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中等素质教育

作者:断弦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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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nclude the ninth


      去学生会递交申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张航扫视了一下申请表,然后拍了拍薤白的后背说“平时也没什么活动,无聊可以过来”,这就算是承认蒲薤白为学生会一员了。

      一切都顺利得出乎意料,蒲薤白从学生会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都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王曜华呢?”他看了眼跟他一起离开的商陆,又朝办公室里看了看。

      “他跟张航一起走。”商陆耸了耸肩,“走吧,你还得请我喝饮料呢。”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蒲薤白跟在商陆的斜后方。

      “可以啊。”

      “王曜华和张航是……是、什么关系?”

      “副会长和会长的关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他们两个是在搞对象吗?”

      “没有啊,据我所知是没有。”

      “你不觉得他们关系很亲近吗?”

      “关系很亲近就是搞对象了吗?”

      “那倒也……”蒲薤白歪着头,像是想要把脑浆晃匀一些。

      商陆看着他歪头的样子,忍不住笑意,伸手帮他把脑袋正了过来:“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我啊,没办法去理解王曜华的想法,所以你好奇的话,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蒲薤白的头顺着商陆的力气回正,然后想象了一下自己一个人去找王曜华对话的场景:“还是……算了。”

      “怎么算了?”商陆却只是沉浸在蒲薤白的头发的触感上,他按着对方的脑袋,揉来揉去。

      “一旦知道他是女生,就有一种奇怪的距离感……不对,也不是,跟男女没有关系。就觉得我好像没资格和他聊天?”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和他聊天还需要资格了?”商陆没听懂。

      “是吧,我也不懂,他明明看上去是非常热情的人,但我总觉得他其实不是那种开朗的人。”蒲薤白揣摩着王曜华的表情细节,“不像是你,什么都写在脸上。”

      商陆不耐烦地咋舌:“踩一捧一倒是很行啊你,什么意思啊,说我头脑简单?”

      “哈哈,是说你真诚啊。”蒲薤白笑着昂起头,“你别玩儿我头发了行不行,我还想再长高点儿呢。”

      商陆没有因此松手,也搞不懂自己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越听蒲薤白这么说,他就越想继续揉弄人家的脑袋。“长什么,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再高了我就够不到你的头了。”

      “莫名其妙,我又不可能为了方便你打我脑袋才控制身高啊,松手!”蒲薤白推着商陆的腰,下意识地抬腿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于是两个人打闹了起来,纠缠到校门口,被正好下班的老师逮个正着。

      “嘿你俩怎么回事儿啊,打架有瘾是吗?”老师从汽车里伸出脑袋,虽然是呵斥,但语气里带着笑意,“注意形象,听到没有。”

      立正站好的两个人朝老师深深鞠躬:“听到了。”

      等老师走后,蒲薤白先绷不住笑意,笑着笑着昂头捧腹:“不行不行,跟你在一块儿感觉会变傻,你怎么还会给人降智啊!”

      “什么啊,我还没说你呢。”商陆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拉着蒲薤白去商场里的奶茶店,要求人家请自己喝大杯的珍珠奶茶。

      “你居然喜欢喝奶茶。”蒲薤白看着店里的小姑娘小姐姐们,又看了看自己身旁这位人高马大的商陆同学,反差感太强,让他又一次笑出声。

      “好喝啊,你都没尝过,尝过你也爱喝。”商陆把自己手里那杯递到蒲薤白嘴边。

      蒲薤白也不客气地凑过去嘬了一口:“这也太甜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甜的啊,”商陆笑了一声,“怎么跟王曜华一样,他也不爱喝奶茶。”

      “所以他每次都喝这个?”蒲薤白看了看手里的海盐芝士绿茶,这还是刚刚商陆推荐给他的。

      “嗯,绿茶上面的芝士奶盖看起来不是很像是某种液体吗?所以他把这杯饮料命名为精虫上脑。”商陆毫不顾忌地跟蒲薤白开着荤段子。

      蒲薤白突然想到昨天因为一条围巾而自摸了一局的那档子羞耻之事,他感觉耳朵发烫:“你们也太污了,好学生也聊这种话题?”

