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糖烈酒

作者:柚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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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少女的体温比刚刚踢走的火盆还烫,仿佛轰然一下来到炎夏,水汽抽干,血液沸腾。
      陌生,难耐。
      没有人敢这样靠近他。

      林庭樾面沉如水,握住腰间的手臂要往下扯,指间还没等发力,面前那双清透缱绻的眼睛就红了。
        他手指徒然发不上力,嗓子发干,半晌,抬头扫一眼围观的人,目光锋利凶狠,在说:滚。

      刘义强装不懂,还扒着脖子往里看。
      突然,门带着劲狠的风飞扑而来,差点夹到他鼻子。

      “砰!”
      林庭樾甩手关上了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明显了。
      刘义强一挥手,骂骂咧咧地带着几个跟班走了。

      脚步声消失。
      虞北棠手从林庭樾腰间滑掉,转身脊背靠上墙壁,没了力气。

      林庭樾站在原地望着她。
      这些天送他礼物,帮他卖花,打电话要他送水,一次又一次,不过都是这点用意。
      他目光愈发冷沉,好似要把她冰封在墙面动不得。

      虞北棠松掉的神经又一紧,掌心撑着墙站直身,“对不——”
      话说一半,一只大掌压过来摁在锁骨上,压着她重新靠回墙上。

      林庭樾冷厉的眸快将人心脏剜出来,虞北棠心虚不敢看,直到陌生的手机屏幕亮在她眼前:【最后一次】

      虞北棠心知刚刚的事过分了,却不敢点头答应。
      刘义强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刚刚举动不一定能骗过去。

      她道歉:“我不开门,刘义强就往门缝里放烟,我一时害怕给你打了电话,对不起。”

      林庭樾删掉屏幕上的字换了一行:【与我有关吗?】

      没关。
      可她在这人生地不熟,又能怎么办?

      前几天她获得的那点得意和幻想,随着林庭樾这句话散了。
      少女清炯炯的眼睛泛起层雾气,但没聚成珠,她咬唇忍住了,“你能......帮我吗?”

      【我不是救世主】林庭樾回得干脆。

      “我可以……”虞北棠顿住。
      课业上林庭樾不需要帮助,生活上她初来乍到帮不了,还能做什么?
      思来想去,她找到最简单合理,也是他需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钱。”

      林庭樾怔然几秒,扯唇讥嘲,眸光阴沉得骇人。
      空气像结了层薄薄的冰,隔在他们中间,冻住了时间。
      无声中,他骤然弯腰,视线齐平,气息逼近。

      林庭樾的侵略气息太强,虞北棠下意识向后,脊背重重地贴到墙面,五指攥在一起,心跳错乱,偏头想躲开,林庭樾却勾着她下颌转了回来,好在没继续向前,只给她手机上的字:【再有下次,别想毕业】

      人走了,虞北棠还贴在墙上没动,许久才滑坐到地面。
      林庭樾的警告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可怕得骇人。

      刘义强都不好糊弄,更何况林庭樾?
      现在的烦恼只是在校外,如果惹怒林庭樾,校内也不得安宁,她又能坚持多久?

      虞北棠抱着双腿,头埋在膝上,肩膀由轻到重地颤动,没有一点声音。

      之后几天,她没按时下楼‘偶遇’,也没再寻找机会。
      林庭樾依旧沉默,不容人靠近,待她和普通同学一样冷淡。

      放学范康向虞北棠展示新买的耳机,“这是那次卖花赚的钱买的,音质超好,真要谢谢你。”
      虞北棠笑笑,没什么回应。

      “你怎么忧心忡忡的?”范康收了耳机,“不会因为林庭樾吧?他对谁都那样。”
      “除了林庭樾和刘义强爸爸,刘义强还怕谁?”虞北棠问。

      “刘义强小时候怕他爸,现在还打过他爸呢,他这个人欺软怕硬,要说怕的人也不少,市里那些有实力的大哥,他哪个都怕,但那些人只是学校里流传的传说,没人见过也不认识。”手机震动,范康低头看了眼屏幕,扭头对虞北棠说,“庭樾有事忙不开,喊我去看一会儿店,先走了拜拜。”

