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卷

　　徐清澈最近发现楚瑾和陆识京间的气氛不太对。要说以前刚认识的时候担心他俩吵架，现在就是担心他俩不吵架。
　　这两人最近就是这种状态，不吵架且有种生疏的客气。
　　甚至吃饭和走路都会有意隔开一段距离，像是一旦有了接触有些事就会变得不可控。
　　这对他俩来说不正常。

　　徐清澈还在手机上和祁期分析。
　　祁期觉得他大惊小怪，并畅想要是真的吵架了他该如何趁机上位。

　　徐清澈和他聊不通，正郁闷呢，同桌就凑了过来。

　　“哎，我问你。”许玥一脸八卦，“楚瑾和陆识京最近关系怎么样啊？”

　　白墨自打那天被陆识京送去校医院，就心神不宁的，总觉得陆识京对他很特别。他想找天主动出击，打陆识京一个措手不及，但又怕楚瑾先他一步，就来找许玥探消息。
　　许玥其实跟陆识京也就是同班一年的普通同学关系，完全不了解他。不过幸好她同桌是陆识京的好兄弟，于是她受白墨委托来徐清澈这套消息。

　　“他俩最近……”徐清澈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不太好。”
　　许玥紧追：“什么不太好，吵架了？”
　　徐清澈说不好，模棱两可道：“差不多。”

　　许玥赶紧低头给白墨发消息。

　　［关系不好，吵架了。］

　　徐清澈不想把兄弟间的情仇拿上来说，岔开了话题：“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俩来？你该不会要追谁吧？”
　　许玥盯着手机没说话。
　　徐清澈来了劲，他挺喜欢到处宣扬兄弟的桃色新闻。
　　“你要是想追，我可劝你别想了。”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小瑾当初在高一就是凭借脾气不好，一天不留情面拒绝十个人闻名。”

　　这事许玥也有所耳闻。当时刚上高中，楚瑾那张脸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她也遥遥望过一眼，觉得确实漂亮。后来听说不少人去找他告白，都被他不耐烦的一句“说完了吗”顶了回来。倒是陆识京的传闻她知之甚少。
　　“陆识京呢？”她问。

　　“陆哥那人，拒绝人也不会当面拒绝。”徐清澈说，“他背后会后拒绝得更彻底更不留情面。”
　　“懂了。”许玥认真点头，手上不停，给白墨出主意：
　　［找人多的时候说！］

　　白墨发了个羞涩的表情，回了一句好。

　　许玥舒了一口气。
　　徐清澈还在好奇：“你要追谁啊？”
　　许玥用完就扔，翻了个白眼：“追个屁。”

　　徐清澈:“谁的屁？”

　　—

　　楚瑾自从和陆识京发了那通消息后，两个人之间确实有点不对劲。倒不是徐清澈想的那种那么严重，纯属是尴尬中掺了点别扭。
　　谁也不肯先开口，谁也不敢先开口。

　　他做题做得心烦，视线不自觉偷偷去瞟陆识京。

　　陆识京低头摆弄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胡乱划拉，也不知道是在什么。
　　他桌上扔了几团叠废的废纸，在贴近楚瑾那边放着一只表情狰狞的纸折猫。
　　而文化节买的那只猫已经荣登窗台。

　　楚瑾收回视线，还是不太习惯这么安静的陆识京，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们都知道。
　　不解决那个问题，是无法回到从前的。

　　楚瑾不愿意想，索性把那只纸折猫拿了过来。

　　陆识京划手机的手指顿了顿。
　　他没注意。用记号笔给猫涂了个大花脸，全然遮住了猫狰狞的表情。
　　画好了兀自欣赏一会，让它也上了窗台展览柜。

　　窗台承受了太多。
　　从一开始的只放楚瑾嫌碍事的书，到现在把书的位置空出来专门放陆识京叠的这些小玩意。
　　除了被楚瑾带回家的蝴蝶戒指，所有的都在这。
　　他不说，也没人敢乱动。