      “这跟是不是好学生有什么关系我们还分享过小黄片儿,诶,你看过吗?”

      “看、看看什么啊?”

      “片子啊,哈哈,你喜欢什么类型?说不定我们还有资源呢。”

      蒲薤白再次感觉三观受到严重震荡,他红着脸看向商陆:“同学之间传阅这个,不算违法吗?传播淫……淫……”

      “什么啊,我们又没有利益勾当,”商陆反而觉得蒲薤白那个窘迫的样子非常有趣,让他忍不住继续捉弄下去,“人总归是有需求,过分抑制的话,反而会出问题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蒲薤白每次在自己解决青春期冲动的时候,事后都会产生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厌弃感。

      “你们怎么还把性当做什么好事了呢,难道不是、不是需要被唾弃的吗?”

      “为什么啊,”商陆懵了,他发现蒲薤白似乎没有在开玩笑,“那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跟喜欢的人贴贴。”

      “美好?”蒲薤白皱着眉,单手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很多人为此惨死来着,可不见得都是美好。”

      商陆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回忆起早晨王曜华所说的关于蒲薤白过去的事,结合现在眼前的人对性的反感,推测到恐怕蒲薤白的母亲去世的时候、蒲薤白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单纯论这种行为的话,确实不见得都是美好,”商陆叹了口气,“可能和喜欢的人做的话,会好很多吧。”

      “你经历过?”蒲薤白看着商陆那故意装成熟的样子,突然有些不爽地问。

      “没、没成功。”商陆咬了咬吸管。

      “……那就是真的做了个开头?和谁?什么时候?”蒲薤白的语气有些慌张。

      “初中我有过一个女朋友,她、有天跟我说她家长不在家。”商陆不自在地抓了抓脑袋,“不说了,嫌丢人。”

      “敢做还不敢当了?”蒲薤白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

      “不是,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但就是……”商陆咬了咬嘴唇,“没、没进去,她一直喊着疼,我就不敢了。”

      蒲薤白目瞪口呆地盯着商陆,两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

      商场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会朝他们两个看上一眼,但更多的行人只是匆匆路过,嘈杂的声音掩盖了两个人夸张的心跳声。

      “原来……女生会疼啊?”蒲薤白想吐槽的地方很多,但是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这句话。

      “是啊……”商陆一口气喝干了奶茶,认真地点点头,“那个膜,其实是一块儿肉来着。”

      “这听起来好疼啊。”薤白五官都快纠结到一起了。

      “谁说不是呢,她喊得像是我在用刀捅她似的。”

      “所以你因为害怕,就没成功?”

      “嗯,等等,你要嘲笑我吗?”

      “这有什么好嘲笑的,我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你都爬上人家的床了。”蒲薤白也喝干了饮料。

      “为什么你不找个女朋友啊,想找的话还是挺容易吧?”商陆问。

      “哪儿容易了,我光是过好自己的日子都已经快招架不住了。”蒲薤白叹了口气,“初中的时候,我还害得一个女生抑郁症到辍学。”

      “为什么?她向你告白,被你拒绝了?”

      “什么啊,是我初中的时候……”蒲薤白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抱着如此轻松的心态说出初中的事情,“被好多人欺负,然后有个女生替我说了两句话,结果她也被针对了。”

      “这样啊。”商陆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对自己坦白,也没想到对方在坦白的时候,表情竟然如此轻松。

      “没什么想法吗?”

      “想法啊,嗯,那个女生没有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算是违法了。”

      “你是什么冰柱子吗,想法就只有这个?有没有心啊你!”蒲薤白又是气又是笑,然后出拳用力捶了一下商陆的肩膀。

      “你们学校的老师也没有做什么吗?”

