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椒

　　等向晚成回来，就看见只有姜焱在，他也没问任宇和梁俊文去哪儿了，只是看着对方。
　　北方深秋的空气已经有点凉飕飕，姜焱没受伤的手揣在裤兜里面，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
　　毕竟刚刚并肩打过架，黑脸暂时也摆不起来。

　　姜焱沉默着把手机递给向晚成 ，对方接过了过去，说：“聊聊吧。” 对方没回话，自顾自的转身走了，向晚成自然抬脚跟上。

　　最后他们还是在足球场的看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姜焱坐下后就开始掸衣服上打架蹭到的灰，等着对方开口。
　　向晚成从兜里掏出湿纸巾递给姜焱，示意他先擦擦脸，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张擦了起来。

　　等两个人都收拾完，向晚成才慢慢说：“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然后又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才继续：“但是公交车上那件事，我真的没有骗你。”
　　可能怕对方不信又赶忙补了一句：“不然我不得house！”

　　姜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一天天的脑残剧是看了多少？”
　　向晚成看对方又恢复了以前的调调，才放心的笑了起来。
　　“说说吧，今天那个脑干缺失的玩意儿又是谁？” 姜焱是真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当时脑袋里弹幕都是哔哔哔。
　　向晚成知道他说的谁，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焱也不催他，就坐在旁边扣扣鼻子抓抓脸，一副吊儿郎当的痞相。
　　衬的旁边一本正经的向晚成特别像被校园霸凌，还是那种身高差十厘米，体重轻二十斤的类型。

　　过了两分钟，向晚成才开口：“他叫冉浩安，是我高中同学。”
　　“亡城孤影？”姜焱果然立刻反应过来那个发帖的人。
　　“嗯”向晚成没看他，盯着前方踢足球的人，点了点头。
　　姜焱才不给他搞那些弯弯绕绕，直接问：“你真偷东西了？”
　　向晚成又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明显的感觉到旁边的人愣了一下。

　　姜焱也是没想到，僵硬了一会才狠狠吐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就又带着点火。：“你能别跟挤牙膏似的行吗？”

　　他此刻面无表情脑内疯狂输出“妈的傻逼阴沟里面翻了船终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这都是啥破事让我撞上了！”

　　可能感受到了他散发出来的怒气，向晚成收了收脚，坐正了才回复他：“我高二的时候，有一天特别饿，那时候我和冉浩安是同桌，他桌上有一袋饼干放了很多天，我当时觉得应该是过期了他忘记丢，没忍住就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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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焱一副脸裂了的表情，声音都提高八度：“你们两个大男人居然为了一袋儿小饼干？？？”
　　然后做了个佩服的手势。

　　向晚成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明明当时那么难受的事，现在讲出来居然有点幽默。

　　向晚成：“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暗恋的女生做给的，他一直没舍得吃。然后我立刻和他道了歉，但是对方怎么都不接受。”
　　冉茂安当时非常愤怒，后来又到处说他是小偷，但总归是向晚成做错了，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姜焱真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一下都给他整懵了，不过他很快发现了问题。
　　姜焱：“不是？你饿了不会自己买啊？你也低血糖？走小卖部那几步都得眩晕？”

　　这话才问到了点子上，向晚成脸色一下变了，他犹豫了一会，才慢慢说：“当时我挺胖的，我妈要我减肥，不给我零花钱。”

　　姜焱无语的撇了撇嘴：“你妈也太极端了！还长身体呢，胖能胖到哪里去？”
　　向晚成：“两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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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焱一副WTF的表情，眼珠子都瞪圆了。
　　看到他的傻样向晚成扑哧一声笑了，还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卷发：“傻不傻？”
　　姜焱一把打开他的手：“别摸我，我还长高呢！”
　　向晚成更加忍不住的哈哈哈哈笑起来，声音是这几天少有的轻松。

　　笑了一会，两个人都往后撑着手舒展开身体，干燥的秋风吹在脸上有点刺刺的疼，却并不难受。
　　其实向晚成的说辞并没有解释到事情的核心，但是姜焱再怎么说也和他同学两年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大概清楚。
　　说白了，他其实没真正怀疑过对方的人品，只是面对明摆着是有所隐瞒的情况还是多少有点情绪。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想通了也就过了。
　　两个算是解开芥蒂的好兄弟，就这样静静地享受起秋日的阳光。

　　然而事情的真相根本没有向晚成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向晚成的妈妈谢娟是个控制欲和洁癖都非常强的人，从小就对向晚成的言行举止约束得很严重。

　　小时候犯了错就让他跪在大院里思过，也不管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长大点就让他只穿内裤站在客厅，借此激发他的自尊心。
　　而她口中的错误往往是向晚成没按时完成作业，借了同学的漫画书偷看，吃饭的时候把骨头吐到桌上这种事。

　　谢娟的口头禅是“你有没有自尊心？”