      “拜拜。”虞北棠独自走到校门口走,隔着呜呜泱泱的人群,一眼瞥见刘义强和那三个跟班站在校外的路边抽烟,从她上次冒险抱住林庭樾到现在,刘义强已经有些天没出现了,今晚不知为何又来了。

      她手指无意识地摸到余出来的书包背带,一圈圈缠绕在手指上,指尖充血泛红,脚步逐渐放慢,在路边的一棵树旁停下环视过往的学生,人流如巨浪却没一个是她熟悉的老师或同学。

      十分钟后路上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她看向校门口,刘义强那伙人还在那,正往校园里探头,出去必然会被堵住,虞北棠靠着树干,边默背单词边等待他们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无数次张望后,校门外终于空了,她不敢马上出去,又等了会儿走到校门。

      刘义强走了,校门也锁上了,她去门卫说好半天客气话,看门大爷才打开门。
      学校到赵生家十分钟路程,虞北棠一路狂跑到巷子口只用了五分钟,脚刚踏进巷子,就听见熟悉的嗓音,“学校没有,家也没有,人去哪了?”

      “只要她今晚回家,咱在这就能等到,反正这时间林庭樾上班去了。”
      “没上班也没事,强哥已经找人问了,那女的根本不是林庭樾女朋友,没啥关系。”

      虞北棠踏进巷口的脚退回来,拐去其他路,身上没带身份证,她无处可去,在街上游荡片刻,进了家生意火爆的烧烤店,这种店通常闭店晚。
      店里喝酒聊天的人声鼎沸,她独坐一桌,点了些食物,戴上耳机翻出卷子写,来往总有目光停在她身上。

      几个小时没回家,手机安安静静,无一人打电话问过,凌晨一点她收卷子再次回到巷子口,巷子寂静无声,也没有游荡的身影,刘义强终于走了。

      虞北棠跑回家,爬上床毫无睡意,抬手摸了摸脖子上虞敏留下遗物,小巧精致的海棠花项链上仿佛还有母亲的温度。

      以前虞敏花重金接了家店,过去经营才发现被朋友骗了,店里生意惨淡,每天亏损,她郁闷了两天重振旗鼓,花钱做活动搞营销到处宣传,全力推销招牌菜,没多久店里有了固定消费人群,营业额由负转正,慢慢盈利。

      在母亲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字,没路也要硬走出一条。
      这样担心受怕,东躲西藏严重影响虞北棠的复习计划,干扰正常生活,不管怎样,要解决掉刘义强这个麻烦。
      再自私一次吧,就一次。

      虞北棠拿出日记本,林庭樾的名字下面用红色的笔划出一条醒目的重点线,随后写写划划又添了一项手语。
      现在全班乃至全校,只有范康一个人会手语能和林庭樾畅通无阻地沟通,如果她学会手语,可以解决一部分沟通上的问题。

      虞北棠买书网络搜教程,睡前自学,很快掌握了基本的手指语和手势语,为了更顺畅地沟通,她网上找了位聋哑人朋友视频聊天。
      学手语是漫长的过程,她没时间专研得太通透,只要求学到能够日常沟通的程度。

      她每晚睡前学手语,早晨再次捏准时间下楼偶遇林庭樾,向之前一样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早上好。”
      林庭樾不理,她也不在乎,只是每天准时出现。

      高三单休,空闲时间少又经常连续熬夜,虞北棠白天犯困,课间趴在桌上打盹休息,刚闭上眼就听钱怡问范康:“林庭樾这几天怎么没来?”
      范康:“不知道。”

      “你像跟屁虫一样会不知道他在哪?”钱怡抢下范康手里的书,“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范康好脾气地笑着:“我真不知道,你又不是没他电话,自己打电话问呗。”

      “他没在超市,也没来学校,去哪了?”钱怡穷追不舍。
      范康:“亲姐姐,我们又不是连体婴,林庭樾不接电话,联系不上人,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谁你姐啊?”包露白范康一眼,抬手推推钱怡,“别问了,看见他脸上那东西就恶心,等放学我们去超市问林庭樾小姨。”
      钱怡哼了声,扭身随包露出去。

      虞北棠的困意渐渐散了,坐直身回头,林庭樾桌面空空,不知去了哪,她也有两天没和林庭樾‘偶遇’上了。
      放学路上她问范康,“林庭樾最近有事?”