      “没特别做什么,转学都不给批准。”

      “你也是不容易啊。”商陆叹了口气。

      “哈哈,是啊,”蒲薤白低头看了看脚尖,又看了看商陆的鞋尖,“是啊,以前过得很不容易,好像确实是这样。”

      商陆抬起手,这一次没有再玩弄蒲薤白的头发,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想要以此来安慰。

      那之后他们也没聊什么有营养价值的话题,只是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无聊的琐事,慢悠悠地朝地铁站走去。

      离开商场的时候,冷风吹得商陆脸颊生疼,他缩了缩脖子,看了一下身旁的蒲薤白,盯着人家脖子上的浅色围巾,愣住神。

      所以昨天自己围给那只熊的围巾,已经不打算再给自己了吗?

      就算是不给了,商陆也没得说,谁让自己昨天非得耍帅呢。但是他还是想要的,好看不好看先放在一边,商陆觉得自己凭着本事抽中的,而且正好是和蒲薤白互相抽中了对方的礼物,这份缘分他抓住了就不想松手。

      怎么办呢?该怎么开口呢?

      “啊,对了!”在商陆苦恼着的时候,蒲薤白突然停住步子,扭过身子单肩背着书包拉开拉链,取出来了那条围巾,“昨天忘记还给你了。”

      那一瞬间,商陆觉得寒风都不再冷了。

      “围上吧,怪冷的。”蒲薤白的脸依旧是红扑扑的。

      商陆点点头,接过围巾,乱七八糟地缠在脖子上。

      “哈哈,围巾不是这么系的!”蒲薤白笑着伸出手,又帮商陆把围巾解下,重新缠绕起来。

      活这么大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帮他戴围巾,商陆把半张脸缩进围巾里朝蒲薤白点点头:“谢谢。”

      “我该谢谢你的熊,抱着睡觉很舒服。”

      “你会抱着它睡啊?”

      “啊……我习惯睡觉的时候抱着点儿什么。”

      “哦,那以前都抱着什么?”

      “枕头。”

      “为什么以前不买个布偶呢?”

      “男生买布偶很奇怪吧?”

      “你对性别可真是有不少刻板印象啊,男生怎么就不能买玩偶了,喜欢就买,多么简单的道理。”

      这人还真是会不经意说出很有哲学价值的话,蒲薤白非常喜欢对方的这种漫不经心的温柔,不会给人一点儿心理压力,也不会显得过于直白。他觉得他的同桌说得不对,商陆丝毫不傻,恐怕只是大智若愚。

      “喜欢就买,这是什么富二代的想法啊,哈哈。”蒲薤白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商陆,“我可没那么多零花钱。”

      你喜欢什么,跟我说,我买给你。

      这句话商陆差点儿脱口而出,但张嘴的那一刻意识到这话可能有点儿越界。怎么搞的呢,商陆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被改造了一样,以往自己所坚持的所有标准全都跌破下限。

      他不是八卦的人,对谁搞过对象、谁跟谁好过什么的毫无兴趣,甚至偶尔会逼视那些对八卦感兴趣的学生。就连昨天晚上去跟学生会的人聚会时他都抱着“学生就该学习”这种极端思想来着。

      那些为交友而设置的红绿灯,居然在蒲薤白面前一律失效,以至于让对方超速开入自己的头脑中。

      为什么?

      商陆回家后没有急着摘围巾,一如往常地朝房间走去时,又被母亲拦住。

      “洗手先来吃饭了,诶你这个围巾挺好看啊,什么时候买的?”母亲笑着问。

      “同学送的。”商陆抓了抓蓬松的围巾。

      “女同学?”母亲调侃道。

      “什么啊,男的。”

      母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现在男生也相互送这么高级的礼物了?我还以为你前两天买的那头熊是送给女生的呢。”

      “那头熊也送给那个男生了。”商陆扔下书包、脱下外套,但就是迟迟不摘围巾,“他抱着可搞笑了,像是长了腿的熊。”

      “哈哈,是谁啊,你们班的?”

