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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两日后的黄昏,船到达浪州与润州交界处,此地有渡口名飞虹,录属浪州,是南来北往的水上要塞。自打瑞国立国以来,朝廷大力发展漕运,所以运河两岸获利颇多,各大渡口繁荣甚至胜过一些州城,飞虹渡便是其中之一。
船刚进入飞虹渡江面,已可见大小船只往来穿梭,繁忙景象如河水不息,宋翾掌船准备靠岸,却几次被商船泊驱开去,如此几番,他便只能将船靠在离岸口稍远一些的地方,他本意利用红船掩护,沿水路北上,由此便要在飞虹渡采购吃食。
船靠岸后,宋翾嫌身上黑袍惹眼,便换上南宫惰的衣裳,发现南宫惰此人虽不修边幅,衣衫倒是颇讲究,更是在领口处着墨一只翠绿的笔,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此正合宋翾意,收拾妥当后,便对萧慕蔺笑道:“萧兄,可否陪翩辞夜游飞虹渡?”
萧慕蔺知宋翾不可能放他一人在船上,便也跟着上了岸,此时已是暮色深重,此渡口在城外,无宵禁约束,挑担的、拉纤的、背货的依旧沿岸吆喝,各样吃穿用度小摊店铺灯笼高挂,仍有不少客人来往。
二人行至一处面摊前,刚坐下,就听旁边一食客赞道:“云家的船果然气派!”
宋翾扭头去看,见一艘较周围船只高大出许多的商船正靠岸,一杆帆旗上亮黄的云字尤其耀目,宋翾转脸对萧慕蔺道:“萧兄可知道妩州云家?云绸山庄专为皇廷进贡丝绸。”他摸了摸身上的衣衫,“比这还要好的丝绸。”
萧慕蔺听闻也扭头去看,见几个彪形大汉正从船上下来,正待细看,宋翾凑近他耳边轻声道:“萧兄真不会说话?”
那气息喷在萧慕蔺耳朵上,有种奇异的酥痒,令他忍不住侧了侧脸,颇为嫌弃地在宋翾胸口推了把,埋头吃面。
宋翾笑了下,朝蹲在一边等活的脚夫招招手,那脚夫见他穿着考究,是个有钱公子,忙不迭凑过来,赔笑道:“公子好。”
宋翾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他,“去帮我买一些路上吃的干粮,剩下的归你,我在这里等你。”
那脚夫听了大喜,一叠声道:“您放心,这地我熟,一定包您满意。”
宋翾点点头,“去吧。”
一碗面还未吃完,那脚夫鼻青脸肿着回来了,近前噗通就跪下,哭诉道:“公子!那帮狗东西把叶子抢走了!”
宋翾问:“哪帮狗东西?”
店家这时道:“是费蛟那几人吧?”
那脚夫连连点头,宋翾问:“费蛟是何人?”
店家道:“客人有所不知,飞虹渡以前本在浪州城内,因客流太旺,异常拥挤,为了抢地盘,斗殴伤人事件时有发生,后来就给设在城外了,这费蛟本是这儿一村霸,跟着江湖卖艺的学了点本事,就无法无天,经常带着几个小混子欺压脚夫,不过,走马门的人他是不敢的,也就欺负欺负这样没靠山的。”
宋翾听后,又摸出一枚金叶子递给脚夫,“再去买。”
那脚夫犹豫着,嗫嚅道:“公子,万一他们……”
宋翾道:“去吧,他们要就给他们,此叶子我有很多,管够。”
脚夫一听,两眼放光,跌跌撞撞又去了。宋翾看着脚夫的背影,意味深长道:“有意思。”然后对萧慕蔺道:“萧兄,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那脚夫将金叶子贴身揣怀里,东张西望,看得出来他很害怕,可该来的总会来,到了熟肉铺前,还不等他开口,一个约莫二十一二瘦得可怜的少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双脚一软,磕头求饶道:“费爷,您就饶了我吧!”
费蛟那因为窄脸而显得过于大的眼睛一眯,嗤笑道:“看来你那雇主是个傻子,竟然还敢让你来买。”
那脚夫怕费蛟打他,忙将金叶子掏出来递过去,“叶子给您,您别打我成吗?”
费蛟弯腰拍着他肩,阴险一笑:“不打你不听话啊。”
那脚夫正要磕头,就听身后一清越嗓音道:“费公子说得不错,还是得打。”
那脚夫听声音耳熟,回头去看,面色由惧转喜,“公子!就是他抢走了您的叶子!”
宋翾看了看身旁的萧慕蔺,啧啧摇头,“幸亏萧兄在我身边,不然我见了这些人,非得将面汤也吐出来不可。”
费蛟见他穿着华贵,容貌邪丽,怕是个硬主,本不想交锋,但听了这话,那窄脸上不由就一怒,“你敢说我丑!”
