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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刺
江都多山多水,兴庆宫就修在一处山脚下,冬日里引温泉水,夏日又能躲炎日,行宫内也是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花坛盆景,点缀其间。
我和洛洛转的累了,在一处亭子里歇歇脚,一位碧衣宫女远远朝着我们走来,屈膝行李后恭谨说道,“奴婢是七公主的人,七公主邀请公主明日亥时去汤泉池泡温泉。”
这宫女看着面生,锦心身边好像没这号人。
洛洛谨慎问了句,“我倒是没在七公主身边见过你。”
小宫女十分淡定,只是解释自己是玉华宫里伺候锦心的,这倒是合理,我住的折春阁也有几个总管分来伺候的宫女。
第二日晚上枝枝陪我去汤泉池,一路上小丫头叽叽歪歪个没停,“七公主怎么约了这么晚。”
我也很纳闷,锦心挑的这时辰,可能是避免与哪位泡温泉的贵人撞上吧。
越往汤泉池走,雾气越多,汤泉周围栽了一圈又一圈的竹子俨然变成了竹林,增加汤泉池的私密性。
外面有点冷,我刚推开门打算先去暖暖时,一柄玄铁长剑已经逼到喉头。
姜祺看着剑前一脸呆滞的南忆也是愣了一下,此时收剑已经来不及,姜祺只好挪开剑尖斩断对方一缕青丝然后齐齐跌入温泉中。
时间回到戊时,姜祺收到消息,他还是动手了,哪怕自己已经将利害关系传达过去对方还是不死心。他的手下买通了行宫的人得知太子今夜亥时会来汤池宫,于是手下带着数名死士潜伏在此,姜祺掐着点来,既然不听劝就只能自己亲手解决,杀光了就好了。
他听着外面轻盈的脚步声还以为又是死士,于是不客气出手,没想到竟南忆,这个东周公主算是数年如一日的倒霉。
我被重重撞进温泉中,还不等反应过来,几双利剑已经出鞘,还好姜祺是战场上历练过的,拿起长剑与几人厮斗起来。
今夜只是赴个约都能遇见这种大场面,来不及多想,我只想保命逃离现场,枝枝吓得瘫倒在地爬不起来,邀约的锦心也是不见踪影,我强忍着害怕,背起地上的枝枝赶去喊人,这伙刺客人多势重,姜祺一个人怕是撑不住。
此刻外面一层又一层的竹子仿佛变成囚笼,我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心仿佛跳出胸膛。弥漫的雾气打湿了衣服,冷风吹过,脊骨都在颤抖。
弥漫的雾气打湿了衣服,冷风吹过,脊骨都在颤抖。
银光闪过,转身间头发已被削下一缕,站在后面的是一身血的姜祺,而那把剑已经插入前面埋伏已久的刺客。
我强忍着想瘫倒在地的想法将枝枝放下来,已经精疲力尽地说不出话。
远处一盏盏宫灯亮起来,看来这边的打斗声已经吸引来了行宫的禁军,我还来不及松口气,姜祺一把扛起我转身走向汤池,“行宫来人了,我们已经安全了”
我迫不及待地解释,姜祺却没听见一样,一言不发,生生将我扛到汤池最里面的一个温水泉,他将我放下,看向我的眼神居然有一丝丝愧疚,我还没搞清楚情况,姜祺便手脚麻利地抓住我的后颈,随着扑通的入水声,我猝不及防灌了一大口水,姜祺紧紧拽着我的手,将我圈在怀里。这处温泉似乎通向某个地方,卷着我们流向深处。
如缎的月光撒下来,清新的山间空气让我有了活下来的实感。
姜祺生了火,背对着烘衣服的我耐心解释“刚才多有得罪,行宫里处处是耳朵,没给公主打声招呼就推你下去。”
我烤着火,姜祺自与我见面总是公主公主的叫,显得客气又疏离,我看着火堆旁挺拔的身影,鼓起勇气,“算起来我们也算熟识,总是公主王爷的称呼,显得生疏,以后你唤我名字就好。”
本以为我这番自作多情他该是不喜的,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和我这个大麻烦搅和一起。
没想到姜祺倒是干脆,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野外也算有了温度。“那以后你也唤我名字就好”
看着今晚如此好说话的姜祺,我忍不住打听,“今日这伙人是冲着谁。”
“太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邀我来的是锦心,然而在汤泉池的却是姜祺,太子似乎没怎么出场。
夏天料子薄,很快便烘干了,姜祺又拣了些枝条放在火堆。静谧的夜晚繁星点点,姜祺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心悦太子?”