      “不是,隔壁班的,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今天告诉我,我不就认识了吗。”

      商陆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儿,然后点点头:“叫蒲薤白。”

      “朴?”韩剧看多了的母亲下意识地问,“听着像韩国人的名字啊。”

      “什么啊,蒲公英的那个蒲。”

      “稀罕啊,还有这么个姓呢。”

      “是不太常见,他爸的姓更少见,是姓森。”

      “他怎么还跟他爸不是一个姓呢?”

      “养父。”

      母亲“哦哦哦”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欣慰地笑了笑:“这还是第一次说学校的事,围巾摘下来吧,热不热啊。”

      “嗯。”商陆推开卧室门,站在镜子前,“我想看看他给我围成了什么样。”

      “哟呵,还会臭美了?”

      “你好烦啊,快去做饭吧。”

      “做好了啊,等你回来吃呢。”

      商陆看着镜子中自己穿着校服围着围巾的样子,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校服真的土。”

      “校服还要多好看呢?”

      “我除了校服也没别的衣服。”

      “呵呵,你想要什么,周末去买呗。”

      商陆稍微整理了一下围巾,脑子里重新回放了一下母亲的最后一句话:“自己去逛街买衣服这事儿,我还是算了。”

      “我跟你去啊,让你一个傻小子去买衣服,估计会买一堆运动服回来吧。”母亲笑着过去狠狠拍了一下商陆的屁股,“别照了,快去吃饭,你弟要饿死了。”

      反常,太反常了。

      往日明明母亲根本不关心自己吃不吃饭的问题,但今天怎么莫名其妙就要等着自己一起吃饭了呢?

      而且昨晚剩的炸鸡也重新加热了一遍,香味不减,最大的吮指原味鸡也没有全都给弟弟。商陆久违地跟家人一起吃饭,全程都见坐在对面的弟弟止不住傻笑。

      “你笑什么啊,饭粒儿都掉出来了。”商陆踹了踹弟弟的膝盖。

      弟弟商洋听话地拾起桌上的饭粒儿:“我没笑啊,没笑。”

      母亲这时提出周末要带商陆去逛街,商洋也吵着要一起去,商陆没有表态,但他其实不想让弟弟跟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父亲突然开口道“洋洋你周末跟我去看电影”,然后朝商陆扬了扬下巴:“你跟你妈逛完街之后我们再一块儿吃个晚饭。”

      平时周末都是去图书馆自习的商陆突然就有了家庭聚会,这种感觉莫名很怪,但他好像也没那么反感,就点头同意了安排。

      约定的周末难得不是雾霾的天气,商陆出门时全身的衣服加起来都没有脖子上的围巾贵,母亲在看到他又站在镜子前捯饬围巾的时候,笑而不语,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

      商陆根本不知道逛商场的精髓,总觉得每一家店都容不下自己一样,平时无论到哪儿都是站在店门外朝里随便看看。那些模特身上穿的衣服确实都挺讲究,但要怎么才能知道那衣服适不适合自己呢?

      但这次母亲拖着他走到看上去就很轻奢的商场二层,拉着他进了店门,不由分说地把他塞进试衣间,一套一套地给他递衣服。

      “儿子这么帅,真叫人羡慕!”导购小姐姐捧场地在旁边烘托气氛,“这简直就是衣架身材,好帅好帅!”

      商陆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转过身看着全身镜当中的自己:“很……很帅吗?”

      “还行吧,”母亲点点头,“你可别再长个子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哈哈儿子今年多大了?”导购笑着问。

      “十五。”

      “十五那还真是有可能再长……多好啊,个子高找对象也容易!”

      “一米七八就挺好,看他现在得有一米八了。”母亲发愁地叹了口气,“也没给你喂太多好吃的,怎么你就跟打了激素一样呢。”

      商陆不言不语,只是一直摆弄着自己的衣袖,回忆起现在自己身上穿的这套衣服的品牌似乎也在薤白借给他的时尚杂志上出现过。他已经开始期待蒲薤白看到他穿这套衣服的样子了,对方会说什么呢?会是什么表情呢?