      范康对谁都是有问必答的好脾气,只是答什么全看他心情,虞北棠不带一眼歧视,他也愿意讲真话,“生病了。”

      林庭樾看着身体素质不错,怎么突然生病?
      虞北棠讲出困惑。

      范康重叹,“频繁通宵,铁人也熬不住,免疫力下降就爱生病,不用担心,普通的感冒发烧,等体温降下来他就来学校了。”

      虞北棠:“通宵学习?”
      范康:“工作。”

      在KTV通宵工作?林庭樾还在别处打工?
      虞北棠克制住过于隐私的疑问,保持了该有的边界感,只问了林庭樾的身体情况,“他高烧多少度?”

      范康:“昨晚39度3,今天没回我消息,还不知道呢。”

      虞北棠:“在医院?”
      范康像听到笑话似的咧咧嘴,“这点小病去什么医院?吃点退烧药,捂上被子发汗睡一觉就好了,实在不行去诊所打一针,我从小到大感冒发烧都是这么治的。”

      虞北棠:“以前我妈都是带我去医院化验,再开药打针。”
      范康故作老成道:“男人没那么娇气。”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范康接起讲了几句,焦急挂断,“我奶晕倒,我要赶去诊所看看情况。”

      虞北棠:“有事打电话。”
      范康:“好。”

      又剩一个人,虞北棠心不在焉地走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林庭樾身边走得近的人只有范康,今晚范奶奶生病,范康没有三头六臂,无法全部照顾到,大概率不会去看望林庭樾。

      范康不去,会有其他人去吗?
      超市那个小姨每天都在麻将桌上,收银经常靠其他人,赚钱都顾不上,哪里会去照顾生病的亲戚。

      如果她去,林庭樾会不会消些气,对她别再那么冷?
      虞北棠迈向家的步伐转到对面楼里走去,上到三楼向外望了眼,自家卧室黑着没亮灯,包露还没回来,这才安心敲响林庭樾家门。

      “咚咚咚……”
      连续敲了十几下无人开门。
      虞北棠没有林庭樾的个人手机号,不知他是否在家,怕一直敲门扰民,正要离开门开了。

      少年站在门内,穿着简单的T恤运动短裤,发丝乖顺地贴着额头,手扶着门框,眼神迷蒙,脸烫红不正常。

      “你还好吧?”
      他不应答。

      虞北棠进门,在林庭樾额头上探了下,烫得吓人,她关上门说:“很烫,你没吃药?”
      林庭樾三两步走到床边,一头栽倒。

      不答话,也没撵她出去,估计烧迷糊了。
      虞北棠没再浪费口舌,摸黑去窗边上拉着窗帘。

      林庭樾房间的窗帘太薄,包露时常在窗边偷看,虞北棠没敢打开大灯,只按亮床头小夜灯,借着微光,翻看床头柜上到药箱。

      几片铝箔的药片和水杯单独放在最靠近床的位置,看样子他白天吃过药。
      用过药怎么还这么烧?

      虞北棠拿起体温计递到林庭樾手边,“自己夹一下。”
      林庭樾掀起眼皮,接过体温计夹住。

      生病的野狗全然没了平日的冷拽,温顺的有那么点可爱。
      虞北棠笑笑,拿起那板退烧药看服用说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药过保质期一年多,范康和林庭樾竟都没发现,再看药箱里其他药,多半都过期,这些药吃下去,不仅感冒好不了,还可以能引起其他问题。

      她整理过期药,身后递过来支体温计,接过一看39度5,该马上去医院,可林庭樾倒床不起,她扶不动,去医院有困难,还是先吃药。

      虞北棠出去买了新的退烧药,按照说明书拿出相应剂量,端起热水壶往杯里倒水,杯壁冰凉,壶里的水早凉了。
      这人怎么活得这么糙?

      她重新接水烧热,晾凉,把药片和水递给林庭樾。
      林庭樾看也没看接过药一把灌入,之后又倒回床上。

      虞北棠不知药效如何,没敢马上离开,坐床边环视林庭樾的房间,面积不大,只有一床一桌一柜,东西少得可怜,但地面洁净,桌面无灰,书本摆放整齐,没有烟灰缸,床品没散出汗味,而是和他衣服一样的皂香。

      好像也算特别糙,只是不在意自己。
      他除了小姨没有其他亲人?怎么病成这样都没人过来?