　　陆识京被他取悦到了，嘴角极快地弯了弯。放下手机，准备再翻点纸出来，多折几个哄人开心。

　　“陆识京，外面有人喊你。”田菜子拿了张卷子过来喊他。

　　陆识京心情好得很，哦了一声，起身去看。
　　他刚起来，田菜子就跨步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陆识京：“？”

　　田菜子笑眼看他，转而小心翼翼问楚瑾：“楚瑾，我能问你一道题吗？”

　　“什么题？”楚瑾侧目看她，眼尾一挑，有意无意地扫了陆识京一眼。
　　“就这个。”田菜子展开折了两下的卷子指给他看。

　　陆识京受了他一眼，抵着门框看谁找他。

　　“陆哥！”
　　白墨站在走廊喊他。

　　陆识京习惯性扯了个笑，心想怎么又是他。
　　“什么事？”他问。

　　我……”白墨提着气离他近了近，握着拳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能感觉自己心跳很快，像是要跳出来一样。他闭闭眼，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我听说你和楚瑾哥吵架了！和我做朋友吧，我肯定不会和你吵架！”
　　他说完，眼睛掀了条小缝觑陆识京。

　　陆识京听他说“你和楚瑾吵架”时脸就拉拉下来了。他暗骂谁说我们吵架的，找出来一定要揍一顿。他心思全在这句话，以至于白墨后面说的什么他根本没听。
　　“我们没吵架。”他不悦道。
　　白墨被他反应吓到了，着急忙慌解释：“可是我听说……”
　　“你不用听说了。”陆识京心想这样可不行，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小瑾关系好得不得了。他伸手去拽白墨，强拉着他往教室走：“你跟我去找小瑾，听他说，我们就是没吵架。”

　　“啊？？”白墨被他攥着手腕，脸激得通红，懵懵然跟着进了教室。

　　“来，你问他。”陆识京把白墨往楚瑾面前推。

　　“？”楚瑾题刚讲了一半，莫名其妙看着闯进来的人。
　　田菜子看看陆识京又看看楚瑾，最后视线定格在脸烧红的白墨身上，直觉有戏可看。

　　“你快问。”陆识京催道。
　　白墨梗了一下，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也只好顺着陆识京的意思问：“听说你们两个吵架了。”

　　楚瑾面上带着被打扰的不爽，念在这人介于见过但不认识之间，语气还算温和：“关你什么事？”
　　白墨不知道怎么办了，尴尬感在心底散开，他很想逃。

　　“哎呀，你就跟他说说。”陆识京拍了拍白墨的肩，眼睛却正大光明地黏在楚瑾身上。他脾气极好地哄道：“说嘛。”
　　楚瑾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加上他哄小孩的语气，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扭头含糊了一句：“没吵架。”

　　“听到了吧。”陆识京眼神不情愿地移到白墨身上，“谣言止于智者。”

　　白墨迷迷糊糊被陆识京敷衍的夸赞赶了出来，没明白这是被拒绝了还是陆识京根本没听见他后面的话。

　　陆识京把田菜子拎走，嘿嘿笑着坐了下来。
　　田菜子瞪他，他也没发现，满心满眼都落在了楚瑾身上。

　　“你眼睛不会打转了？”楚瑾受不了他这么直白的视线。
　　“你在这还转什么。”
　　“少恶心人。”

　　一段小插曲似乎让他们关系缓和了些。

　　中午吃饭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徐清澈非常欣慰。

　　“你们俩……”他想感叹两个人终于和好了，被祁期暗中捅了一下。
　　他莫名其妙看向祁期。
　　祁期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旧事重提小心挨揍。

　　徐清澈接收到信号，一句话梗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楚瑾和陆识京抬眼望他，摆明了想听他继续说。

　　徐清澈重复了半天“你们俩”，终于想到怎么接。
　　“你们俩……是不是忘记小瑾快要过生日了？”
　　他暗暗舒了口气，心想糊弄过去了。

　　“？”楚瑾怀疑地看了看徐清澈，似乎想问他语言功能是不是出了问题，但马上又收住，换了个新问法，“是啊，你要送我礼物吗？”
　　他问的时候脸上带了恰到好处的笑，像是在幼儿园哄住徐清澈让他觉得楚瑾是个乖娃娃的时候。