      但是……上学也没法穿这衣服啊,要是外套的话可能还明显一点儿。

      “外套也换了吧,你那羽绒服都快被你穿烂了。”母亲像是听见了商陆的心声一样,“你试试这个,人家说是今年新款。”

      离开商场的时候商陆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看身旁的母亲举着咖啡拎着精致的小皮包跟父亲通电话商量去哪儿吃饭,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跟着父母一起逛街的小孩子、和朋友一起聊天的年轻人、手牵手商量接下来去干什么的情侣们……

      曾经的商陆对这些场景根本就是不屑一顾,但此时此刻他反思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曾经的不屑,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寂寞添加一个高尚的诠释罢了。

      其实寂寞就是寂寞啊,为什么以前的自己就是那么不愿意承认呢?

      “去吃披萨吧,那个超大尺寸的。”挂断电话的母亲给商陆指着路,到披萨店和父亲与弟弟汇合,一家四口久违地在餐厅里吃饭,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哪怕是商陆多吃了半张披萨,都没有人斥责他,反而受到了夸赞:“还是得带你出来吃饭,都不用担心点多了吃不完的问题。”

      吃饱喝足回到家,商陆在进自己的房间之前,扭扭捏捏地走到母亲身旁,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妈”,然后迅速逃回自己的房间。

      接收到大儿子这句“谢谢”的张巧智,站在玄关愣神了一会儿,然后收拾收拾客厅、回到了主卧对丈夫商博强说:“我说,你儿子最近可能是恋爱了。”

      商博强扣上书,抬眼看了看正在往脸上拍美容液的妻子:“怪不得这两天看着这么温顺,他跟你说了?”

      “没有,这还用得着说嘛,多少年了没见他在意过自己穿什么衣服,结果那天回家突然照镜子说校服太丑。”

      “哦,也是,这么一想我也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想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你们这是什么求偶本能吗,还挺逗。”

      “以前他初中不是搞过一个吗,但当时我就感觉他根本不喜欢人家小姑娘。”

      “我知道,你都说多少遍了。可能那时候就是叛逆?就想给咱俩找不痛快?他那时候才多大,十三四岁,我都怀疑他毛没长齐。”张巧智坐在床边,“诶,他跟你说过发育方面的事情吗?”

      “没有,他不是脑子挺好的吗,这也用不着问别人吧。”

      “怎么呢,这跟脑子好不好有什么关系,生理问题他还能无师自通?”张巧智踹了踹丈夫的腿,“你去跟他聊聊,看他用不用割个BP的,还有内裤要勤换,弄脏了也不用害羞。”

      “这么一想也是啊,他都十五了,梦遗过吗?”商博强眨巴着眼睛,“你看见过他早上洗内裤吗?”

      “没有,房间里也没有。是不是有点儿晚?”

      “不晚啊。”

      “你几岁时候?”

      “十六吧,记不清了,反正是高中那些年。”

      “男生这么晚啊,我小时候十三四就来了。”

      “人跟人又不一样,反正健康就行了呗。”商博强叹了口气,“这小子升高中之后是比以前老实多了,长大了他终于能控制住自己了。要是谈恋爱,那零花钱是不是得多给他点儿?”

      “多给点儿吧,万一跟人家吃饭去,还能请个客什么的。”

      于是转天商陆就迎来了一段令他尴尬不已的父子谈话,父亲一脸严肃地走进自己的屋子,说着“要是不太容易翻出来、洗不干净的话,就趁着寒假去医院割一刀”,又问“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梦”之类的。

      商陆明白父亲是在问什么,于是严肃地说:“我上过生物课,也有很多朋友。”

      “哦,是吗,”父亲干咳了一声,“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我们一块儿研究研究。”

      “哦……”

      “对了,你下礼拜的零花钱。”父亲从钱包里掏出来一沓红色钞票。

      “这是不是……有点儿多?”商陆粗略地数了一下,感觉已经有小两千了。

      “拿着花吧,请朋友吃个饭什么的。”父亲随意挥了挥手,留商陆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凌乱。

      他拿起手机思考良久,第一时间想要跟蒲薤白吐槽这个事情,但是打开短信功能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找蒲薤白要过联系方式。无奈之下他只好给王曜华发了条短信:“干嘛呢,兄弟我有钱了,请你吃饭。”

      “在图书馆,兄弟大气,来请我吃哈根达斯吧。”王曜华很快回复。

      “你一个人在图书馆吗?”