这句可谓平地一声雷,到底我做了给姜祺这种错觉……
“当然不可能。”我矢口否认。
姜祺又冷不丁幽幽开口,“那为什么他今夜邀你泡温泉。”
姜祺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再联想到那个陌生的宫女,看来是太子设的局,只是刺客又是怎么回事。
我状似无意透露,“今日邀我的是锦心,不过传话的是个陌生宫女。”
柴火噼里啪啦,姜祺一双黑眸显得更加幽深。
“太子此人太过偏执,总是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从前疏影是,现在你也是。”
疏影,这般亲密的称呼,看来姜祺与江小姐很熟,我心里酸溜溜地想,都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他叫过我南忆,恐怕他连我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尽量淡定,语气还是有些迫切“你与江小姐很熟吗。”
这句话问的突兀,我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但撞见姜祺眼里的怀念我才知道,他们之间恐怕不是熟识这般关系。
“我与她从小一起去永福省进学。”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
“她总是有很多想法,爱做一些小玩意,不过她是个直肠子,不喜欢我们这些虚伪的皇子,所以每次见面总是不愉快的。”
哦,还是欢喜冤家。
“后来有一次落水,她救了我,我们聊了许多,也就成了朋友。”
哦,又是生死之交。
谈起江小姐,姜祺的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轻松。这位江小姐看来在他心里不一般。
即使落寞我也不能说什么,江小姐永远是江小姐,而我,也许是凭几分相似的样貌博得他好感的异乡公主罢了。
“南忆。”
青年冷清的黑眸注视着她,看不出情绪。四目相接,细微的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之中蔓延开来,像是一股萦绕的暗香,将两人缠住。
这是姜祺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虽然人人都说你们长得像,但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像。她向往名川绿水,是永远握不住的风,而你,是一颗星子,越是靠近越知其耀眼。”
火光柔和了他的眉眼,看向我的眼眸如飞花碎玉,所有锋利的轮廓一并消融在溶溶月色中,“所以,你只是南忆,永远不是别人。”
姜祺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口,今夜的一切都是那么奇妙。
他的心早是一片废墟,为了他们的大业,他从小被培养成一个侩子手,见了太多的血,太多肮脏的人,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纯洁的人,干净地似一朵赛雪的梨花,他不自觉地想靠近她,又觉得自惭形秽。
生活在黑夜里的人第一次想守护一朵花。
今夜到底是月光太亮,还是姜祺的眼睛太亮。
天刚微微亮,我们又开始了赶路,关于为什么不回宫,姜祺表示他还有一些大事要办,而我此时回行宫也不太安全。
至于去哪里,我十分有眼色的没问,有些时候还是知道得少些为妙。
姜祺带着我上山,我们昨夜被暗泉冲到一处山脚,江都的山十分险峻,所以上山的路得凭自己,姜祺显得十分熟稔,一边拿剑轻易砍开挡路的草丛,一边挑石头少的地方走。
“你倒是熟练。”我气喘吁吁的跟在姜祺后面。
他头也不回,仔细砍断细枝。“都是军中历练出的。”
“皇子也要从小知道这么多吗。”
皇子大多像南辰那般矜贵,别说柴米油盐,恐怕连地里的庄稼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姜祺劈柴开路样样精通,甚至连野果野菜也能分辨,更别提武艺超群。
姜祺递过来颗青色的野果,看着酸,吃起来却是清甜解渴。
“我的母妃在生我后身子不好,宫里人说我命硬克父母,于是她去求父王将我放在江都军营里长大。”
回忆起不美好的过往,姜祺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早就听洛洛说过这个宸贵嫔不一般,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所以,你从小便在军营里生活。”
姜祺看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这份天真一直在便好了。
我们爬到半山腰姜祺才告诉了我此行的目的。
“我有一个战友叫秦川,在江都那几年,他待我如同亲哥哥,他的家就在这座山上的小村子里。”
我恍然大悟,“所以他解甲归田了。”
“不,他死了。”
姜祺的声音轻轻的却有说不出的落寞,一个士兵没有战死沙场是多么讽刺。
在江都,他不是姜祺,不是尊贵的皇子,而是被驯化的一只狗,一只听话会咬人但被链子拴住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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