　　徐清澈目光不禁变得慈爱起来，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是啊，你想要什么吗？”
　　“要你换个好用的脑子。”楚瑾还是笑着的，甚至因为笑，眼睛都眯了起来。
　　徐清澈却猛然清醒过来，明白楚瑾又是在讽他。
　　“对我好点吧小瑾。”他要哭了，想让陆识京帮自己说两句，转眼就看见陆识京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瑾笑。

　　陆识京从来没坦言过，他其实很喜欢楚瑾的笑，一不小心就会入迷。
　　年幼时的心动也源于此。

　　楚瑾的笑容仿佛沾有柠檬气息的阳光，耀眼却并不灼烈。
　　就像一朵清冷的花，舒展枝叶时不经意泄露了一丝芬芳，让人感叹再冷艳的花也会有如此温柔浅淡的清香。

　　他小时候总爱看他笑，却又不想让他笑。
　　他总在想，笑起来这么好看，会被别人发现的。
　　年幼的他并没有太多想法，只会遵从本心，于是他说出了让楚瑾笑容瞬间消失的话。
　　他说：“楚瑾，别笑了，像个傻子。”

　　楚瑾那之后确实不笑了，也只是单单不对他笑了。
　　他有点难过，但很开心能成为楚瑾的例外。
　　说起来，他们好像也是从那时起开始语言上的不对付。

　　……

　　陆识京被楚瑾一个笑勾起的回忆，直到吃完饭往回走才算回过神。
　　楚瑾边走边和祁期说这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陆识京舌尖抵着牙齿，发出不满的啧声。

　　“陆哥！”
　　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跑来。

　　四个人同时向后看去。

　　看着那个小男生，徐清澈发出疑惑：“这谁？”
　　陆识京没回他，他又看向楚瑾。

　　楚瑾一挑眉，嗤笑道：“说不定会是你陆哥未来的小男朋友。”
　　他戏谑地看着陆识京，话里话外带了三分醋意，自己却毫无察觉。

　　徐清澈啊了一声，和祁期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疑惑。
　　陆哥还没和小瑾在一起吗？

　　陆识京没有着急解释，先叹了口气。
　　他能轻易看透别人的心思，怎么就想不明白自己的？

　　白墨追上来，呼呼喘了会。

　　陆识京垂眼看他，等人喘顺了气，才问：“有事？”

　　“我……”白墨瞄了眼他身旁的三人，低着头，小声央求，“我们能单独聊一聊吗？”

　　楚瑾和陆识京挨得极近，把小学弟的悄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他心里莫名不爽，又说不上来，烦躁地薅了薅头发，转身招呼旁边看戏的那俩走。

　　“干什么去？”陆识京一把给他逮回来，困在怀里不让走。祁期和徐清澈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他没什么笑意地抬了抬眼皮：“有话就说。”

　　白墨也没指望他能同意，头垂得更低，脸都憋红了，磕磕绊绊说道：“我……我喜欢……喜欢你。”他停顿一下，缓了口气：“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不要。”陆识京压下楚瑾挣扎的胳膊直接拒绝。

　　白墨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为什么？……”你都愿意陪我去校医院，听我说话，还对我笑，这都不是喜欢我吗？

　　“我有喜欢的人啊。”陆识京说这话时眼睛瞧着楚瑾，分外真诚。

　　白墨想，这么深情的话为什么不是对我说呢？

　　“我和你不熟，别总找我了。”陆识京不懂他怎么一副很受伤的模样。他揽着楚瑾转身要走，“怪烦的。”

　　白墨楞在原地，眼睁睁看他们走远。

　　和白墨同样愣住的还有楚瑾。
　　陆识京说出那句话后，他就宕机了，满脑子都在想：

　　他为什么要看着我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