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知归路

　　蜃景中的月光照射在柘树上，在院中形成巨大的阴影，四周静谧，大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藤椅上勾陈握着书卷，燕知满心好奇，刻意压低声音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勾陈嗤笑出声，他收起书卷抬脚走向床榻，伸手弹在燕知脑门上：“今日席间你去了西殿，见过了鲛人，苍龙肯定已经知晓所以他定然会前来试探。”
　　如今修麟甲在鲛人处，若有人靠近它，苍龙绝可能毫无察觉，亦无动作，何况这庆贺鲛人喜获新生的宴席本不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吗，勾陈暗自冷笑。
　　燕知揉了揉脑门，并非他蠢笨，而是这局势对他来说似云似雾，秉承着合理的合作关系，他不会过问勾陈做事情的原因和目的，但如此糊里糊涂，云里雾里的实在不好受。
　　“试探你的身份还是试探我们是否来盗取修麟甲？”
　　“都有可能。”勾陈笑着看燕知。
　　“那你怎么不阻拦我？我若不去西殿.....”燕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皱眉看着勾陈：“莫不是你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我要感谢你，本来事态僵持，多亏你见了那鲛人才有机会引来苍龙。”
　　勾陈在西山那几个老头子那套不出话来，以为这趟怕是白跑，不成想雀儿竟然见了那鲛人，既然见了鲛人，苍龙那厮肯定会来试探。
　　燕知又想到了西殿的汝棠，刚想问勾陈，只见勾陈眼中闪过金色纹路，转头看向了门口。
　　燕知即刻噤声，身边的勾陈却突然转身将他压倒在床榻，四周的浅色床幔随之倾落，为这个场景增添了一番旖旎。
　　勾陈手肘撑在燕知耳侧，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燕知唇上施了一个通感的法术，勾陈使用通感法术告诉燕知：外面来人，不知目的，暂时噤声。
　　燕知看着近在咫尺的勾陈，回道：你能把你的脸放远点吗？
　　勾陈抬眼挑眉：？
　　燕知本不想说原因，但脑子永远比嘴巴来的诚实：你这张脸太丑了。
　　一时之间勾陈和燕知都愣住了，勾陈惊异于燕知对样貌的苛刻要求，不禁失笑将自己的脸换了过来，问燕知：这张呢？
　　燕知看着勾陈换成了原本的模样，狭长的双眼茶色的眼瞳包含笑意，挺鼻如峰，两片薄唇轻抿，清晰俊郎的轮廓。
　　燕知眨了眨眼，将放在勾陈脸上的视线移开，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心虚，但顺眼多了。
　　外面的人没什么动静，只是在暗处观察，勾陈抬手布了一个结界，让外头的人再感知不到房间里面的所有内容，随后从燕知身上起来，重新坐回床榻边。
　　“起来吧傻雀儿。”
　　“什么意思？”燕知坐起身微皱着眉问。
　　“来人只不过是苍龙的探子，本尊已然布下了结界。”勾陈随手拽过床幔上的纱，来回翻看，这纱幔清透柔软，这床幔不但挡不住什么还暧昧得很，有点意思…
　　“布结界？你是想让苍龙觉得我们心虚，来此必然有目的？”燕知心里暗叹大妖怪路数清奇。
　　“正解，我便是要等他亲自来探。”勾陈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两百年前他遭到暗算受重创，暗处的人蠢蠢欲动，如今不得不四处藏匿，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出处心积虑暗算他的是何人。

　　燕知疑惑，偷东西还要正主亲自来？这是什么路数的贼？若是拿修麟甲要么盗，要么抢，怎么看引来正主都不是什么好决策，莫不是.....
　　“你不是来拿修麟甲的。”燕知看向勾陈肯定地说。
　　勾陈放下床幔，薄唇扬起细微的弧度，用食指的骨节点了点燕知的脑门。倒是不笨，但知道的太多可不好。
　　燕知心中翻涌，勾陈给他的解释是取青丘狐族的修麟甲，一来他没有找偷修麟甲的睚眦问清事情原由，再商讨要回修麟甲，但这样会暴露他是勾陈的身份，行不通。
　　二来勾陈也没有直接盗取修麟甲，而是千辛万苦的要引得苍龙怀疑，手下还不行偏偏要正主前来，他又不怕自己身份暴露，还是说除了修麟甲他其实有其他目的，这个目的才是勾陈来东海的真正原由？
　　……
　　大概是勾陈钓鱼的水平比较高，苍龙听到手下的答复心里更加确定了这招摇山主的目的不纯。
　　祈汝殿偏殿内水晶折射夜明珠的光芒，让阴暗的墨色建筑明亮起来。
　　汝棠依旧坐在石桥上，鲛人的鱼尾浸泡在池水中，如今他全身只有这一截鱼尾能够浸泡在水里，拔鳞之痛深入骨髓，伤患处再碰海水便如同伤口撒盐，一条鲛人再不能归海，汝棠苦笑，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鲛人垂首望着这片连接海底的池塘，长长的颈部，皮肤柔软白皙，如同小扇的双睫将深碧色的双眼遮盖。
　　苍祈深记与汝棠初见时的情景，鲛人单纯娇憨，一双深碧色的双眸仿若含了一池春水，被观望的人如同置于春日，温暖柔软
　　汝棠感受到苍祈的眼神，身体不自主地瑟缩，没有主动回望只是颤颤了睫毛继续看着连接大海的池水。
　　苍祈站在石桥边距离汝棠一步的距离，低沉的声音道：“今日来西殿的人可是招摇山之人？”
　　汝棠轻轻摇头，手不自觉的握紧衣袖，温吞开口：“不知，他只道是走错了。”
　　苍龙低头嗤笑，大手放在汝棠瘦弱的肩膀：“棠棠，这是本尊的蜃景，你真当能瞒得过？”
　　袖中的双手攥得发白，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众人皆知随招摇山主的是南禺山丹阙宫的小凤凰，但方才他并未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原形是凤凰，何况他的味道是有些像故人.....
　　汝棠转过头，深碧色的眼瞳对上苍祈的双眼，露出倔强甚至有些愠怒的神色：“我并不知他是何人，尊主若是在这蜃景中只手遮天便自己去探好了，又何必来问我。”
　　话音刚落，苍祈脸上显露出怒意，抬手攥在汝棠纤细的脖颈上，“咚”的一声两人先后坠落池水中，水花四溅，石桥被池水洇成深灰色，西殿的池水联通着东海，此时深海中苍龙雄劲的墨色巨爪下一条有着碧色鱼尾的鲛人。
　　汝棠碧色的鱼尾上泛着片片血红，那是剥鳞留下的痕迹，他来不及痛苦，视线被苍祈龙身上的深红色溃烂而吸引，那是凤凰灼烧的印记。
　　在汝棠的记忆中那片被灼烧的溃烂一直在扩散，若不根除，苍龙怕是会丧送在这火毒上，想到这儿，汝棠唇角扯起一抹笑意，不顾苍龙的巨爪，也不顾伤口浸泡在海水中牵扯痛感的万般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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