扫了几眼,确定对方不过是业务写诗人的水平。他想到校医院那栋装潢华丽的新楼,想到包着来信的价格不菲的纸,想到波西圆圆的脸,于是洋洋洒洒写了整面的赞美之辞,寄出回信时还觉不足。
两个人的信件又来往几番,樊夜刻意用闪躲的话术躲避道格拉斯直白的爱意攻击,两人谈的似乎是、却又不全是文学上的内容;奥斯卡·王尔德,校园内的明星人物,身份尊贵的圣童,怎么可能与□□者为伍?
樊夜像是一个老到的渔夫,他深知水下的猎物因为看上他才咬的钩,而他当即却没有力量与兴趣与之抗衡,所以只放任它在水中与自己拉锯地争夺饵食,但从来没想过将猎物捕捞上岸、或是下水饲之。
当他执笔的一篇童话《快乐王子》首登《伦敦日报》文学版面时,波西再次写信来。出乎意料的是,这篇私信不再是围绕着“浪漫与爱”,而是藏匿着批评的字眼。
信中说,对于《快乐王子》,孩童读不懂字里行间的机巧,而成人却不屑于童话故事的单薄。
樊夜捏着信纸,只想到这几天拿着他那篇童话来道喜、大肆赞美的同窗们,被眼前这些反面叫嚣的文字激得微微发抖。但潜意识里有声音告诉他:这次,波西也许是对的。
一天后的文学批评版面,站出了一位和波西持相同意见的知名批评家。他指出,王尔德先生的漂亮话实在让小孩们读不懂,但放在成人的世界,一定有施展拳脚的天地。
如果没有波西的来信提前打好预防针,他也许只会将批评家,看作是某个只读过他一两篇作品中一两句话的蠢人;但波西,毫不夸张地说,绝对逐字逐句读完他所有得意作品。
从那时起,樊夜真的开始思索自己是否需要一场“人生戏台”的转型。他给波西的回信中提到,他目前正着手写出第一部戏剧作品——他对任何人都不曾提过——希望波西能够赏品一二。
收获了这位天才剧作家信任的“波西”先生,今天获邀来到他第一部剧的庆功宴——《莎乐美》如此成功,以致于它的首演座无虚席。
而“波西”,则第一次以道格拉斯的身份与樊夜见面。
樊夜与他握手时,刻意稍稍加重了力道,为了传达他对这位无条件支持他的仰慕者的尊重,以及对半个伯乐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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