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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谈人生
见到喻文州回的最后两个字，祁怜轻哼了一声，决定把他晾在一边，没再继续聊天，终于是把手机收了起来。
决定去吃夜宵的这堆人大多是霸图的，方锐仗着和林敬言关系好，怡然自若混在里面倒也不觉得违和，和他一起来的唐昊则没兴趣掺和他们这边的话题，走着走着被落在了队伍末尾，只身跟在人群身后。
唐昊这人是没那种特别细腻的心思，去斤斤计较自己是不是形单影只的，但他路上没事干有些无聊，正好一抬头看见祁怜不玩手机了，就出声喊了下她：
“喂。”
祁怜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慢悠悠缀在其他人后面往前逛着。
“哎那谁，祁怜。”
唐昊这下喊了名字，祁怜就不好再装没听见了，只能转过头和他对视。
“什么事。”她的语气没什么波动，明明是在问他，却好像说着陈述句。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打几场。”见她搭理自己，唐昊抓住机会果断约战。
“不打。”他的战意被祁怜光速浇灭了。
“哈？和人单挑不是正好能练练吗，平时约个训练赛麻烦死了。”
在当了队长之后，像是帮战队约训练赛的任务就是唐昊和教练要操心的了，这种拼人脉和交情的事情，每次都会让呼啸的新队长头疼好久，他不理解为什么祁怜能拒绝得这么干脆。
“霸图资源多，我不需要。”
也是，霸图毕竟算超一线的豪门战队。
感觉被祁怜不经意的回应炫了一脸，唐昊有些不爽地皱眉，他很快又想了个由头，
“你是不是怕再打一次输给我啊？”
“……”
祁怜掀起眼帘，用很微妙的眼神不咸不淡地瞄了下他，这一眼看得唐昊有点火大，她说，
“哦，那你就当是这样吧。”
靠，好生气啊，唐昊嘴角抽抽，N市还带着些热气的晚风吹在他身上，让他更烦乱了。
激将法对她也不起作用，祁怜见他好像没话说了准备走开，唐昊这下算是没辙了，他别过脸去闷闷地问她：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祁怜表现得很困惑，“我不想打不行吗。”
“就因为不想？”他追问道。
“你非要刨根究底的话，因为我不喜欢你。”
祁怜平平淡淡地抛出了这句话，一下把唐昊听愣住了，虽然他也知道以自己这个臭性格，估计有不少人暗地里是讨厌他的，但大家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谁会把这种想法直接告诉当事人啊？
唐昊在原地定着思考了两秒，他刚才是不是走神听错了她的话，祁怜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两人拉开了点距离，他很快又追了上去：
“喂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祁怜歪过头看他，“难道你是那种需要所有人都喜欢你的类型吗？”
“怎么可能！”唐昊否决，然后很快吐槽，“不是，但正常人社交应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讨厌吧。”
“我又没打算和你社交。”祁怜朝他露了个没什么温度的敷衍微笑，“因为我不喜欢你。”
什么奇葩啊，唐昊心道。
不过比起祁怜这种直接说不喜欢的人，他其实更讨厌那种口蜜腹剑的伪君子，再加上她之前赛场上赢了他，唐昊年轻热血多少有些慕强的心态在，多亏了这一点，他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对着祁怜讲道理：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吧，你不喜欢我总得有个理由啊。”
祁怜大概不知道这是唐昊难得的好脾气，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往前看了眼正勾着方锐的肩膀，和霸图其他人谈笑的林敬言，小幅度用下巴点了点他：
“林敬言是我队友。”
她说完后静静地看着唐昊，眼中似是有些嘲弄，随即没等他给出反应，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和他们有段距离的霸图众人。
唐昊和祁怜不熟，没法用眼神交流出个一二来，但她刚才表情的意思其实很容易让他猜到：
怎么样，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吗？
林敬言，又是林敬言。
唐昊听完她的理由毛都要炸起来了，方锐也是，祁怜也是，为什么一个二个都因为这人不给他好脸色看啊！
不论是新秀挑战，转会呼啸，还是之后用强硬的手段管理战队，自己只是想要追求更好的发展，想要带着队伍取得胜利而已，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张佳乐之前一直留意着众人身后两个小朋友的动静，怕唐昊和祁怜起什么冲突，于是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见祁怜心情不错地回来了，而留唐昊一脸郁卒的模样，心下起了些许的责任感，他放慢步伐落到他过去的队员身边：
“不高兴了？要不要宽宏大量的前队长来开导开导你啊。”
“……”
唐昊抱臂朝边上挪开两步，对张佳乐的调侃持一种很是抗拒的态度，但他迟疑半天，还是勉强点了下头，