宋翾仍是对着萧慕蔺道:“好在不蠢,省去些恶心我的时间。”
费蛟嘴里发出‘嘶’一声,他旁边几个赤脚大汉就朝宋萧二人围了过来,那脚夫见状,萎缩着就退到角落里去了。
宋翾笑意一收,冷目道:“叶子还我,留你一命。”
费蛟呸了一口,正欲开口,没由来就觉得嘴边一片火辣,他一愕,目光落在宋翾右手两指上——不过就是轻轻一弹,中间尚有三尺之距,却依然实打实抽在他脸上,不由他不惊愕。
宋翾再道:“如何?”
费蛟容貌丑陋,瘦得出奇,不曾想却是个有骨气的,明知不是对手,却悍不畏死,嘶吼一声,整个人卷作一团就朝宋翾撞来。
宋翾‘唔’了一声,又是两指一弹,却见原本撞来的费蛟身体朝内一缩,竟小了一倍,虽未躲过这一弹指,但也避开了大部分。
缩骨功!
宋翾‘呵’一笑,站在原地不动,两指再弹,费蛟也是厉害,身体再小,竟比蹴鞠大不了多少,仍是速度不减撞了过来。
宋翾嘴角噙笑,五指一张,将缩作一小团的费蛟攥于掌前,他倒要看看,此人骨头能硬到何时。
费蛟缩骨本已极限,又被如此禁锢于形,不多时便感浑身骨痛难忍,他虽痛呼出口,却并不讨饶。
宋翾五指便慢慢内收,收一寸,费蛟惨叫便烈一分,听在人耳内便心头发怵,一旁萧慕蔺见状不忍,扯了扯宋翾衣衫,宋翾这才放手,他手一松,费蛟便弹离仗远,全身关节一阵炸响,人已恢复如常,只是面色苍白,几近跌倒。
宋翾为军师多年,见才便总忍不住多一句嘴,这时就笑赞道:“不错,很不错,你有此等身手,应往江湖中成就一番事业,何必在这弹丸之地做个人人生厌的流氓?”
费蛟经此一遭,已知面前这人乃高手中的高手,若不是他手下留情,自己早已见阎王了,又听他夸赞自己身手不错,内心欣喜,可费蛟自小生长于此,见识浅薄,犹不自信,心虚道:“我的身手在江湖中也很厉害吗?”
宋翾沉吟道:“缩骨功非寻常功夫,你能练到此种境界,已然不俗了。”
费蛟这才真正心喜起来,他平日里虽爱欺压弱者,但出手有度,从不将人逼上绝路,且能屈能伸,所以能在走马门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这时他对眼前之人心服口服,便对宋翾道:“你要备路上所需食粮,该找我才对,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办了来。”
言毕人已闪身不见,那原本缩着的脚夫这时却对宋翾道:“公子不可轻信此人,他定是拿着您的叶子跑了。”
宋翾睨了他一眼,“叶子你留着,倘若你护得住,也够你用些时日了。”
那脚夫大喜过望,连连称谢,还待要劝几句,就见一队光脚大汉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他显是怕这些人得紧,一缩脖子跑了。
跟随费蛟那几人眼见那一队人行来,不知谁喊了句跑,几人拨开人群四散蹿逃,那队汉子也立刻散开去追,一时周围就嘈乱起来。
这边追逐嘈乱,渡口那厢似是也发生了纠葛,听得“站住!”“回来!”之类字眼,听声正朝这边来。
来往行人见此便四处避让,都怕惹火上身,宋翾和萧慕蔺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他们不过是途径此地的旅人,又看得出是个富贵人物,这些贩夫走卒想来也会避着他们,这时却有两个着粗布衣裳的青年朝他二人走了来,一左一右站了一边,面色和善地对他二人道:“此地纷乱,恐伤及无辜,二位快随我兄弟二人从旁避一避吧。”说着就伸手拉扯二人衣袖。
宋翾不以为意地跟着就走,笑问:“多谢二位,不知如何称呼?”
扯他衣袖那人就笑道:“在下赵大,那是我兄弟赵二。”
宋翾笑着点头,“有所耳闻。”
那人就面色一变,恰逢两拨追逐撞到一处,错乱拥挤中就朝着他几人这边闯来,那自称赵大的便对拉着萧慕蔺那人一使眼色,手中一把短匕就朝宋翾肋下挥去,宋翾‘咦’了一声,撤身避过,‘赵大’却紧随而上,手中短匕挥舞得煞有介事。
萧慕蔺听到‘赵大’‘赵二’这两个名字,已然明白这是来救他的,待‘赵二’拉着他蹿进人群时,他回头朝宋翾看了一眼,见宋翾正被‘赵大’缠着,这时宋翾也正看过来,目中带笑道:“萧兄等等我。”
‘赵二’却似乎知道宋翾的厉害,使劲扯了扯萧慕蔺衣袖,口中叫着‘快走!’,他行动麻利,对飞虹渡十分熟悉,不一会便带着萧慕蔺到了渡口,正有一艘乌篷船等着,那船上二人才是真正的赵大赵二,二人不会说话,见了萧慕蔺便一个劲比划,将他拉上了船。
萧慕蔺一上船,赵大赵二便一前一后同时用力摇桨,这时虽是逆行,但他二人常年水上讨生活,颇会行船,竟速度不慢,不多时便已离开飞虹渡,朝江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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