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

　　算起来这是原知凛来到秋心山的第五天了。

　　这天原知凛又找借口让孩子们带他在秋心山四处转悠，名为看看秋心山的风景、打打猎，实则暗中勘察地形，谋划路线。

　　四当家如水轻摇团扇，远远看着：“他还真是不消停。”

　　阿烟靠在树上附和：“这不是意料中的事嘛。”

　　“你真决定了？”

　　“嗯，这几天老左陆续带人收拾东西离开，就让这群孩子最后陪他周旋一天，今晚你就带孩子们走吧，我拖着他，大家也别回秋心山了，散了吧，等事情都结束了，孩子们应该可以回来接管秋心山。”

　　老左是八当家，算是孩子们的夫子。

　　“哼，当初要我们留下的是你，现在说散的也是你，你对我们可真是随便招呼任意差遣。”

　　阿烟笑笑：“我留下来是还别人的恩情，要你们留下来是还我的恩情，天下无不散筵席，还完了缘分也尽了，自然要走，山上留留走走这么多人，不就是这样吗？还好你们念旧，多陪我几年，我很知足了。”

　　如水沉默了很久，耳边不时传来凤吹树叶的沙沙声。她抬手将几根发丝刮至耳后，发丝下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我还欠着最后一份恩情呢。”阿烟晃晃手中的字条，这是几天前自己放出去的鸽子传回来的消息。

　　当晚，阿烟把原知凛叫到房中用饭。

　　桌上一盘清蒸鱼，一道红烧茄子，一碟青菜配着凉菜，最后一锅鸡汤，两个人四菜一汤，很是丰盛。

　　阿烟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来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都是你做的？”原知凛不信，今天他可是看见了，阿烟刚进厨房没一会就出来了，那点时间只够她在里面转一圈。

　　“……只有把鱼放进蒸笼这个步骤是我做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不好！

　　原知凛端起面前的米饭看了一会，“这几天，我在山上看过菜园瓜地，果林池塘，连饲养禽畜的地方都有，唯独没有种主食的，这碗米饭又是从哪来的？你和华阳县方大人有不少交易吧。”

　　阿烟咽下一块茄子，“对啊，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一并问了。”

　　原知凛提防的看着阿烟，这又是什么情况，这几日他不断寻找往外传递消息的方法，都被拦下来了，如今这般……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阿烟也没管原知凛想不想听，自己就开始了。

　　“很多年以前，有一对贫贱的小夫妻，丈夫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妻子务工赚钱补贴家用。那年，妻子攒足了银子给丈夫去京城考试，三个月后丈夫金榜提名，一举高中，却和话本里说的一样，被权贵千金看中觅嫁姻缘。妻子并未犯错，丈夫不可能休妻，千金更是不会做妾，丈夫便起了杀心，取妻子性命。可惜他们夫妻数载，却不了解妻子的秉性，你若无情我便休，心不在人在有何用，一封休书罢了，可丈夫却不顾念往日情分，一路买凶追杀。可怜妻子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亡命天涯孩子没保住，容貌更是损了五六分，杀手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了妻子。”

　　“此时妻子辗转来到南疆，被人所救，容貌也修补了几分。妻子不甘，要为死去的孩子报仇，研习苗疆毒蛊草药，带着一身本事前往京城找丈夫复仇。也许是因果报应，丈夫与千金成亲数年仍无所出，暗中求医问药，妻子改头换面来到家中，给丈夫下了一颗‘负心’之毒，没多久千金便有孕产子，只不过丈夫所有的孩子都活不久便夭折而亡，妻子向丈夫报复的，是骨肉分离丧子之痛。”

　　阿烟盛了碗鸡汤润润喉。

　　“这个故事里你扮演了什么角色。”原知凛知道阿烟的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并不是胡编乱造，而且隐隐还有几分熟悉。

　　“我？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还没有我呢。”

　　“那后来呢？”

　　“后来啊……妻子报了仇，要回南疆报恩，又是平静的几年，妻子重新嫁了人，成为了新的妻子，也有了新的丈夫，夫妻和睦恩爱，只是夫家世代守着一个秘密被人觊觎，陷害致死，妻子带着刚出生的女儿四处流浪，还好有一个小地方的百姓淳朴善良，从不多的粮食中省下一口饭接济这对母女，妻子也用学到的药理回报乡民，如此三年，终于被丈夫临死前求援的密友找到，希望带回照顾余生，妻子病痛缠身不愿拖累别人，在女儿六岁的那年离开人世。密友再次问女儿愿不愿意离开，女儿不愿意，母亲对乡民的恩情还完了，可女儿自己还没还恩，决定留下来力所能及报答乡民。若有一天乡民衣食丰足安居乐业，便是女儿还完乡民恩情之时。”

　　故事说完，两人沉默了许久，屋外夜深人静，一点动静仿佛都能听到回音。

　　“如今你还完了？”

　　阿烟告诉原知凛这个故事，就说明故事里的人都能浮出水面了，一切都不需要再遮遮掩掩。

　　“嗯，对啊，乡民的恩情还完了，现在就剩还最后一个密友的恩情了。”阿烟说，“你爹还真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啊。”

　　“父王？”这里跟父王有什么关系？

　　阿烟笑的不怀好意：“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有一个真实的名字，你爹就是那个密友。”

　　原知凛皱眉，这些年父王都隐瞒了什么东西啊。

　　阿烟凑近原知凛耳边，悄声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的名字，是同一个人取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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