      虞北棠胡乱想着竟生出些困意,头往旁一歪,靠着墙壁睡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戳自己胳膊,她困烦地打了一巴掌,“走开。”

      不适感没了,又深深睡去,熟睡中身体直往后仰,头没咣当砸床上,而贴住一块热热的枕头,她靠住大睡,舒服没一会儿,又感觉有人用指尖戳自己,她咕哝:“到底能不能让人睡?”

      虞北棠烦躁地翻身,额头顶到硬邦邦的东西才睁眼眯开一条缝,这一下猛然清醒了。
      热乎乎的枕头是林庭樾掌心,额头碰到的是他胸膛,她赶忙坐起身,手不自然地摸摸后颈,“你……退烧没?”

      林庭樾敲敲墙壁和床上硬木板,提示虞北棠托住她后脑的原因。
      虞北棠:“我没误会你,是太困了。”

      病着的林庭樾没了那么锋利的目光,他指指虞北棠放在床上的手机。
      虞北棠解开锁,屏幕显示出多条包云姗的未接电话,原来林庭樾是喊她起来接电话,她回拨电话扯谎解释没按时回家的原因。

      摁断电话,她拿起桌面的体温计给林庭樾,“测一下,现在多少度?”

      林庭樾不动。
      病稍微好点,人就不乖了。

      虞北棠抓着他手腕把胳膊抬起,“要我帮你夹?”
      林庭樾侧身躲开,拿过体温计夹住。

      虞北棠拿起新买的药,说:“原来的药过期,我已经处理了,新买的退烧药一次一片,一天最多服用四次,这是治疗喉咙痛的消炎药,一天三次......”

      交代完药的事,林庭樾体温计也量好,37度4,虞北棠心落地,“药我分好类放在桌上了,后半夜再烧起来,你直接拿起吃就行。”
      她站起身,背上书包,“我回家了,拜拜。”

      林庭樾下床跟上虞北棠,一前一后走到门边,虞北棠回头说:“回去睡吧。” 林庭樾拿起墙上挂着的外套穿身上,手指门外。
      “这么近不用送,”虞北棠迈到门外,抬手要关门,林庭樾伸脚挡住门,随即也迈到门外。

      说不听,虞北棠转身下楼往家走,穿过两栋楼中间的小路,另一栋的楼道亮起幽暗的光,空气弥漫着陈年积久的霉味。

      虞北棠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林庭樾跟在后一级台阶,高大颀长的影子在地面托住了她的,一起在陈旧发黑的水泥台阶上重合,有着说不出的安全感。
      穿堂风过,清爽的柠檬香覆盖了霉味,虞北棠突然顿步回头,速度过快,林庭樾没停下来,额头撞倒他的胸膛,眼前的外套不知洗过多少遍,已微微褪色,旧却干净,更大量的柠檬香涌入鼻腔。

      橘色小灯在楼道里散着柔和温暖的光芒。
      虞北棠仰头精准地钳住林庭樾的眸光,像要透过躯体望进他灵魂。

      没有语言,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看他,时间不长,两秒她便收回,扭身向前,脚刚踏出去,沉默的少年在后面扯了下她衣服。

      虞北棠回眸,开口前,先看见林庭樾被夜风吹的发白的耳朵泛起微红,她若无其事地问:“有事?”
      林庭樾没带手机,只能抬起手臂,四指握拳,拇指点两下,是谢谢的手语。

      “不用谢,你也帮过我,”谢谢的手语简单,不用学也见过,虞北棠趁机说出想法,“那天在送水的事,咱俩两清了。”
      林庭樾颔首同意。

      病中林庭樾凶冷的疏离感减弱,虞北棠勇气大增,借着身在高位台阶,视线与林庭樾平齐的优势,骤然凑前,“以后我们算朋友了?”

      少年微红的耳朵颜色更重,脚下后退,仅是一瞬,眸中恢复不容靠近的凶,林庭樾摇头。
      他没有随便交友的习惯,更不会轻易交异性朋友。

      病着的野狗凶起来也是虚张声势,虞北棠唇角微扬,清炯炯的眸子里满是得意,“哦,那就只能是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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