“……你说吧。”
得到了唐昊肯定的回答后，张佳乐没有立刻开口，反而先对着夜空发起了呆，今天大概是残月，路灯又很亮，见不到什么星星，天上黑漆一片。他隔了会儿才重新看向自己身边的年轻呼啸队长，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还在成长期，一年多没见，他觉得唐昊变化挺大的，轮廓和气场比还在百花时的小鬼样子成熟了不少，只是眉眼间依然带着那种意气风发的嚣张感。
然后张佳乐收回眼神说：
“我也是花了很久才搞明白，不是只要你表现得够强，就会有人心甘情愿追随你，也不是一个劲地往前冲，就能带领好一支队伍的……”
他讲着讲着自己先笑了，重重拍了下唐昊的肩膀：
“不对啊，那年你不是也在队里吗，明明看过我犯的错，怎么自己还要再往同一条弯路上走？”
“……”
唐昊很想对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两年前的他还没什么经验，也不够强，只能坐在后方的替补席上，沉默又不甘地等待着，注视着他的队长张佳乐是如何勉强自己孤身支撑起百花……然后在最关键的那场比赛上输掉的。
在第八赛季张佳乐宣布了退役的那段时间里，他也偶尔想过，如果他们两个的实力巅峰时期没有错开，那么第七赛季那年，他们是否有可能联手摘得那个所有选手梦寐以求的桂冠？
可惜电子竞技从来都不存在如果。
所以说不定，正是因为当初见到过张佳乐的拼劲，唐昊在自己成为队长时，才会下意识采取类同的方式。而他相信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并不逊色于任何人，也有那个能力去达成一个更好的结局。
“……大概因为，我没觉得你哪里做错了。”唐昊最终只对他说了这一句话。
张佳乐听到他的回答一愣，不过他向来能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这次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好吧…其实我是想说，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要小心别刺伤了自己……当然，伤到别人就更不对了。”
“不管是打荣耀或者别的什么，比起一时的意气之争，都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唐昊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张佳乐指的多半是新秀挑战的那件事，可他还是有些不服，过去在百花里的叛逆本能复苏，用言语刺了张佳乐一下：
“想不到你退役那时候，还会去看全明星？”
“还不许退休老年人看电视放松一下啊！”
张佳乐说着白了眼唐昊，这个他手下带过最大的刺头队员从来都不让自己省心。
“所以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唐昊问他。
“你自己觉得呢？”张佳乐反问。
“……”
唐昊想了几秒，然后摇头。
“哈……重来一次你还是会那么选对吧。”张佳乐轻笑道，他对唐昊的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我没后悔过。”唐昊很认真地对他这么说。
“臭小鬼。”
嘴上这么谴责着，张佳乐开始念叨起唐昊固执一根筋，但实际上呢？
过去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里，他自己在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我从没后悔过我的选择。
所以这小鬼和他其实还挺像的，张佳乐心里默道，只是他还没忘记，自己刚才找唐昊谈心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那件事……以我对老林的了解，他不会因为这个对你的人品产生什么特别大的恶感，但心里的芥蒂肯定是有的。”
“所以我该道歉吗？”
唐昊心下有些迷茫，说到底，他今年也只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而已。
“这是你的事，问我干什么？”
张佳乐这时候反而不再给出自己的建议了，他很干脆地这么说。
“不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吗……”唐昊小声抱怨着。
“你要想让方锐真心承认你这个队长，肯定得迈过这件事吧。”
说是这么说，张佳乐却没打算影响唐昊的决定，而且他的后半句话好像有些过于洒脱了，
“不过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也没必要和每个都搞好关系不是吗，说到底，选择权还是在你。”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
“再说了，就算你愿意跟老林道歉，他还不一定想接受呢，成年人要学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祁怜讲得没错啊，林敬言现在也是我的队友，我当然向着他，现在可是看在以前带过你的份上才跟你谈这些的。”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好队长，你还有得要学呢！”