      “跟张航,所以你可能还得请他来一份。”

      商陆叹了口气,思考了一阵:“算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回头再说吧。”

      远在图书馆的王曜华看到这条消息后也叹了口气,旁边的张航听到动静,抬手戳了一下王曜华的脑袋,凑过去轻声耳语:“叹什么气?”

      “到嘴边儿的冰淇淋,升华了。”王曜华给他看了看和商陆的短信记录。

      张航笑了一声,合上书本站起身,眼神示意王曜华跟他走出自习室。

      “干嘛去啊?”王曜华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小跑着跟在后面。

      “请你吃哈根达斯。”

      “别别,我那是坑商陆儿呢,那孩子人傻钱多。”王曜华拽住张航的袖子,“我也不是真的想吃。”

      “你很喜欢吃吧,上次聚餐看你一个人吃了四五盒。”张航拖着他继续朝图书馆外面走。

      “喜欢是喜欢,但是那玩意儿太贵了,在中国。”王曜华拉着张航的袖子,跟着人家离开了图书馆。

      “你明明不喜欢吃甜的,怎么雪糕反而喜欢吃最甜的呢。”张航抬起被王曜华拽着袖子的那只手,轻轻晃了晃,示意对方快点儿松开。

      王曜华心领神会地松开手:“口味就非得固定吗,而且我今天喜欢的,不一定明天还会喜欢,人都是会变的啊。”

      张航侧过头看了看他,然后动作自然地握住他的手:“那么,你今天的口味是什么样的呢,喜欢?还是不喜欢?”

      “很微妙。”王曜华没有挣脱开对方,顺从地被牵着手,平静地回答。

      “无论是苦是甜,喜欢就可以了。假如你今天说你喜欢甜的,明天看到苦的也照样吃得很香,别人可能会笑话你说你口是心非,但那又怎么样,让他们尽情去笑话就好了。过得开心还是不开心,都是自己的事,只有自己知道。”张航把王曜华拽到身边,并肩慢悠悠地走着。

      王曜华听懂了张航话里藏着的话,思来想去,决定开口问一问:“你当初为什么和刘思琪分手来着?”

      “因为我亲别的女生被她看到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劈腿来着?”

      “总是跟一个人,其实挺没意思的。”

      王曜华冷笑了一声:“那我也是你的小甜品之类的?”

      “你不是。”张航笑了一声。

      “哦,”王曜华攥着张航的手,举了起来,“那这算什么?”

      “算牵手。”

      “为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想就牵了。”

      “所以你是觉得你可以用这种小手段来一点一点征服我吗?”

      张航停下步子,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王曜华:“我不这么觉得,无论是牵手,还是接吻,又或者上床,我都不觉得能够征服你。你认为你会被这种事情征服吗?说到底,所谓的征服又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找找乐子,就一定要以谁征服谁的这种形式来确保关系吗?”