　　高二的时候向晚成越长越胖，谢娟完全不能忍受这种失控。
　　每天严格按排他的饮食，一天三顿都是按克称重，也完全不给零花钱，有好几次向晚成饿得都差点去翻垃圾桶。
　　后来出了冉浩安的事，谢娟被老师叫到了学校。

　　她在学校没表示什么，只是给对方道了歉，并且赔偿了钱，回去的路上却一直黑着脸，一句话都没说，她越是这样越是令向晚成害怕。
　　果然，回家后谢娟写了个“我没有自尊心，我偷东西。”的牌子，让向晚成举着站在小区里。

　　就是那时候，向晚成第一次犯了解离症。

　　可能是当时举着牌子的时间太难熬，也可能是周围陌生人的目光太灼人，反正那一刻向晚成的认知功能突然就崩解了。
　　后来他完全记不起那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再有意识已经是谢娟黑着脸扯他回家的路上了。
　　再后来又犯过两次，每次都会短暂的失去意识，好像黑白电视突然出现雪花。
　　向晚成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就开始在手机上搜索，在网上找了很多心理学相关的电子书来看。
　　一方面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另一方面也想对谢娟的行为找到一份答案。

　　“感谢万能的网络，不然说不定我就长成个变态了。”向晚成想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姜焱踢踢对方的脚：“笑啥？”

　　向晚成摇摇头，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笑着朝他伸出手，说：“走吧，去吃饭，叫上任宇和梁俊文。”
　　他站的方向刚好背对夕阳，姜焱看过去被光刺得眯起了眼，心想“果然这张脸就是要配着笑嘛。”
　　然后就伸手搭了上去。

　　任宇一听说有人请吃饭，风驰电掣的带着梁俊文杀了过去，姜焱他们到的时候甚至连锅底都已经烧开了。

　　他们又约在之前吃的那家火锅店，主要是以姜焱的评判来说，这家店最正宗。

　　“你两骑自行车过来的？”姜焱刚去洗了个手，现在一边扯纸巾擦水一边问任宇。
　　任宇白了他一眼：“我两骑风火轮过来的。”
　　姜焱点点头：“哪吒！很合适！三斤反骨五斤藕粉。”
　　任宇被他逗笑了，回他：“你一个ETC还好意思说我？”
　　“滚。”姜焱笑骂了一句。
　　梁俊文在旁边问：“什么是ETC。”
　　有时候梁俊文真的单纯得可爱。
　　“自动抬杠啊小眼镜，这都不知道？”姜焱边说边伸出手掐了对方脸一把。任宇却一把拍开他：“去去去，别手贱欺负我家文儿！”
　　姜焱揉了揉手，转头找向晚成告状：“班长，他两在409搞小团体！”
　　向晚成没回他，正笑着往锅里下菜。

　　任宇眼睛往他两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坏笑着说：“哟～这不是打得哭爹喊娘的时候啦？”
　　姜焱看着他贱兮兮的模样，说：“谁都没你嘴贱！”
　　任宇耸着肩做了个鬼脸，又笑着回了姜焱几句，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

　　一会锅里的菜都煮好了，向晚成才叫大家赶紧吃。确实也都饿了，打架也是个体力活，一个个的都把筷子轮出了残影。

　　一顿饭就在这时不时的轰笑声中吃完了，最后是梁俊文去结的账。
　　本来姜焱和向晚成还抢来着，被任宇挡住了，他说：“让文儿去吧，他内疚今天打架没上去呢。”
　　向晚成听完皱起眉，说了声：“不至于。”就要往收银台走。

　　“哎，你听我说完。”任宇又一把拦住他。
　　任宇：“你觉得不致于，但是他心里过意不去，你让他给了这几百块钱，他开心。”然后又坏笑着说：“孩子有钱！他该是我们寝室最富的了，宰一顿！不心疼。”
　　向晚成听完没接话，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他。
　　旁边的姜焱接收到信号，打趣他：“我是无所谓，你不心疼就行。”
　　任宇直接给了他一拳，然后三人都笑了起来。

　　笑完安静了一会，任宇又开口了。
　　他看着两人说：“玩笑归玩笑，但俊文真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缺根筋，平时我们请吃饭啊，人情世故啥的他都不太懂。”
　　姜焱听他这么说就要开口，任宇制止他，继续到：“虽然我知道你们肯定不在意，但偶尔也让他请一次就当回礼了，免得时间久了生分。”
　　“说哪儿去了。”向晚成拍了拍他的背。

　　姜焱看他们都说完了，才慢吞吞开口：“我寻思着你也没请我们吃饭啊，你咋把自己撇的那么干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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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任宇以为他要说什么煽情的，没想到来这么一遭，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这就是句玩笑话。
　　任宇也贱兮兮的回他： “因为我穷，还因为我不要脸啊！我奶都说了“脸皮厚，吃饱饭！” 。”
　　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逗得姜焱和向晚成也笑得要死。
　　等梁俊文结完账出来就看见三个室友站在台阶边哈哈哈哈哈，搞得他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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