张佳乐笑嘻嘻地再度拍了拍唐昊的肩膀，给两人的谈话下了个总结。
“嘁，你哪有资格说我。”唐昊不满地拍掉他的手。
“哎呀，所以我现在不是卸下担子了吗，当队员真是一身轻松啊。”
张佳乐说完伸了个懒腰，对唐昊挥挥手，慢慢追上他现在的队友们，丢他一个人思考去了，祁怜往旁边走了走，给张佳乐腾出个位置，难得主动开口和他搭话：
“聊好了？”
“嗯…”张佳乐有些惊讶，“小祁还会关心这个啊。”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形象。”祁怜吐槽。
“省电蘑菇……？”张佳乐想了想。
“……”祁怜被他这比喻噎得半天没回出话来，
“你们K市人不要太离谱。”
“咳咳，忘掉吧忘掉吧。”
张佳乐摸摸鼻子，菌子是好吃，但他可不想祁怜因此对他产生什么奇怪的误解，遂把话题移回到了原来的，
“唐昊虽然人耿了点，不过没什么坏心思。”
“看得出来。”祁怜说。
“好歹以前当过队友，总不能看他一根筋撞南墙咯。”张佳乐摊手，
“不过这小鬼撞墙了估计也只会觉得，墙没破是因为自己头不够铁吧。”
祁怜脑补了一下，赞成他的看法：
“他确实挺像那种人……真是好队长啊，张佳乐。”
张佳乐听祁怜这话语气好像还挺真诚的，没忍住哟了声：
“难得听小祁你这么夸我啊，不过好队长嘛……我可算不上。”
“何出此言？”祁怜抬过眼望向他。
“强人所难，高压政策，一意孤行，眼里只有冠军，之后又不负责任地抛下他们……这些行为怎么看都算不上好队长吧。”
张佳乐颇有些自嘲意味地说着。
祁怜摇了摇头：
“可你在那些压力下也一直在以身作则，过去的百花队员都是在以你为目标而努力吧，不论如何，你带领队伍争取冠军的初心都很好。”
“至于离开百花……张佳乐，你从来就不欠谁的。”
曾经无奈从孙哲平手里接过一整个战队的责任时，张佳乐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队长，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依旧这么认为。所以倘若回顾往昔，反而是他本人对自己那些固执己见和任性的行为最看不过眼。但今天在几分钟内，张佳乐接连被过去和现在的队友肯定了以往的所作所为，这让他的心境一时间有些难言的复杂。
张佳乐慢慢收回了先前故作轻松的笑容，敛起表情的面上显现出一丝冷涩，他问祁怜；
“小祁你难道……是论心不论迹说法的支持者吗？”
毕竟如果论迹，他只给百花带来了三个亚军和一地狼藉无人收拾的烂摊子，可哪怕论心……
现在支撑自己再度回归联盟的那个原因，好像也只不过是他对冠军的执念而已。即使过去能再算上他对百花的责任感，以及年少青春就投身这支战队的热情与爱，但那些曾经让他和百花紧紧联结在一起的情感，在他退役复出选择加入霸图后，恐怕同样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这条路太远太难走，又有几个人真的能保证自己当年的初心不改？像叶修那样的终归只是少数，可就算是他，也和嘉世之间存在着无数理不清的纠葛，以至于他现在只能重新拉扯起一支战队，从挑战赛里从头来过。
“我不论心也不论迹，我只论人。”
然而祁怜这么对他说着，语气和缓，却十分坚定果断。
“什么？”
她这话听起来有些绕，张佳乐一时间有点难以辨明自己是否有正确领会她的意思。
“因为现在你是我的队友。”
见张佳乐看起来还是有些不解，祁怜耐心地向他继续补充着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的判断是你很好，所以…我相信你那时候也不会有错。”
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解释，说张佳乐不开心那是骗人的，他先前面上带着的沉滞之意有些消融，脚步也轻快了几分，这会儿趁自己压不住嘴角前赶紧说：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祁怜对人的判断很少出错。”
一旁和他们并排走着的张新杰侧身加入了二人的谈话，他对着张佳乐微微笑了下，
“顺带一提，这次我赞同她的看法。”
但他很快也补充道：
“只是有部分话你听听就行，别太当真，她一旦偏袒你……别说是你以前怎么带队的，哪怕你现在说要去把百花炸了，祁怜大概也只会帮你在点引线的时候望风吧。”
“张副队，您能不能别说得我好像什么不法分子一样。”祁怜状似不满地抱怨了他一句。
“那你真的会帮我望风吗？”张佳乐起了好奇心，饶有兴致地问她。
“不会。”她像是故意在跟张新杰唱反调，
“但我可以给你递打火机。”
这不是没什么区别吗！
张佳乐：“那要是别人呢？不是霸图的。”
祁怜：“当然要报警啊……”
“这就是明晃晃的偏心行为了啊。”张佳乐忍不住弯了下嘴角，故意啧啧摇头。
祁怜这时候侧过脸去看他，她耳后的发丝从肩上滑落，却被风吹了起来，张佳乐不扎辫子的时候也经常被风这么捣乱，他下意识想伸手帮她理，又很快觉得好像不太合适，把手缩了回去。
然后他听到她低声笑了一下，语气轻柔地说：
“被偏心不好吗？”
哦……暴击。
这下张佳乐问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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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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