      王曜华点头认同,但话锋一转:“但是对于你来说,一定需要征服对方,你才能满意吧。”

      “那么你就是那个永远不会让我感到满足的人,”张航抬起另一只手,捏了一下王曜华的脸颊,“当一个人被征服的时候,那个人本身的存在感就会被降低,价值也会被削弱,在我看来就像是废掉了一样。大多数人在我面前都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像狗一样,摸摸脑袋就开心,踹一脚都不会恨你。那样的人,真的很无聊啊。”

      “那么无聊的人,你也还是会挑几个顺眼的带在身边,随时供你解决欲望啊。”王曜华冷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人。

      “那是他们仅存的价值,何况我选择他们,明明是件很可悲的事,但他们还是摇头摆尾的。在人前高傲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跪下来求一个被我侵犯的机会,那场面也是可笑又可怜。”张航没有对王曜华的冷笑感到不满,“可笑又可怜,同时又非常的可爱。”

      “你很喜欢狗啊。”

      “非常喜欢。”

      “但是比起狗,人能给的陪伴感会更多一些吧。”

      “拥有狗又拥有人的生活才是完美的。”

      “呵呵,”王曜华长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在好奇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搞得我也很好奇。实话说,张航,比起喜欢,我对你,讨厌的成分更多一点儿。”

      “感觉得到。”张航笑了一声。

      “但是每次和你说话,都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王曜华逐渐笑不出来,“所以我不是在讨厌你,可能只是在讨厌我自己吧。”

      “那我们就相反了,我非常喜欢自己。”

      “看得出来。”

      “所以也就非常喜欢你。”

      “我们注定会走到一种相当变态的关系啊。”王曜华无奈地念叨着。

      “要试试吗?”张航拉着王曜华走到避人耳目的地下街,站在硕大地下停车场的某个狭窄的出口,避过了监控摄像。

      “诶诶,不戴套我可不试。”王曜华狠狠攥住张航的,同时用食指戳着张航的脖子,语气轻松又冷静。

      “够冷静,”张航疼得倒吸了口气,“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做到最后,松手吧,要断了。”

      “我隐约觉得在这里让你今后断子绝孙是一个对世界来说都算是相当积极的决定。”王曜华没有听话地松手,“我很了解我自己,所以从跟你接触的第一天开始就判断出你是个很危险的人。”

      “诚惶诚恐啊。”张航终于露出了和刚刚的王曜华一模一样的冷笑。

      “但是,我不打算那么做,”王曜华慢慢松开手,“如果你是对世界来说都很危险的存在,那我希望你今后也可以继续疯狂下去。”

      “你那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梦想呢?”张航稍稍弯腰嘴唇贴着王曜华的嘴唇。

      “你不也一样有改变世界的梦想吗。”王曜华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

      “哦,没跟任何人说过来着,今天,现在,我告诉你,只告诉你,”张航亲吻着王曜华的上下嘴唇,稍稍离开了些,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毁灭,也是一种改变的方法吧。”

      王曜华为这句话而心跳加速,掐住张航的脖子,把他拉过来用力吻着。

      喜欢又厌恶,这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王曜华记得自己第一次高呼着要毁灭世界的场景,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对既定结局的不服,让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享受快乐。

      被父亲判了死刑的世界在王曜华看来永远都是死气沉沉,周围人无论多么开心都无法让他笑出声。

      但是这样不行啊,这样的话,自己岂不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另类了?

      只是笑出来的话,只是努力去迎合大众、做一个积极乐观对一切都充满热情的人的话,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自己一生都不需要被别人理解,一生都不需要放下伪装。

      除非在自己面前。

      那天晚上王曜华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沉默地注视着他。

      “你也是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人了。”父亲沉重地说,“但我作为你的父亲,还是要多嘴一句,万事谨慎。”

      “挺谨慎的啊,”王曜华耸了耸肩,轻轻拍了拍小肚子,“放心,什么都没留下。”

      “我知道,但我不是指那个意思。”父亲皱着眉,“和你发生关系的人,他……”

      “别说,别告诉我,也别跟我说什么你看见了。你又看见什么了,我一点儿都不好奇,死也不想再听到。”王曜华指着父亲,愤怒地打断对方的话,“我自己的人生,让我闭着眼睛走完吧。”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是属于自己的一生,那也就没有世界一说了。”父亲也有些愤怒地吼着。

      “那也只是你自己的理解,又不是什么真理。”王曜华不屑地摆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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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include the nin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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